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藺琦墨玩味一笑,放了手,卻在她尚不及回躲之時攔腰將她抱起,飛身便落在了馬上,將罄冉輕輕放在馬前,攬入懷中,掉轉馬頭便向前軍緩緩而去。

所經之處,兩旁兵勇紛紛單膝跪劌,行著軍禮,卻不再稱呼大嫂,隻喊道。

“見過雲姑娘。”

罄冉有些不好意思,隻覺自己怎就跟前來閱兵的皇帝似的,一陣窘迫,回望藺琦墨,道:“你快別讓他們拜了,我當不起……”

哪裏知道藺琦墨卻是一笑,朗聲道:“猴崽子們拜見他們未來的當家主母,這我可管不了!”

“大帥說的沒錯,這事他當不了家,得看兄弟們自己的!”

一個微有滄桑的聲音自前麵傳來,罄冉回頭,但見幾個身穿軍官鎧甲的將領大步走來,說話者正是當前那個留著八字胡的清瘦中年男人。

藺琦墨朗聲又笑,扶著罄冉下馬,迎上那五人,笑道:“來冉兒,我給你介紹幾個人。”

罄冉笑著上前,落落大方,看向那方才說話的男人。

他年過中旬,未著鎧甲,一身布衣,卻自有一番漬傲。一張矍鑠精神的麵龐,額頭發鬢眼角都留著歲月的滄桑,一雙眼睛卻包含睿智,顯得很有神采。

罄冉不待藺琦墨開口,便笑著先道:“這位定是狂狀元蘇先生,荊州蘇伯明三中狀元而不出仕,乃麟國第一才子。先生的《永戈錄》罄冉多有拜讀,仰慕已久,請先生受學生一拜。”她說著退後一步,剛欲抬手卻想起左臂不能移動,隻好笑了下行了個女子的斂衽禮。

蘇伯明眸光越發璀璨,望了眼藺琦墨,衝罄冉點頭笑道:“大帥好眼光,好眼光!”

他的話引得其它四人朗笑數聲,藺琦墨亦笑著道:“先生可不常誇人,冉兒好本事。”

藺琦墨一手拍上離他最近的那人肩頭,笑道:“這是寧侶,軍中的都尉,在家排行老三,我叫他寧三哥,冉兒跟著我叫便是。這是左郎將馬誠,這廝別看一臉忠厚,又叫馬誠,其實一肚子壞點子,我們都叫他馬大騙。”

那被他指著的黑臉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對罄冉一笑,道:“大帥好生偏心,怎的隻揭我的短兒。”

望他一臉窘迫,罄冉莞爾,藺琦墨也不搭理他,又指向略微靠後的兩個年輕人中的一個,道:“右郎將,方威,打仗勇猛,是個不要命的,人稱方瘋子。”

尚不待他介紹,那最後一個年級小的將領便躥了上來,頂著紅紅的麵頰,瞄了罄冉一眼又趕緊低頭,道:“我是陸贏,見過雲姑娘。”

“陸贏年級小,勘測地形卻是一絕,是大夥的弟弟。你叫他贏贏便成。”藺琦墨一伸胳膊搭在陸贏肩頭,便將他壓在了身旁,笑容調侃。

盈盈?

罄冉搖頭微笑,目光掃過眾人,笑道:“以後還請兄弟們多多關照!”

眾人一番說笑,藺琦墨吩咐寧三哥繼續練兵,罄冉跟著藺琦墨向陣前平台上走去。

山穀中再次響起震天的喊聲,寧三哥正來回奔走,指揮著兵勇變陣,移動。罄冉看得認真,一雙眼睛越發晶徹有神。

“兔崽子們,雲姑娘一來,果真賣命多了!光這聲音都比剛才大了好幾聲。雲姑娘以後可得常來啊!”馬誠哈哈一笑,朗聲道。

罄冉也不矜持,點頭應道:“馬郎將相請,罄冉自是要常來的。”

“嘿嘿,藺大哥,這個大嫂好,我真歡喜。”

那邊傳來一聲輕語,說話者正是那年紀最小的方贏。藺琦墨回頭佯怒的狠狠跺他一腳,道:“什麽叫這個嫂子?!再者本帥的女人,你歡喜個屁!去幫三哥練兵去!”

方贏一聽才覺自已的話確實有歧義,漲的滿臉通紅,忙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雲嫂子,比三嫂,方家嫂嫂好,我”

他這話一出,有人不願意了。

“嘿,贏贏,你腳上穿著三嫂子給做的鞋,還說著三嫂壞話,把鞋給我脫下來。”

“兔崽子,來日回了速城,可別再惦記你嫂子做的油餅子!”

