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馨看見段逸峰這般生氣的摸樣,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盡量想讓氣氛輕鬆一些,於是望著窗外穿梭不息的車流說道:“段大哥,你看,現在街上的車子開始慢慢多起來了。”

段逸峰一看手表,已經是早上7點三刻了,感慨地說道:“是啊,已經快8點了,家裏人估計都已經起來了。”

“那我們待會怎麽辦啊?他們看到了我們應該怎麽說?”王馨問道。

“我正是在擔心這個呢,別人還好說,要是小飛醒來發現我和媽媽都不在,一定會起疑心的。我心裏也沒底。”

“我跟你隨便說說的呢,你還當真擔心起來。你這叫杞人憂天!”

“為什麽?難道你有什麽錦囊妙計?”

王馨開始顯擺起來,“其實李院長在你母親的身體上已經用了一種化學劑,這種化學劑使用以後你母親身上的一些症狀都會消失,所以不管你母親在家裏放幾天你弟弟無論如何是看不出來的。而且我剛剛已經給鍾叔打過電話了,如果你弟弟醒來了,叫鍾叔阻止他不讓他去靈堂。所以關於你弟弟的事你就不要擔心了。”

怕段逸峰擔心,王馨又補充道:“你放心,我也沒根鍾叔提屍檢的事!至於我怎麽講的呢這個是個秘密。反正這件事目前為止,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以後也隻有我們知道。”

段逸峰這才想起剛才他們兩個人一起在外麵等的時候,王馨借故走開過。

“哦……我知道了,你剛剛走開就是為這個?你怎麽知道李院長在母親身上用化學劑了?”

“我走開就是為了去找那個帶我們上去的年輕醫生,他跟我說的這個。他說李院長一早就有考慮到這個,因為他想讓段太太走得漂亮一些。現在看起來是一舉兩得。”

段逸峰終於露出了釋然的微笑:“你想的真的挺周到。我發現在這些‘旁門左道’上真的都得請教你,我在這方麵真的是甘拜下風。”“哈哈,你這是在損我呢還是在誇我呢!好吧,姐姐我就當做誇獎收下了。”王馨調皮地說道。

“你這麽小還想當我姐姐啊,當我妹妹我還要考慮考慮!”

“那當你老婆呢?”

王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這句話,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還沒等段逸峰反應過來,她又慌忙說道:“我們馬上就到了。”

段逸峰點了點頭。

他們一起回到靈堂裏,安頓好蘇慧珍。

王馨發現回到家裏的段逸峰和剛才在車上又是另一番摸樣。王馨能夠想象他的心情,麵對自己最親的兩個人,心裏的痛苦怕是難以言表。她隻能站在他身後,默默地陪著他。

段逸峰麵無表情地跪著,但是他的內心已經被仇恨牢牢地控製住了。這個男人真是欺人太甚!居然會用鈴蘭毒死媽媽!他肯定也知道媽媽最喜歡的就是鈴蘭花。用這麽美麗的花去傷害這麽善良的女人!真是可惡至極,殘忍至極!天哪,可憐媽媽到死還維護者他,不肯說出他的姓名!不過就算媽媽不說也沒有關係,我知道是你!大河集團李啟明!人在做天在看!我們走著瞧!

段逸峰看著父親,他又想起了父親在睡夢中跟自己說的那些話。父親托夢來就是想把段氏產業鄭重其事地托付給他,所以自己絕對不能倒下。也許父親就是想鼓勵他告訴他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比起李啟明,段逸峰更加欣賞自己的父親。雖然自己的父親沒讀什麽書,但是他在一群高級知識分子中間毫不遜色,甚至更加引人注目。他用一種最原始的方法最質樸的激情,創造了一方佳話,特別是父親處理問題的方式也更加讓他佩服,往往能夠在看似複雜的表麵現象下看到本質抓住要害從而出奇製勝。

但是在段逸峰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居然也會有自己的煩惱。他明明聽到父親在夢裏說自己煩惱的時候喜歡盯著大鍾,取下來看著秒針滴答滴答的走動,這樣一切煩惱就會消失。

段逸峰不禁嘿嘿一笑,父親到底是個能人,排憂解難的方式也是這麽與眾不同,或者自己也可以試一試。

王馨聽到段逸峰的笑聲,不禁嚇了一跳,難不成他已經精神錯亂了不成?

她急忙問道:“你怎麽了?”

段逸峰回答:“我想起我父親在夢裏說的那些話了。我好像又有了信心!”

