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忙笑著舉盞,一麵抬手:“公主請。”

燕奚敏回她一笑,舉盞輕啜一口,罄冉見此,這才將茶湊向唇際細細品著。

方才燕奚敏用沸水將茶具一一煮過,她倒不擔憂茶杯上會塗抹毒藥。茶香岩韻十足,齒頰留韻,罄冉不禁眉宇微亮,未曾發覺她茶方入口,燕奚敏掩在袖中握著的左手漸漸鬆開,麵上如釋重負,一閃而過。

罄冉飲下一盞,將茶杯放下,笑道:“公主有何事相詢?”

“此去青都謐城不知還有幾日?“

“按行程,還有四日。”

燕奚敏笑容微斂,苦笑一聲:“還是到了……奚敏想問,依大人看,此番青旌兩國和親有幾分可能?”

罄冉見她笑容苦澀,暗生一歎,卻笑道:“依臣下看沒有八分,也有六七分。鳳瑛非是鼠輩,與旌國結盟,對剛建國不久的青國大有益處。公主……

您雖說遠嫁,但是旌國會是您強有力的後盾,依青國國力,十數年甚至數十年都不可能對旌國用兵,北麵又有戰國強勢,鳳瑛定會好好待公主的。再者鳳瑛俊逸溫雅,雄才偉略,公主活潑美麗,大方高貴,臣想你們定能成為一對佳偶的,還請公主放寬心。”

燕奚敏定定望著罄冉,目光苦痛難言,半響她忽而淡淡一笑,抬手道:“你且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罄冉見她這般,蹙眉歎息,起身微微一禮,轉身出了馬車。她輕輕將車門關上,車中那抹消瘦的身影映入眼中,心頭一窒。

她會不會太冷血了?畢竟都是女子,燕奚敏的心情,她還是能夠了解的。若是要她嫁個不愛的人,怕是如何也是不能的。想到原來那個可愛活潑的女孩一下子變得這麽沉靜,罄冉再次搖頭,蹙眉向遠處走去。

守在馬車不遠處的清荷見她遠去,忙提裙奔了過來,打開車門鑽了進去,目光在桌上茶具間凝住,她麵色一變,蹙眉撲入內室,跪了下來。

“公主,您當真對易大人……,用了藥?”

清荷急急問著,聲音微顫。

燕奚敏抬頭看向她,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神情微苦,眸中尚帶著幾分茫然,幾分掙紮。

清荷眼眶一紅,眼淚便淌了下來:“公主既然喜歡易大人,為何不告訴他?也許他也喜歡公主,那樣他會帶公主離開也不一定啊,為何非要……”

燕奚敏苦笑,打斷她的話,歎息一聲,道:“他心裏沒我,何況縱使有又如何?我是注定要嫁往青國的,這些年來母後,大哥,二哥,他們事事依著我,寵著我。如今大哥讓我和親,我豈能逃走。大哥這些年太累了,還那麽年輕便落的一身病,好不容易我能為他分擔些,我……我應當開心才是。

現如今別說他不會帶我走,便是他放我走,我也不會走的。我隻是不願意將自己清白的身子給個陌生人,清荷,我隻是不甘心啊,這世上哪個女子能不懷春呢……我也曾無數次的幻想過愛情,可是……”

燕奚敏搖頭,低落兩串珠淚,她抬手將淚水抹去,淡淡一笑:“罷了,多想無益。”

清荷卻止不住淚水長流,她挽上燕奚敏的手,低聲道:“公主這般,那……那到時候若是青國皇帝發現公主您……”

燕奚敏抬手輕抹她流淌的淚水,冷哼一聲:“清荷本公主在後宮長大,後宮看似光鮮,實則是這世上最肮髒的地方,什麽稀奇的東西沒有,我自有法子給青國一個完整的承敏公主。何況便是發現了又如何,你以為那鳳瑛要娶的是我燕奚敏嗎?他要的隻是旌國的高貴的承敏公主,隻是一個聯係青國和旌國的工具甚至是人質。”

清荷望著燕奚敏冷漠的麵容,但覺心痛難抑,再克製不住,壓下身體將臉埋入膝頭嗚咽了起來。

“出發,天黑前趕往棉江。”

