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失笑搖頭:“治國之道,豈可拘泥於規矩,規矩囿人,不足取之。古往今來皆如此,並不代表它便是最好的。舉薦取士上下八百餘年,雖是為國家采錄了一些能臣幹吏,但是也有許多弊端。舉薦製,舉薦的官員皆是氏族子弟,使得朝堂皆被貴族把持,貴族子弟生來不必努力便能得到官職,有些官爵更是世襲罔替的,隻要出身好,便可憑借大量財富,入世為官。朝堂上下紛紛請托權門,官吏貪縱為非,百姓愁怨不堪。舉薦早已是名不符實,非是舉賢,而是舉姓,凡事氏族大姓,十之八九位列朝班。易青便聞耀國有崔亮、謝言已是耄耋老翁,卻因出身權貴,而授之以政。混沌糊塗,眼花耳聾、無所作為!注重門第而不以求賢為務,試想這樣的國家如何能得到良臣賢者?”
“哼,你此言怕是危言聳聽,言過其實了吧。在座之人皆是出身豪門,難道我等都是庸才之類?不足為謀?”
罄冉轉身望向那厲目冷言的老者,笑道:“這位當是左仆射馬大人吧?馬大人賢名易青久聞,亦敬仰有之。晚輩有禮。”
她説這對馬銘深深躬身一輯,這才起身道:“易青方才隻是説了舉薦製度的弊端,並未否認舉薦製為國家選拔了一大批可用之才。舉薦製亦有其益處。氏族豪門為國家建功至深,受到國家厚待這是無可厚非的。再者,氏族子弟自小便接受比之寒門更加優異的教育,才能兼具者甚多。如大殿諸卿,更是文武俊傑之輩。可是諸位也不該否認科舉取士比舉薦有先進之處,更能讓有誌之士得到入仕的機會,更能讓國家得到一批賢能之臣。崔大人是青國的老臣,祖上代代都是功勳,崔氏更是青國赫赫有名的望族,子弟個個為官。崔大人如此反對科舉取士,難道就沒有私心嗎?!”
罄冉説吧,目光灼灼盯著那崔明禮,崔明禮頓時麵色一變,氣的渾身發抖,怒道:“老夫敬你為旌國使臣,卻不想你如此狂妄。舉薦製傳之近千年,豪門大族更是國家脊柱,是國之根本。老夫這些年為朝廷舉薦多少可造之才,老夫之心皓潔如月,豈是你能隨意抹黑的!”
“陛下,他這分明便是挑唆我青國君臣間隙,居心不良啊。崔大人之賢天下皆知,陛下豈能容一外臣,隨意指責汙蔑?!”
朝上眾臣子見崔明禮被氣的渾身顫抖,自是滿腔憤怒,紛紛向鳳瑛拜言,個個義憤填膺。
罄冉卻是失聲而笑,晴朗的笑聲頓時壓住了所有的吵亂。她見眾人怒目看來,笑意減緩,道:“我不過説了一句,諸位卻憤怒至此,真是奇之怪哉,不知道的該以為諸大人們是惱羞成怒,被戳中了心事呢。”
她説罷不再看那些麵色鐵青的大臣,轉而迎上鳳瑛黑沉的雙眸。
鳳瑛唇際依舊有笑,目光沉沉盯著殿中豐神飄灑,侃侃而論的罄冉,心中已是翻起了巨浪。
對於旌國的清華君他早已是關注久已,這一年多來,他的書房有一架書案便是關於此人在旌國朝堂的言行記錄。他早知此人是當今奇才,呈於旌國的不少謀略,治國之道,皆讓人驚讚不已。尤其便是那道請奏科舉的奏疏,更可謂是驚世之舉。
歲旌國春闈之舉仍未施行,隻是頒下詔書,未知其效。但是憑借他的謀識,早知此舉之妙,有意效仿旌國。方才聽了罄冉一番言辭,他更是確定了心中所想。
至於滿朝文武,他們心中怎麽想,鳳瑛是心知肚明。正如旌帝在頒詔前會遇到滿朝阻擾一般,這些朝臣們的私心,他豈能不知?!
所以當罄冉目光看過去時,鳳瑛緩緩一笑,望向馬大人,道:“愛卿之賢朕豈會不知?!愛卿有無私心,朕説了算,自然不是他人能夠離間的。再者,易大人方才也絕不是離間我朝臣,朕看她隻是在據理力爭而已嘛,隻是言辭失之尖銳。易大人是我青國的貴客,朕看愛卿就莫做計較了,如何?”
皇帝都這般説了,那馬大人自是不敢再言,衝鳳瑛誠惶誠恐的一拜,道:“老臣謝陛下信任。”
狄颯也一直麵有沉思,緊緊盯著罄冉。聽到鳳瑛的話,他身子微動,目光沉浮幾下,望了望鳳瑛,才緩緩垂眸拿起了案上酒盞。
“易大人一翻闊論,真是讓老夫眼界大開。隻是老夫有一事不明,若是興科舉真比舉薦製好,為何會遭到旌國滿朝非議,會引得百官不惜罷朝棄官而擾?!何況自朝廷頒發科舉政令之後,非但不見各地官員百姓擁戴,反而出了多起學子們罷學的事件,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