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炎咽下喉間艱澀,緩緩走向馨冉,擋在風口,探出顫抖的左手,徐徐去觸馨冉被風掠上麵頰的長發。
馨冉直勾勾的盯著他,一瞬不瞬,就在他將要觸及她的發絲時,她豁然抬手將他的手握住,緊緊攥著。那微溫的觸感,讓她再也抑製不住,眼淚無聲而落,一行行不斷湧出,沿著下巴滴入皚皚白雪中洇出一片凹陷。
“冉兒……”
一抹混雜著憂傷、感懷、欣慰、惆悵……的笑容浮起在白靖炎唇邊,他鎖住馨冉的雙眸,輕輕地喚著。
他的喚聲宛若驚雷乍然撕破了天際,馨冉猛然撲上前,抱住他,用盡全力捶打著他的背脊,眼淚如決堤的河水磅礴湧出,她的動作震得他肩頭積雪簌簌而落,混著晶瑩的淚水盡數沒入大地。
白靖炎雙眸猩紅,承接著他劇烈的錘擊,承受著她此刻的激狂,伸出左手緊緊將她抱住。閉目間,淚水滾滾而落,燙傷了肌膚,灼傷了冰雪。
卻在此時,小院對麵的園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退回房中,緩緩地闔上了門扉。
馨冉用力的拍打著,一掌一掌擊在白靖炎寬厚的背上。這般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累了,她才漸漸放緩了力道,漸漸停了下來,雙手緊緊回抱著他。
突然,她猛地推開白靖炎,揚手掠過他耳際,準確的找到那層接口。
“撕拉”一聲輕響劃破雪夜,白靖炎隻覺得麵上一涼,他萬沒想到馨冉會突然這般。頓時呆愣當場,接著疾呼一聲,便攤開左掌去擋暴露在馨冉麵前的麵容。
馨冉亦被震在當場,身體輕輕晃動一下,猛然抬手,緊緊壓住與衝口而去的慟泣。白靖炎在她朦朧惻然的目光下,頓覺渾身透涼,轉身便走。
馨冉一時不防,仍愣在原地,回神時他已在幾步開外。她一急,大步去追,剛邁步,早已僵直的腿傳來鑽心的酥麻,一個失力她狠狠摔在地上。
白靖炎聽到聲響,大驚之下匆忙回身,幾步撲了過來,單膝跪下將馨冉扶起,焦急問著。
“可上找了!?”
馨冉抬頭,怔怔的看著他,神情甚是悲愴而飽含心疼,寒風中他呼出的白氣,一團團的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再次崩潰,燙傷了他的手指。
馨冉緩緩抬手,觸上他傷痕交錯的麵容,顫聲輕喃:“十二年了,你怎麽還是那麽傻……這便是你執意不和我相認的緣由?你這個混蛋!”
馨冉說著,似是忽而想到什麽,突然直起身來,一把抓起白靖炎的雙臂,用力扯開他腕間束袖,將衣袖向上猛拉,見上麵不再有交錯的傷痕,這才鬆了一口氣。
抬頭迎上他深邃如潭,流淌著淡淡哀傷的雙眸,馨冉哽咽一聲,撲入白靖炎懷中,緊緊圈住他的腰肢,再也壓抑不住大聲慟哭了起來。
她伏在胸前大聲哭泣著,身體劇烈顫抖,白靖炎隻覺得眼眶一陣陣發燙,他伸手將他的小女孩摟入懷中,替她當去風雪,漸漸微笑了起來。那笑在傷痕交錯的麵容上,竟也動人非常。
馨冉緊緊抱著他,任由淚水浸濕他胸前衣衫。這十多年來,她一直都靠著自己,自打入了軍營,更是努力讓自己有擔當,成為底下士兵的依靠,成為府上眾人的支柱。麵對任何人,她柔軟的腰身從不願彎下,即便是藺琦墨,也不可能讓她完全放鬆。
可唯有現在,未有麵前這個人,唯有這個懷抱,能夠讓她回到自己單純嬌憨的歲月,縱容自己暢快的流淚發泄,無所顧忌的撒嬌。
其間無論星月如何變幻,這裏縱使沒有熱烈湧動的**,卻有著如冬日眼光般溫暖又慵懶的信任,仿佛隻要閉上眼睛,便有能重回到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能成為那個任性妄為的小丫頭,在他麵前張牙舞爪。
十二年了,她以為是陰陽兩隔,生死再不得見,然而此刻投入他的懷中,這期間無論兩人經曆了什麽,無需想問,無需多言,靖炎還是靖炎。
不管世事如何變遷,縱使有一日各尋各的愛情,各有各的伴侶,縱然將來兒孫滿堂,鬢斑齒鬆,馨冉知道,在這個懷抱中,靖炎也依然是小時候那個時時寵著她,溺著她的靖炎。而她,亦會是他心中永遠的冉兒妹妹。
不知何時雪漸漸停了,匍匐在白靖炎懷中大哭的馨冉也漸漸轉為抽泣,漸漸沒了聲響。隻是靜靜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聆聽著他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