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禁不住笑了。

他還真是小看蕭靖了,原本一直以為他不願將心思放在國事上,是他自知心機不深,如今算是明白了,大潮國蕭家中,隻有他一人心機不深了吧?

看到蕭廷嘴角的笑,蕭靖知道,蕭廷還是猜到了他後來的打算,忍不住暗自嘲諷,一個能安然活過好幾代皇帝的皇家子嗣,心機豈是他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可比擬的。

“如此說,我便要勞煩皇上一下了。”蕭廷說著站起身來,舉手空拍幾下,片刻後走進來一個護衛,“取文房四寶,伺候皇上筆墨。”

護衛領命退下,不多時便端著文房四寶回來,隨後又有人抬了一張四方桌放在蕭靖麵前。

看一眼桌上鋪好的宣紙,護衛手中已經吃飽墨的狼毫小筆,蕭靖疑惑地抬頭看向蕭廷。

“寫吧。”蕭廷笑著坐回椅子上,翹起一隻腿,斜睨一眼護衛,護衛立刻將筆奉至蕭靖手中。

“寫什麽?”蕭靖仍舊不解。

蕭廷挑眉回道,“皇上方才不是說了嗎?讓內人隻占官職,不披甲上陣,便如實寫下來。”

蕭靖拿著筆,手指抖了抖,不知從何處下筆。

皇叔還真是愛較真,他說前半句不說後半句,不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嗎?這倒好,一張宣紙,一隻吃飽墨的小狼毫便輕易解了他的計策。

蕭靖想著,抬頭看向門口的劉淵,劉淵離得遠,並沒有聽清蕭廷說的話,看到蕭靖在看自己,本能的以為蕭靖遇到了麻煩,想也不想,徑直走到蕭靖身邊,奪下他手中的筆,拉著他便要走。

狼毫掉在地上,蕭靖不由抬頭看向蕭廷,蕭廷愣了一下,吩咐護衛再備一支。

護衛再次將狼毫送到蕭靖手中的時候,劉淵愣了,皺眉看著蕭靖,“這是作何?”

蕭靖歎口氣,走近他身側,小聲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劉淵回頭看一眼蕭廷,在蕭靖耳邊低聲道,“不留點滴。”

蕭靖聞言,愣愣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回身執筆寫下蕭廷想要的話,隻是整張之上,除了字句之外,一個標點沒有,最後落了自己的名字,將宣紙遞給蕭廷看。

蕭廷不在乎什麽標點,隻要有話就行,反正到時候,要怎麽用還不都是看他們的態度?

“如此甚好,隻是方才皇上驚擾了我的客人,明日那些回禮的銀兩,要勞煩皇上付一下了。”

蕭廷從來都是一個不吃虧的人,在誰的麵前都一樣,當然,慕雲秋是個例外,不能算在其中。

蕭靖也不多說,時辰不早了,剛才隻見蕭廷自己進來,未見慕雲秋,想必是已經入睡了,他若再不走,怕是要被皇叔的那個膽大包天的護衛給扔出去了。

蕭靖不得不自懷內取出一些銀票,隨手放在身邊的小方桌上,與劉淵相攜著走出宴亭,出了別院,直接回宮。

兩人出宴亭的時候,與辦完事回來的蕭青打了個照麵,劉淵看一眼蕭青,臉上不滿的神色顯而易見。

“主子,您這是怎麽照顧皇上了?竟惹得人家的專屬護衛如此生氣?”

蕭青走都蕭廷身邊,笑著問蕭廷。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的,一看便知他心情有多好。

蕭廷將手中的宣紙遞給蕭青,“還不是你進宮的時候,沒把人家交代的話帶回來給我?”

蕭靖來了別的都不說,卻直奔主題,想必定是蕭青沒把人家的話帶到,且方才劉淵的那眼神,仿佛,剛才為難蕭靖的不是他,而是蕭青。

蕭青接過宣紙看了一眼,猛地拍一把額頭,懊惱的道,“我怎麽將這事忘了!請主子治我失職之罪。”

“你無罪。”蕭廷轉身看向蕭靖和劉淵剛才走過的門口,笑著道,“他們兩個大概是想讓你傳個話罷了,不曾想你回來是隻字未提,人家不得不親自來一趟,與我周旋半日,才寫了這麽幾個簡單的字。”

蕭青讀了一遍,看向蕭廷,“還算可以,至少沒說這點是由誰來添。”

蕭廷擺擺手,懶得理了,“收好,這些菜都送去城外難民區吧,莫要浪費了。”

說完便朝著後院走去,也不知道被他折騰了半宿的愛妻,現在是否仍舊熟睡。

蕭青帶著幾個人,將相同的菜歸類,全部分裝進木桶內,用馬車拉到城郊的難民區。

京城的街巷都已經黑透了,難民區卻還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四散著,蕭青知道,那些難民食不飽腹難以禦寒,隻能用火來取暖。

馬車駛進難民區,難民們見是熟人,立刻一擁而上,將蕭青和馬車圍了緊,卻是不擁不擠的伸出自己的腕,老老實實的等著蕭青給分飯食。

“今兒皇叔的喜宴,請各位吃個喜慶,一人一碗菜一碗飯一碗酒。”蕭青說著,笑嘻嘻的將裝著酒的缸子掀開,揮動蓋子讓眾人嗅嗅這種讓人聞了就有暖意的味道,隨後開始一個一個的派發食物。

分發完,天已經亮了,蕭青將馬車留給一個身體還算結實的小夥子,便隻身回了別院。

飯菜是蕭廷的意思,酒卻是他自己出資購買的,難民區的大多數都是老弱病殘的,平日裏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在病痛的折磨下,很難入眠,他送些酒,不僅是讓他們暖身子,也是為了讓他們能夠有個短暫的休息時間。

別院中的紅帳還掛著,蕭青進了院門,遠遠的便看到蕭廷一個人在站在前堂內,負手背對著大門,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主子可還有別的吩咐?”蕭青忙上前詢問。

蕭廷聞聲,回身看著他,歎口氣,“你說,我要如何,才能讓她正視夫妻同床共枕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蕭青盯著蕭廷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蕭廷的意思,忍不住捂著嘴噗嗤笑出聲來,“噗嗤!”

合著他家主子這是被新婚夫人趕出新房了?

慕雲秋還真是為他們這些整日裏為他赴湯蹈火的兄弟們做了一件好事。

察覺到蕭廷眼神的冷清,蕭青趕忙正色回道,“回主子,屬下尚未婚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