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三個人沒有了剛才有說有笑的輕鬆暢快,表情都顯得十分的凝重,一個人都不不敢說話。
段家大院,這個詞怎麽會從範藝華的口中說出來呢,對段逸峰來說不可想象。段家大院,自從段氏集團被收購以後自己就從未去過這個傷心之地,他不想到那裏去證明自己是多麽的落魄多麽的失敗。可是如今範藝華怎麽會出現在那裏呢?自己從未帶她去過啊?而且如今的段家大院早已易主,而且這個主人他從未關心過。從前家裏的那些人,包括鍾叔在內,早早已經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回老家。段家大院,已經是物是人非。
王馨看了看段逸峰堅毅的側臉,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以及剛才接電話時的情景,她已經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麽了,王馨還是在心裏祝福範藝華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在生命麵前,她們之間的那些小矛盾簡直是不值一提。畢竟自己曾經第一次見到範藝華的時候,覺得她還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兩個人同時喜歡上段逸峰的話,也許早已成為了好朋友。
“大哥,你看,前麵有很多人圍著!”一直看著窗外的段逸飛突然大聲說道。
段逸峰循著小飛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很多人圍在那裏,又是交警,又是圍觀的人群,儼然一場交通事故的現場。
“會不會是範藝華?”王馨脫口而出。
因為這裏距離段家大院已經近在咫尺,而且範藝華又在電話裏說自己快不行了,這不能不讓她聯想到這個。
段逸峰雖然不願意相信這個,但是他的內心有種同樣的不祥之感,於是三個人就匆匆地跳下了出租車,去看個究竟。
現場一片嘈雜,警笛聲不絕於耳,經過的車子因為太堵都紛紛鳴起了喇叭,但是這些都掩蓋不了圍觀群眾討論的熱情。
“真是太可惡了!開保時捷有什麽了不起的!開保時捷就能撞人了嗎?人都飛出去好幾米呢!真是太沒天理了!”
“就是就是,我也是親眼看見的!電視台記者也真是的,小明星的事情大家根本不關心的整天去蹲守,這樣正兒八經的事情都不來拍!一定要給他曝光!撞到人後又被彈出去好遠呢!我第一個可以作證!”
“肯定是酒駕,現在的小年輕真是的,大白天還喝酒!撞了人居然還逃之夭夭,但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是輛保時捷!”
“我也看見了,是保時捷,而且是紫色的!說起來這輛車我晚上出來散步的時候經常看到,估計是附近那個別墅小區開出來的!”
段逸峰一行穿過人群,找到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大爺打聽起來:“大爺,你知不知道被撞的人是男是女呢?”
大爺搖了搖頭:“我也是打太極拳才剛回來,經過這裏才知道出事了!”
這時一個拎著一籃小菜的大嬸湊了過來:“是個女的,聽說還很年輕漂亮呢!而且根本不是在過馬上,是在林蔭道走呢!那輛車啊是故意開上來撞上去的!”
“大嬸,這麽說,你看到了?”王馨焦急地問道。
大嬸點了點頭,說的更加激動了:“剛才警察已經問過我了,這件事我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我就是在前麵一戶姓陳的人家當保姆的,我從別墅出來的時候,前麵剛好有個年輕的姑娘也從一撞別墅出來。看年紀跟你差不多,不過比你還要瘦一些。”
大嬸看了看王馨繼續說道:“本來我們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的好好的,突然開上來一輛車,我嚇的魂飛魄散,閃到了一邊,幸好是躲過了一劫。我還沒緩過神來,就聽見‘嘭’的一聲,我前麵的那個姑娘已經摔在好遠的地方了!真是太慘了!我去看她的時候,她已經流了好多血,不過當時還能打電話。”
王馨和段逸峰聽了之後不禁大驚失色,這個大嬸口中的年輕姑娘和範藝華實在是太過想象。
也許老天真的遺忘了他們,這麽些日子,恁地多事。
王馨暗叫不妙,她找到交警問道:“請問,剛才被撞的那名女子叫什麽名字?”
