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一笑,又道:“若不是知道世上又此藥,就憑你這實實在在的‘喉結’,我還真不能那麽快識破你。不過這‘女兒藏’雖是好極,但卻有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藥性極易化解,隻需銀針依序紮幾處穴道便可。”
罄冉從不知他竟是精通醫術的,一時微愣,這才想起兒時在鵲歌城外碰到他的情景,當時他懷中便揣著一大堆毒藥,隻是她當時並未當一回事。
“你既為帥,又怎會精通醫術?”
見她詫異,藺琦墨淡笑!“當此亂世,世事無常,縱然不能高居廟堂,有了一身醫術,也可行走江湖,治病救人。入則為良將,出則為良醫,再者軍中難免死傷,有一身醫術倒也大有益處。”
想起什麽,罄冉淡笑道:“那日陸老將軍有句話倒是說對了。”
她見藺琦墨挑眉,輕聲又道:“陸老將軍說你悲天憫人,當時我還道你少年為帥,殺孽無數,怎當得上這四個字,現下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藺琦墨卻是一笑,湊近罄冉:“以後有的是時間讓冉冉好好了解四郎。”
微暗的光影下,他的眸光清澄而閃亮,罄冉低頭一笑,嗔怪地轉開話題。
“你這幾針下去,萬一我沒有了‘女兒藏’豈不要糟!”
藺琦墨卻是一笑,撫摸著她的手,道:“沒有了更好,這藥會傷身體,你別再用了。現在大冬天的,穿上高領衣服便是,明兒我尋些澀澀草來,你咀嚼了自能變聲。”
他話語中帶著濃濃的關切,罄冉感動,望向他的目光不免帶上了幾分柔情,唇際漾起嬌美笑容。那笑令她姣好的麵容一亮,宛若春梅綻雪,月射寒江,藺琦墨頓時呼吸一窒,許久後才恢複正常呼吸,喃喃道。
“旌國的人真真都瞎了眼。”
罄冉不解,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失笑道:“世人不識我乃女子,那是眾人皆端正,哪像你在花叢中長大。”
她此刻的聲音已經漸漸恢複了女兒聲,雖是還不算清脆帶著幾分沙啞,可那聲音卻分明帶著幾分嬌嗔,藺琦墨但覺心口一緊,眼神便有些發直,癡癡說道:“此生識此花,世上再無花。”
罄冉聽他這話說得極癡,心中一觸,低下頭去。
藺琦墨望著她嬌柔的麵龐,不由想著,若是能尋到一處山水極妙之所,定要與她遁世隱居,再不讓他人得見她的美,從此兩人做對神仙眷侶,再不理世事紛爭,哪該有多好。
冬天的夜來得特別早,片刻後最後一抹光亮也隱在了山中,大隊繞過一處彎道,突然吹起一陣大風。眾人紛紛抬手擋風,無人注意到一道身影宛若飛箭自前方馬車掠出,轉瞬間已是入了公主的車攆。
罄冉進了燕奚敏的車攆,但覺有些氣力不濟,她微微蹙眉。這怎麽回事?兩輛馬車本就相連,依她的功夫不至於這樣啊?她微微提氣,體內真氣流轉,她鬆了口氣,心想大概是女裝累人放不開動作的緣由吧。
“燃燈,加速趕路。”
外麵傳來蘇亮的喝聲,罄冉在軟墊上落座,不疾不徐地點燃了桌上的燈,從架子上隨手拿起一本書,低頭看了起來。
此刻前麵的馬車也燃起了燈,車窗上人影閃現,眾人隻見兩輛馬車中,易將軍正俯案寫著什麽,而公主則靜靜地看著書。無人懷疑,此刻兩輛馬車中別有洞天。
大隊繼續前行,罄冉靜靜地等待著,可是這般行走了兩個時辰,外麵竟沒有任何動靜,按行程馬上便要出小然山了。出了小然山再小半個時辰便能到棉江城,按理說若要伏擊首選便是這人煙罕至的小然山,難道這真是有心人設的局?那麽那示警之人的目的又何在?
罄冉正思慮,卻聽外麵蘇亮大喝一聲:“過了前麵密林便出小然山了,大家加快速度。”
密林?罄冉眉宇微動,雙手微握。馬車進入密林,車窗上樹影晃動,馬車行進中,忽而陰風驟起,外麵火把盡皆熄滅,四周突然一暗,寒風怒號著拍的車門咯咯而響,凜冽寒風肆意狂發,四周全是風吹枝斷之音。
糟糕!是奇門遁甲之術!罄冉一驚’雙眉緊蹙。
“大家小心,不要慌亂,相互防守!”
