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的馬車並沒直接回皇城,而是在一家客棧前停了下來。

在兩個麵首的攙扶下,青蕪款款下了馬車,顯然是打算在梧桐郡住下了。

“走吧。”時煜攬著衛清晏的腰身離開。

傳聞青蕪挑選麵首,條件便是要麽長得好看,要麽活好。

而她更偏重後者,習武之人,哪方麵自不會差,是以,青蕪的麵首大多是會武的。

就如今日,他們綴在馬車後麵,明顯能察覺到不少高手氣息,故而沒敢靠的太近。

但衛清晏將楊靈兒留下了。

這很冒險,若青蕪就是尊者,便是她自己不通玄術,身邊肯定也有懂這方麵的人,楊靈兒盯在那裏很有可能被發現。

可楊靈兒堅持。

楊和誌和繼室是直接害死她的人,但布陣的另有其人,仇未能真正得報,楊郡守也沒能真心悔過和道歉,楊靈兒不甘心就此入輪回。

怨氣有自己的執念和抉擇,衛清晏不會強行幹涉。

兩人沒有回楊府,而是去了楊和誌的宅子,想從裏頭再找點線索。

宅子外已有官兵把守,兩人沒有驚動官兵,直接潛入了他的書房。

輕易找到楊和誌的日錄冊,兩人都不意外。

楊和誌自命不凡,以為能掌控一切,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敗露,所以東西藏的並不用心。

他又有那樣扭曲的心思,心事無法告知旁人,自要找一處宣泄。

日錄冊幾乎每天不間斷,冊子裏記錄了他如何引著那些人入局,言語間全是自得。

也記錄了他對母親和妹妹的邪念,和繼母的廝混,以及對父親的抱怨鄙夷,還有愚弄百姓的驕傲。

兩人翻到三年前的日錄,果然記載了活葬少女之事,詳細描寫了辦成此事的過程。

但關於那樣做的目的,隻是一句尊者令代過,全然沒有一絲對四十九條人命的憐憫。

倒是費了一整頁去記錄尊者親臨,對他的讚賞,以及他對尊者的崇拜之情。

繼續往後翻,在距離活葬少女將近一年的時候,他的日錄裏再次提到相關事宜。

“接到尊者令,命我將山洞搗毀,清除一切痕跡,誌第一次違尊者令,那是誌的勳章,誌不舍毀滅。

尊者待誌仁善,定會寬恕誌,隻是有些遺憾,誌主動請願為尊者再覓四十九名少女,被拒。

可惜誌滿腹才華未能施展,實在遺憾,好在誌伺候得當,尊者允誌將來隨伴左右,誌盼之。”

“尊者是女的。”衛清晏指著伺候二字,應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

而山洞陣法沒及時撤掉銷毀,竟是這樣的原因,楊和誌將玩弄人命當成功績,衛清晏再次覺得他死的實在便宜。

時煜將日錄接過來,翻了翻,沒有別的有用信息,便拆了線,將這一頁取下,收進懷中。

再從別的空白冊子取來一張紙,模仿楊和誌的字,將剛剛那段話的最後一句改成,“好在,尊者還需無數四十九個少女促成此事,誌堅信還有效忠的機會。”

“你想借此告知蕭之安,抵命陣一事。”衛清晏眼眸微亮。

時煜輕嗯,“之安嫉惡如仇,得知還有不知多少少女被害,定會追查此事,能不能查出什麽,尚且不論,至少能讓尊者有所收斂,百姓警覺。

若抵命陣行不通,尊者或許會走時德厚的路子,如此,我們很快就能得到時德厚的消息。”

“夫君聰明。”

衛清晏誇讚,手下扇著風,好讓字跡幹的更快些。

時煜微揚唇角,等字跡幹透後,又做舊了些,讓紙頁看起來與前後沒多大區別,這才將冊子複原。

衛清晏看著他熟練的動作,“時煜,這些你都什麽時候學的?”