“她叫範藝華,已經被送往第一醫院了。”交警顯然已經回答了好多遍這個問題。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王馨再沒有心思問交警“她傷的重不重之類的?”,再多的問話不過是隔靴搔癢而已。事情怎麽會變得如此糟糕,王馨不敢相信?哪怕要她一輩子和範藝華做情敵,她也願意,隻要她好好地活著。
段逸峰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了第一醫院的李光輝,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李院長,有一個出車禍的女孩,叫範藝華,請你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千萬不能讓她有事啊!”
“範藝華,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啊!至少要給我一個和你做朋友的機會!讓我嚐一嚐你親手做的蛋糕!”王馨望著天邊的雲彩,默默地在心中說道。
雖然王馨常常用生死有命之類安慰別人以及自己,但是真正要麵對的時候,還是那麽地力不從心。她不是武則天,可以為了權力可以殺害自己的情敵,姐姐,甚或女兒,她隻是一個小女人,隻要範藝華能夠活著,讓她讓出段逸峰也可以。
但是再美好的願望,那也隻是願望而已。
等到段逸峰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李院長已經在門口等著他們。他歎了口氣,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現代醫學技術發展到現在,也還是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範爸爸和範媽媽早已經哭成了淚人。他們簡直想不通,他們的女兒一向很乖很懂事為什麽這樣的厄運會降臨在他們的身上。就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讓他們的以後的生活如何繼續。
範媽媽看到段逸峰來了,馬上撲上去對他又捶又打:“都是你,都是你!我女兒沒有認識你的時候,她多麽開心啊!自從認識了你,她就變得憂鬱了。要不是你,她不會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開蛋糕店,更不會出這樣的事!”
段逸峰英俊的五官已經扭曲,他不說一句話,任憑範媽媽雨點般的拳頭打在自己的身上。他知道,此時任何的辯解都是蒼白的。更何況自己對範藝華真的有愧。他忘不了在那個記者圍堵的晚上,她爬了幾十層樓給她送來了被褥,他也清楚地記得他在被逐出段氏後,是她一直在自己的身邊鼓勵自己……自己真的虧欠她太多……隻要她能平安,他一定會好好補償。
“你這是做什麽,他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醫生又沒說女兒一定不行了,要讓她知道了她還不傷心!”範爸爸對段逸峰無奈地笑了笑,把自己的老伴拉到一邊。
這時裏麵搶救的醫生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額頭還有幾滴汗水滲出:“誰是段逸峰,這裏有沒有叫段逸峰的!”
“我是!”段逸峰馬上舉手道。
“你過來一下。”男醫生衝他招了招手,然後在他的肩膀拍了兩下,然後在他耳畔輕輕地說道,“她有話對你說,一定要抓緊時間,她沒有太多時間了……”
段逸峰聽了他的話,兩條腿好像被打了石膏一般,僵在那裏,一動都動不了。沒想到醫生都已經繳械投降……
自從他親眼目睹母親的去世,他真的沒有勇氣再去麵對親人朋友的離開……
病床上的範藝華,已經奄奄一息,雖然她身處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但是上帝已經無情地給她宣判了死刑,雖然每個人遲早都要走這一條路,但是她的生命真的終結太早。
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皮重重地壓下來,但是她拚命地睜著,她還不想睡,她還想再見段逸峰一麵。雖然身體動不了了,哪怕是去拿離自己隻有10公分遠的手機,但是她的意識卻是格外的清楚。她把自己短暫的一生在腦海中快速地瀏覽了一遍,讓她最難忘的還是與段逸峰的相遇。
沒有遇到他之前,自己的人生就是看書,考試,然後畢業,工作,沒有半點波瀾。段逸峰的出現,好像是平靜的湖麵起了波浪,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層波浪越來越大,越來越洶湧,直到席卷了整個湖麵。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歡他什麽,雖然明知道他有女朋友,明明在被他一口拒絕,但是自己還是賤兮兮地喜歡他,不能沒有他。也許是鬼迷心竅吧,隻是一旦喜歡上了他,就沒有辦法再騰出心思去愛別的什麽人,哪怕他更帥,更優秀,更有錢!
段逸峰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範藝華的床邊的,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擠出了一個笑容:“藝華,你要堅持住,你一定會沒事的!”