外麵傳來藺琦墨的大喝聲,微有焦慮,看來他也發現了敵人的厲害。
忽而一股凜冽的危機逼來,罄冉敏銳察覺,握著劍柄的手一緊,驟然仰身向後躺倒。
“哢嚓”一聲脆響,車窗四裂,一道黑影宛若飛鷹急射而來,伸手便鎖向躺倒的罄冉。
罄冉眸光一寒,唇角緊抿,右手一抽,寒光一閃,青劍脫鞘,她手腕翻轉,一劍刺向那道黑影。然而劍勢一出,便大驚失色,怎會提不起真氣?!
那劍招擊出,沒有絲毫力道,宛若女子挽花!怎麽會這樣!
來人譏笑一聲,微微側身躲過她的一劍,右手彈出一指,點向罄冉後頸。罄冉大驚,雖是真氣不再,可招式和反應卻還是有的,她來不及思索問題出在哪裏,忙揮劍刺向那人暴露在眼前的胸膛。
那人驚異一聲,不得不收回彈出的右手,轉而勾住車架,一腳踢出直擊罄冉右腕。
罄冉忙收劍,然而雖然躲過了他那一腳,但手腕被他腿風掃到,沒有真氣護體,但覺一陣虛力,青劍脫手。那人冷哼一聲,右臂探出,驟然困住罄冉腰肢,帶著她向車外飛掠而出。
罄冉大驚,此刻她是萬不能掙脫此人的,她顧不得其它,忙大聲喊道:“來人,護駕!”
此刻馬車之外,早已是兵戈聲交響,沒有內力,她的聲音在一片喧囂聲中未及傳出便已彌散。罄冉額際冷汗冒出,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
然而她的聲音雖是低,正竭力擺脫數人糾纏的向馬車突來的藺琦墨卻聽到了,他大喝一聲,手中青劍舞動如龍,頓時將擋在身前的一人刺倒,向馬車飛掠。可圍著他的數人功夫皆不弱,且招招狠毒,竟是欲取他性命的,馬上他便又被圍在了中間,分身不得。
藺琦墨心如火焚,按理說依罄冉的功夫便是狄颯親至,最不濟也能戰個平手,可是方才那聲呼喊分明便是罄冉,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四周狂風大作,雖是相隔甚近,可他竟看不到周圍情景,這陣法實在厲害,看來他們還是低估了狄颯,抑或是這段時間他沉迷愛情,太過放鬆使得心智變低了。
藺琦墨竭力舞動手中長劍欲往罄冉所呆馬車衝,可圍著他的六人卻配合極為默契,且招招殺機,他非但沒能突出去,背上已掛彩三處。耳邊再不聞罄冉的呼聲,藺琦墨嘶喝一聲,發狠地攻向交纏的黑影,儼然已是隻求攻,不求守的不要命招數。
包圍圈在他衝擊下潰散,他飛掠至馬車上,可哪裏還有罄冉身影。他焦急地四望,然而視線之內再無那熟悉的身影。
殺機又至,藺琦墨猩紅著雙眸嘶喝一聲,手中挽起層層寒光。忽而狂風微小,那圍著他的數道黑影同時虛晃一招,抽身而去,快若魅影。
片刻,四周安靜了下來,火把被點燃,但見大隊早已亂作一團,傷亡甚眾。藺琦墨忙四下找尋罄冉,可是竟再沒她的身影,他頓時心跳如雷。
怎麽會這樣!?
“冉冉呢?”白靖炎焦急的問詢傳來。
藺琦墨望他一眼,蹙眉搖頭,冷聲道:“怕是被帶走了,我聽到她的呼聲”
。
白靖炎大驚,麵色一變,想到便是藺琦墨出的主意要罄冉裝扮公主,他隻覺一股怒氣衝上,責怪的話便欲脫口,可目光觸到藺琦墨身上幾處淌血的傷口,他張開的口又閉上,冷聲道:“如此短的時間,憑冉冉的功夫不該如此,到底怎麽一回事!”
卻在此時突然有小兵高呼了起來:“易將軍呢?公主也不見了!”
“蘇將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