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婢女忙走入紗幔,用熏扇輕輕將墨跡吹幹,一人一端,執了畫走出紗幔,走至玉階,示與鳳瑛。
狄若華不虧才名在外,一副寫意畫,墨色蘊染,男子身影孑然,躍然紙上。雖是寥寥幾筆,麵容都微有模糊,但是卻生動異常,讓人一眼便能認出那紙上白衣傲然的男子正是鳳瑛。
這麽短的時間,狄若華又是第一次見到鳳瑛,更何況她走入紗幔從研磨刀擱筆,從沒抬頭望一眼玉階上的鳳瑛。然而她卻能這麽快將鳳瑛之姿描畫的如此生動形象,眾人皆驚。便是鳳瑛也不免目光一閃,麵有動容。
罄冉正舉杯淺吟一口清酒,兩個婢女將畫紙展示階前時,她已從眾大臣的表情中猜知那畫之精。她移目去看,微微一愣,卻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不想口中的清酒尚未飲下,氣一岔頓時輕咳兩聲。
她的聲音並不大,可是此刻大殿中鴉雀無聲,這兩聲微帶笑意的咳頓時顯得極為清晰。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了過來,罄冉哭笑不得,麵有無辜,忙道。
“燕雲公主這丹青之術可謂登峰造極,易青一時難以自禁,擾了諸位,見諒見諒。”
“哼,我看易大人方才分明便是有意譏笑。”
罄冉看向戰國滿臉激憤的官員,頓時無語。天知道,她確實覺得狄若華那畫極好,寫意畫能畫到那種韻味,已是難極。她寥寥數筆,便將鳳瑛畫的活靈活現。而她之所以失笑,全是因為那畫的背景。
那畫在鳳瑛的身後,畫了闊野萬裏,馬群奔騰,顯得極為氣勢,正迎合鳳瑛其人。但是,想到這個選親大宴,再想到帝王之後宮三千,再觀那畫,罄冉便覺得那畫上,分明便是一群種馬和它們的領導人。一時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想卻引來了現在的麻煩。
“程大人説的是,我看分明便是你見我青國公主畫技超群,故而有意搗亂!”
戰國諸國紛紛怒言,想到畢竟是自己失禮在先,隻好起身微微欠禮,道:“是易青無狀了,非為有意,實是公主的畫令易某一時驚為天人,才......”
“哼!什麽驚為天人?!誰人不知戰國的承敏公主最喜槍弄棒,與琴棋書畫可謂一竅不通,我看分明便是你青國人看我燕雲公主畫技超群,怕等會太失臉麵?!故而失笑譏諷。”
一名武官模樣的男子起身,怒目瞪著罄冉,打斷她的道歉。
罄冉麵色微冷,她已經道過歉了,戰國仍然步步緊逼,今日她站在這裏代表的是旌國,非是她一心寬宥便可的。她必須要為旌國而戰,她已退了一步,他們仍如此,便不能不出擊了。
罄冉撇了眼坐與身旁,悠悠晃動著手中杯盞不作聲的狄颯,正欲開口,卻聽一聲清越笑聲響起在殿中。
“奚敏平時確實喜歡舞槍弄棒,卻不想這點小愛好連戰國人都知曉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話語落,燕奚敏竟從紗幔後跨步而出,目光清冷盯向台下喧囂的戰國人。她今日穿著一件蓮花暗飾的請紅色迤邐曳地長裙,將本就苗條修長的身姿顯得更加曼妙高挑,柳腰纖纖,一頭烏發攏著流雲髻,簪側斜插一朵珍珠攢成的簪花。
麵上的輕紗已經去掉,素麵朝天,然而黛眉卻似點畫,櫻唇紅潤有澤,精巧玉立的遙鼻,秋水明眸的雙眸,自有一番狄若華沒有的傲然風姿。
台下一時靜謐,忽而戰國一臣子冷聲道。
“果真如傳言所説,一國公主摘下麵紗,公然露麵,真是......”
燕奚敏對他的話卻置若罔聞,隻轉身看向鳳瑛,笑道:“奚敏不知台下的眾大人為何要為難我一介女子,隻是奚敏堂堂公主,豈能容他們肆意鄙棄?奚敏無法令他們改觀,也不願與他們爭執,幾欲離開。但今日是陛下設宴,奚敏豈能無狀?故而,請陛下允奚敏獻上一舞,全當是回陛下厚情相待,一舞畢,奚敏當再無顧念,離開此殿。”
罄冉微微勾唇,燕奚敏這話説的合情合理,又適時示弱。戰國人本就囂張,如今又有她這些話,怕是殿中所有人都起憐惜之情,覺得戰國人太過分了,竟這般令一女子難堪,何況這女子還是一國公主,是青國的客人。
鳳瑛目光微沉望著燕奚敏,複又溫和一笑,道:“公主這般説,真是讓朕心有歉疚。不過,既是公主所請,鳳瑛若是不允,便是唐突了佳人。敢問公主所舞何曲?朕願親自操琴,為公主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