段逸峰仿佛又找到了力量,兩隻眼睛開始熠熠發光。

“夢裏?”王馨更加詫異,夢裏,現在明明是現實啊。他不會是承受不了打擊而……王馨不敢往下想,“段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我是說我昨天晚上我夢見我父親了,很奇怪他在夢裏講的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難道這個就是心有靈犀。他還告訴了我他以前遇到困難的時候他是怎麽排解的,現在我也要去試試。”

說著,段逸峰站了起來。他強製壓抑住內心久違的激動,麵無表情甚至愈發平靜地離開了父親的靈堂向書房走去。

王馨一看大事不妙,他不會是想不開想自盡吧?怎麽說話也變得怪怪的!早知道自己不要出什麽餿主意去驗屍了。王馨非常的害怕,在後麵緊緊地跟著他。

已經是早上8點多了,時鍾滴答滴答靜靜地走著,仿佛是默默地觀察著這幾天來家中發生的一切。在它無聲無息地走動著,段家的人正經曆著生離死別。

段逸峰把雙手扶椅搬過來,在上麵鋪了張報紙,然後雙腳踩在扶椅上,他想把鍾取下來,因為這樣才看的清楚。

王馨看到他這樣,在下麵帶點淚花的說道:“段大哥,你不要嚇我啊!你不要這樣子!事情總會過去的啊!”

正當段逸峰小心翼翼地取下鍾時,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在這個鍾的後麵,並不是牆壁,而是一個小小的保險箱。

保險箱深深地嵌在牆壁裏,平時又有鍾做掩護,所以從來沒有人發現,包括段逸峰。

王馨看段逸峰不理他,一抬起頭來,也看到這個保險箱。

她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擦擦眼角的淚水,說道:“原來你是來找這個啊!剛剛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怎麽了?”

段逸峰看著王馨淚中帶笑的樣子,他驚呆了。原來她是這麽關心他,在乎他!他決定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讓這個女孩子失望!

段逸峰假裝輕鬆地說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父親在夢裏跟我說,他平時煩了喜歡盯著鍾的秒針看。所以我也想拿下來盯著秒針看!但是沒想到裏麵居然是個保險箱。”

王馨破涕為笑:“原來是這樣,那你剛剛怎麽不講清楚?害我擔心了半天!你知道嗎,我剛才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如果你真的想不開,那我就是千古罪人!”

“我剛才講了啊!可能你自己想歪了!”

“對了,這個保險箱你以前不知道嗎?”

段逸峰神情非常緊張:“我不知道,裏麵會是什麽?這個保險箱唯一特別的地方,它並沒有密碼鎖,它隻有一個按鈕。”

“那你就按下試試,說不定會有什麽意外的發現?”

段逸峰點了點頭,他按下了保險箱的按鈕。神奇的是,居然一按就開了。

“裏麵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封信,上麵寫著:小峰親啟。看來是父親寫給我的!”段逸峰興奮地說道。

“段大哥,你先下來看吧。我這樣跟你說話很吃力!”王馨說道。

段逸峰取出信封,關上保險箱的門,重新把鍾掛在了上麵。他跳下椅子便打開了信封,取出來看,裏麵正是父親段成豪熟悉的筆跡。

親愛的小峰,不知道你是在什麽樣的清況下打開的保險箱,但願那時我還尚在人間。如果有人能看到這封信,那麽這個人隻能是你,因為這個保險箱是以你的指紋為密碼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打開。如果你最終都沒有見到,那麽我也相信我要說的是你都懂的。

最近一些日子以來,我的左眼皮老是跳動,夜裏也時常噩夢連連,嚇的渾身是汗。這些預兆都讓我深感不安,於是就寫下了這封信。

小峰,人的一生會有很多經曆,很難判斷某段經曆是好的還是壞的,我們隻需要把它當做生命當中的功課。同樣一個人,並不是簡單的能用好或者壞可以概況,每個人都有兩麵性。你的書讀的比我多,我相信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所以無論將來你聽說了關於我,或者關於你母親蘇慧珍的一切,希望你都要原諒我們。因為無論是我,還是你母親,在一件事情上是相通的,那就是深愛著你和小飛。如果我能夠得到你和小飛的愛,那麽即便我深埋地下,我也沒有遺憾。

但是盡管是這樣,段氏基業是我一輩子辛辛苦苦創立的,如果落入他人手中,我還是會很不甘心。為了段氏,我付出過多少,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隻有我自己最清楚。回首過往,一切都還曆曆在目。因為段氏,我曾4天4夜沒睡過,被人騙的賠了本嚎啕大哭過,向人要債被打過,甚至由於一些莫虛有的原因被警察拘留過。我一輩子放棄了睡眠放棄了娛樂甚至放棄了愛情親情,都是為了段氏。兒子,你身上流的是我的骨血,希望你能夠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將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力挽狂瀾保住段氏。

商場如戰場,我深深地知道自己曾經得罪過很多人,而這一次的不詳預感來自何人,我還未知曉。小峰,要是將來我真的遭遇不測,那肯定是別人害的,殺人凶手就是那個苦心積慮要獲得段氏集團的人。那麽你一定要替我報仇,最好的報仇方式就是保住段氏,讓段氏繼續輝煌欣欣向榮。在經營企業中,你隻要明確一點,就永遠不會吃虧,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人沒有神。你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表麵的假象,事實的真相是什麽,隻有老天爺知道。