“在封地時,不敢閑。”

閑下來滿腦子便是她,隻得拚命找事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如今想來,好像上輩子的事。

衛清晏想到那些年他一個人的艱難,心下動容,在他下巴落下一吻。

時煜很想加深這個吻,但他不願在這裏,楊和誌所為實在令他反胃,連帶著這個宅子他都覺得齷齪。

所以,隻拍了拍衛清晏的頭頂,“我們抓緊時間。”

之後兩人將所有日錄都翻了一遍,又將整個宅子查了一遍,沒有再得到與尊者有關的消息。

便出了宅子,讓暗衛通知蕭之安來搜查宅子,好將那些日錄帶走。

“時煜,你有意培養之安,是不是想讓他坐上那個位置?”出了楊和誌的宅子,時煜攬著衛清晏到了城外,在一處山清水秀處落地,衛清晏問道。

時煜沒急著回她,而是抬起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下去。

身後是蔥鬱的青山,耳邊是泉水涓涓,衛清晏心跳有些快,淡粉的臉也慢慢變得緋紅。

時煜好久沒這樣吻她了,衛清晏偷偷睜開了眼,他亦同時睜了眼,四目相視,男人眼底的溫柔讓她有種神魂被貫穿的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大手覆上眼皮,時煜低沉的聲音響起,“乖。”

她聽話地閉上了眼,整個人被穩穩托起,長腿環在他腰間,唇間碾磨,她雙手勾住他的頸脖,感受著唇瓣上的微痛和男人幾欲將她揉進身體裏的情動。

良久,在衛清晏險些窒息時,時煜放開了她。

抱著她躍上了一棵大樹,時煜靠在樹幹,衛清晏靠著他,兩人慢慢平複狂跳的心髒。

“我誌不在此。”氣息喘勻後,時煜回她先前的問題,“之安很聰明,眼下雖稚嫩了些,但曆練曆練他會是個不錯的人選。”

衛清晏與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時煜對皇權沒野心,否則當年先帝慫恿他爭太子之位時,他就不會偷偷將此事透露給父皇了。

隻是,這不是全部的原因,“你是不想與鳳昭皇後反目,以免引起鳳昭內亂。

雖說你們都是她的孩子,但你終究不長在她身邊,讓之安去坐那個位置,好歹她還會顧念母子親情。

還有便是我大魏皇太女的身份,你我在一起,終究是無法兩人皆為儲君,將來在各自國家稱帝,你想成全我。”

時煜沒否認,隻一下一下替她按著肩頸。

“我偷算過父皇的命數,他起碼還能執政二十年,這個時間足夠他培養新的繼承人,我對那個位置亦沒興趣。”

“皇兄若知道自己還要操勞二十年,怕是要跳腳了。”

時煜笑,“你我合該是一對,反而是之安,並非真正的不在意權勢,更像是被人強行灌輸了不要帝位的念頭。”

衛清晏細想這次的事,蕭之安有護他們之意,但他的確是心中有百姓,自發進入蕭家皇權的角色,急著肅清蕭家江山底下的毒蟲。

可他心中堅定的認為做皇帝不好,這也不是作假的,經時煜一提,衛清晏也察覺出了不對。

鳳昭帝去世時,之安才五歲,但她多次聽到之安提他父皇,包括他父皇給他的一些教導,可見父子關係極好,之安也很聽他的話。

但那時,鳳昭帝身有疾,膝下就之安一個孩子,當不會給他灌輸這個念頭。

那麽是鳳昭皇後嗎?

時煜知道衛清晏在想什麽,從後撫了撫她額頭,“別想了,且看之安吧,若他願是好事,實在不願,再論。”

何況,他們還沒見到鳳昭皇後,不知那位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但無論如何,他和清晏要卸下肩頭責任的前提是,天下安。

衛清晏乖順聽話,真的不去想了,思緒又轉到了時煜身上,這個男人一如從前,總是安排好一切。

她不由感慨,“得夫如此,晏之幸。”

時煜笑,“感動了?”

“嗯。”衛清晏亦笑,往他懷裏鑽了鑽。

“那……”時煜看了眼遠處奔來的暗衛,在衛清晏耳邊低語,“那喚句好聽的。”

衛清晏突然想起來,兩人小時候,時煜經常忽悠她叫他煜哥哥,紅唇微啟,“煜哥哥。”三個字便出了口。

“乖。”時煜低笑,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幾息後,在暗衛趕到前,抱著她躍下了大樹。

“如何?”時煜問暗衛。

暗衛喘了一口氣,回道,“的確有人潛入楊家,偷走了破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