外麵傳來小將的喊聲,馬車緩緩而動,燕奚敏望著窗外飛走的樹木淡淡一笑。

哭,又有何用呢?若是哭泣能止住這前進的馬車,她便是哭瞎了也是願意的。這便是她的命吧,一個公主的命。

此時棉江城西城的一座民宅中,梅林中白影舞動,劍氣縱橫,夾雜著冷風颼颼,寒光道道,將周邊梅花震得漫天飛卷,遠望之下宛若一場花雪。

鳳戈一身黑衣,身影宛若一道黑色閃電滑過梅林,在離林中花廳不遠處停下,微整衣衫,低頭躬身走向小亭,在小亭旁垂首而立。

那舞劍之人並未停下,清喝一聲,一招長虹落波,劍光宛若白龍在空中盤旋,隻卷起地上厚厚的梅瓣紛紛狂旋。

他收劍回身,撇了一眼鳳戈,踏上台階,早有侍女上來接過他的佩劍,奉上香巾。他取過金絲托盤上的香巾試臉,在椅子上落座,接過侍女奉上的香茗,淡聲道。

“起來吧,怎麽樣?”

鳳戈麵色凝重起身在小亭中躬立,並不敢抬頭,隻微蹙眉道:“回皇上,朱廣義很是狡猾,他似是發現了我們的人,臣帶人過去時院中已空。臣已下令全力搜捕,這些個前朝餘孽整日興風作浪,人人得而誅之,皇上但請放心,朱廣義既已露麵,我等定然能遁跡找到他,尋回藏寶圖。”

鳳戈說罷,半響不聽聲響,微微抬頭,餘光下那抹白影把玩著手中茶盞,似乎並未在意他說的話。可是鳳戈知道,主子生氣了。

自打主子登基稱帝後,便越來越令人敬畏了。他不覺已是額頭冒汗,惴惴不安。

“沒想到聯此番親自前來,還是讓他跑了,莫非他朱廣義的嗅覺比之常人要敏銳的多?”鳳瑛撇了眼鳳戈,放下手中茶盞,望向一株開得正好的梅花,輕聲道。

鳳戈聽罷,微微一驚,忙拂袍跪下:“若是出了奸細,臣有不察之罪,臣罪該萬死。”鳳瑛淡笑一聲:“事情未曾查明,也許隻是巧合。不過該查的還是要查,你下去吧。”

鳳戈忙俯首:“臣謝皇上恩典。”

鳳瑛見他猶豫著未曾轉身,微微挑眉:“說。”

鳳戈忙拱手道:“我等在搜尋朱廣義時無意發現小然山中藏著一股人馬,大概有兩三百人,個個武功高強,查不出這股人馬來自那裏。此地離小然山甚近,臣請皇上起駕回宮,臣定領兵將這股人拿下。”

鳳瑛麵有沉思,起身踱了兩步,回身道:“今日旌國的大隊該經過小然山了吧?”

鳳戈一愣,忙沉聲道:“回皇上的話,正是。”

鳳瑛點頭,又問:“可知那些人說話是否帶有戰國口音?”

鳳戈微微一思,已明了鳳瑛所慮,驚異道:“臣觀那些人武功極高,紀律嚴明,不曾喧嘩,似是軍人。難道這些人是戰國派來刺殺承敏公主,阻止青國與旌國結盟的?陛下,要不要臣現在就領兵去保護公主?”

鳳瑛回身優雅落座,道:“不必了,你派人提醒下旌國大隊便可。聽說旌國新秀易青乃是個智勇雙全的人,聯倒要瞧瞧他的能耐。再者,這旌、戰兩國仇恨越大,越有利我青國。你且去吧。”

鳳戈忙領命,躬身退去。

一個時辰後,旌國大隊。

大隊進入小然山正停下了做暫時休整,罄冉剛進入馬車,便覺一道勁風掃來,她雙眸一凜,抬手間一握住一支穿過車窗飛射而來的青羽箭。

“全軍注意!”她大喝一聲,衝出馬車,望向箭羽飛來的東麵,但見藺琦墨一騎飛衝而去。

她低頭見箭羽上掛著布條,忙扯下一瞥,眉宇微蹙,抬頭大喝:“不必追了!”

藺琦墨聽到她的喝聲,勒馬回轉,待到了罄冉身邊,蘇亮和白靖炎已經圍了過來。罄冉見他們目有詢問,將手中布條攤開。

三人一看,齊齊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