假使有一天真的保不住段氏,你們母子三人的生活我也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你需要和一個叫劉建州的人聯係。他人在新加坡,我有一筆資金委托他管理,這筆資金足夠保證你們下半輩子的衣食住行。他的電郵是liujz@163.com。因為這筆錢數額巨大,隻有我知道,而且我們都是單獨聯係的,聯係的電郵都是加密的。密碼是是你的生日。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和他聯係,根據我和他的約定,越晚使用這筆錢,那麽這筆錢的數額也就越驚人。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來。

小峰,說了這麽多,你應該可以看出為父的不舍,以及對生命的留戀。所以,希望你能把這些都銘記於心。如果我真的走了,你們也不要過分悲傷,不然我會走得不安心。我已經勞累了大半輩子,也該是休息的時候了。而且就我一生來看,落魄的時候有,風光的時候有,最終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呼風喚雨,也沒有什麽遺憾了。我走了以後,不要給我準備隆重的葬禮,酒肉場上沒有真心的朋友,我不希望在離開的時候還要看他們虛偽的嘴臉。就讓我一個人靜靜地離開吧,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上,讓我也能夠毫無束縛地自由自在地隨著大海去周遊世界吧。

小峰,即使我在天堂,我也會保護你們!

父親:段成豪

2011年3月11日

段逸峰怔怔地矗立著。

父親什麽都已經預料到了,包括自己的離開。

父親不愧是人中龍鳳,對於一切思考的這麽的周全。

父親已經鄭重其事地把段氏集團交給自己了,把整個段家交給自己了。段逸峰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完成父親的遺願,保住段氏的基業。

正如父親所預料的那樣,有人想要奪取段家。

段逸峰不知道自己從何時起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沉著冷靜。因為他已經漸漸意識到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如果把現在的時間用來悲傷,那麽將來會更加悲傷。

段逸峰手中握著父親的信,感覺一下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仿佛這一刻自己便是父親,父親便是自己。他決心扼住命運的咽喉,不顧一切迎難而上。

父親說了這個世界上隻有人沒有神,那麽隻要是人,就會有自己的利益驅使,就會有弱點。

王馨看著段逸峰發呆的樣子,她建議道:“段大哥,從你的表情來看,信上一定寫了很重要的東西。但是我想說你現在速速記下信中的內容,並把這份信處理掉。既然段家已經被人盯上了,那麽就不要給他們留下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一旦要是這份信日後落到他人手裏,指不定會起什麽風波。”

段逸峰抬起頭來,深情地看著王馨,說道:“王馨,你一個人比得了他們很多人!要是你隨時都在我身邊提點我那就好了。”

王馨似木頭般,不了解其中的意思。她笑著說道:“可以啊,隻要你出的工資比我們老板多就行了啦!”

也許正是王馨的善良天真吸引了他,段逸峰笑而不語。他徑直走到書桌旁,從抽屜裏找到一個打火機,點燃了信封,並扔進了垃圾桶裏。看著燃燒的信紙,段逸峰放心了。這樣,信的內容隻有自己知道,而且這本身就是父親與兒子之間的對話,隻需要他一個人知道。

眼看信已經變成了灰燼,這時門外傳來的鍾叔的聲音:“大少爺,快點下去吃早飯!”

因為害怕他進來,王馨馬上說道:“好的,鍾叔,我們馬上下來了,現在我和段先生在商量一些事情!”

王馨邊說邊打開窗戶,讓房間的異味散發出去。緊接著她把椅子放到原位上,從書桌上取來一張A4紙,將垃圾桶裏的燒焦的灰燼都倒在了A4紙上,然後折了好幾折,放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裏。

房間看起來聞起來都已似本來的摸樣,王馨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怎麽樣,大少爺,和原來的差不多吧!”

段逸峰吃驚地看著王馨的一舉一動,“王馨,在遇見你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女孩子還有像你這般聰明的!如果你能在我身邊,我相信我一定能夠保住段氏!”

她笑著說道:“放心吧,大少爺,我隨傳隨到的啦!姐姐我不會撇下你不管的!”

段逸峰一次一次表明心意,但是聰明似王馨她居然聽不出他的話裏話,因為在王馨看來,段逸峰是那麽的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和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她根本沒有往哪個方麵想。此刻她隻想著要幫他!是出於仗義,而不是愛!

段逸峰看著王馨,他的內心裏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感,他知道從這一刻起真正的戰鬥已經打響了。這是他作為段家後代的使命,也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子。為了讓她永遠對自己充滿信心,在這場戰役中,隻許勝利不許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