馬誠,方威紛紛怒目瞪來,那陸贏一個哆嗦,拋下一句話,拎起一根長槍一溜煙便向台下跑去。

“我去幫三哥。”

“哈哈。”眾人望著他猴躥的身影一陣發笑,罄冉也笑,仰頭望向身旁的藺琦墨。

他的神情有著幾分浩淼開闊,眉宇間洋溢著歡喜,映得出塵的麵容有幾分的飄然出塵。陽光曉映,他平日的風華疏離悄然而隱,多了幾分如懸星般的風儀,罄冉心裏一痛。

果然,在這裏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也是最快樂的他。在西峰軍中,他雖已贏得尊重,雖也一語千金,統揮有度,到底是委屈了自個。

“雲姑娘八珍陣阻戰軍於鬆月道,老夫觀研那八珍陣極為精妙,想來姑娘是熟知陣法的。可看出現下將士們排演的這魚鱗陣有何不足?”

微帶蒼老的聲音自身邊響起,罄冉回頭正迎上蘇伯明溫和的目光,罄冉忙頷首,道:“先生叫我罄冉便行。”

見蘇伯明笑著點頭,罄冉才將目光轉向台下,望了一陣,也不客氣,沉聲道“這個魚鱗陣,陣眼在陣型中後,主要兵力也是在中央集結。分作若幹魚鱗狀的小方陣,前端微凸,是個進攻陣形。此陣在己方優勢時倒是極好的進攻陣型,可以集中兵力對敵陣中央發起猛攻。可是由於集中的強兵在中央,所以陣型的弱點便在尾側,及兩翼。這也是剛才四郎單槍衝入陣中,不畏中央強勢,直抵陣尾的緣由。”

蘇伯明不想罄冉分析的如此透徹,麵上微有震動。他早便知道罄冉精通陣法,又熟於兵法。做的許多事也都讓他欣賞,但是罄冉畢竟是女子,在蘇伯明這種文人心中,素來對拋頭露麵的女子沒有好感。

若非罄冉一直陪在藺琦墨身邊,若非有了罄冉,藺琦墨改變不少,變得快樂許多。若非罄冉幾次三番讓他吃驚,便是罄冉是藺琦墨認定之人,依這蘇伯明的性子也不會給她好臉色。

他雖是對罄冉溫和有佳,但是骨子裏卻是有著那麽點酸腐的鄱夷的。可此刻真聽到罄冉有如此不凡的見解,他震驚之餘,才重新審視起了罄冉。

“罄冉所言極是,老夫也看出此陣的欲陷來了,可幾番苦思都不得解。依著罄冉之意,這魚鱗陣可有辦法完善?”蘇伯明目光中多了幾分認真。

見他這般,罄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本能看向身旁的藺琦墨。卻見他眼中滿含鼓勵和驕傲,對她微微一笑。

“既然先生問你,你便說說吧,沒事的。”

“如此罄冉就說說,說的不好,先生莫要見笑。我覺得,這陣型極好,隻是在前陣士兵的站位上可以稍做變化,現在這陣型前麵呈凸形,是為了整個方陣的機變性,更大的發揮攻擊力,這樣做卻是能提高戰鬥力。所以先生可能沒想過改掉這個前形,但是若拋開這個。將凸形陣,改成左右張開如鶴的雙翅,依舊將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令指揮有力的百夫長壓陣中後,從容指揮,令兩翼張合自如。這樣既可用於抄襲敵軍兩側,又可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之敵,隻要兩翼能機動靈活,密切協同,此陣便能成為攻擊猛烈,又不失防守的陣型。”

她話語落,身旁幾三徑自無語,罄冉一陣不安,忙又看向藺琦墨,卻撞上他璀璨奪目的眼神,尚未愣過來,便聽方威粗著嗓門揚聲道。

“妙啊,這般的陣可謂攻防兼守了。”

蘇伯明更是一麵擊掌,一麵激動的道:“對啊!對啊!老夫怎沒想到,確實如此,確實如此。來來來,冉冉,老夫這裏還有幾個陣型,你來於我參研參研。”

他說著竟上前拉了罄冉便向台下走,神情興奮,一張臉紅光閃閃。罄冉被他拖著走了兩步,有些茫然,回頭去看藺琦墨,卻見他隻是聳聳肩,一麵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