範藝華薄唇微啟,好似有很多話跟他講:“逸峰……”
聲音輕的隻有她自己才能聽見。
看到她隻有如此微弱的氣息,段逸峰咬住嘴唇,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他蹲下來湊到她的耳邊:“別說話了,要保留體力,藝華,你會好氣來的!等好起來了,我陪你一起玩!你不是說過想要環遊世界的嘛,你想先去馬爾代夫就去馬爾代夫,先去威尼斯就去威尼斯……”
段逸峰的眼中有熱淚在翻滾,他哽咽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但是範藝華太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了,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她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氣說道:“逸峰,我能看見你,我已經滿足了……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隱瞞。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王馨……”
“別說了,藝華,我早就已經原諒你了,王馨也不會怪你。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我都知道的……你別說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身體養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段逸峰慌忙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她的人生真的太短暫了!
“讓我說,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範藝華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是表現出了驚人的意誌力,她堅持著,她還很想活,她還有很多心願沒有完成,“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幸運能夠認識你,在我讀書的時候,從雜誌上偶然看到了你的報道了,你的照片英俊極了,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已經喜歡上了你。沒有想到,後來我居然真的進了段氏,而且你還當眾誇獎我,我高興極了,覺得老天簡直太寵愛我了!”
範藝華說著說著,大大的眼睛又有了一些光彩,仿佛回到了那段讓她無限留戀的時光。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悲風秋畫扇。
段逸峰握著她的手,無語凝煙,隻希望她能夠堅持下去。
不知怎地,範藝華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就像一尾被扔到岸上的魚。手腳開始不自覺地抽搐起來。
段逸峰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慌忙抱住她:“藝華,別再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是我不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一定要堅持住啊!”
範藝華抓住段逸峰的手,就好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逸峰……我不能陪伴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王馨……一定要幸福給我看……”
淚水模糊了段逸峰的眼睛,他拚命地點頭。
“逸峰,張浩……他……住……在……段……家,還有……還有……他的爸爸……,我被……他們……發現……了,你要……小心……”範藝華終於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她牢牢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在段逸峰的懷中安詳地離開了。
也許在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秒,她是幸福的。如果一切都不能強求,那麽在心愛的人懷裏死去也是一種幸福。這是她做出的選擇。
隨著段逸峰的哭聲,大家都走了進來。此情此景,在場者無不潸然淚下失聲痛哭。
見到女兒已經閉上了眼睛,範媽媽立馬暈了過去。白發人從黑發人,這是何等的悲劇!
王馨捂住自己的嘴邊,不禁流下眼淚。她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如果知道範藝華會這麽早離開這個世界的話,自己在當初一定不會說那些讓她傷心的話,自己一定不會動不動就吃她的醋,自己一定會把她當做自己的好姐妹好朋友……可是世界畢竟沒有如果,王馨感到萬分的內疚,同時也感到十分的痛心。
段逸飛拍了拍王馨的肩膀,安慰道:“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為她祝福吧,也許她在另外一個世界可以過得更開心!”
被段逸飛這麽一說,王馨所有掩飾好的情緒都統統瓦解了,她撲到他的懷裏,失聲痛哭起來。比起生命的消逝,什麽你愛他他不愛你,什麽男朋友劈腿,什麽被老板解雇,什麽被朋友出賣,什麽沒錢沒房沒車,甚至傾家蕩產,神馬都是浮雲,一切的一切都是浮雲!
三天後,在一個時而陽光時而陰霾的日子,範藝華出殯了。作為範藝華生前的朋友同事,段逸峰他們都參加了她的告別儀式。
範媽媽的情緒比起出事當天有了很大的轉變,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找到了段逸峰,很禮貌地說道:“段先生,這幾天真是多虧了你和你的家人朋友,沒有你的幫助,藝華的後事不可能辦得這麽順利,真的謝謝你,看來藝華沒有交錯你這個朋友,她在天堂也該安息了。”
對於心中有愧的段逸峰來說,這個感謝實在是太沉重了:“阿姨,你言重了,我幫你們是應該的,藝華以前幫了我太多太多,我一直沒有好好報答她。如果你和叔叔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找我,我一定會竭盡所能!”
範媽媽歎了口氣:“你是個好小夥,那天我不該這麽說你。我們藝華啊……她什麽都好,聰明懂事又乖又孝順,就是太死心眼,也許這就是她的命運吧!那個撞她的人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但是有這麽多目擊證人作證,相信警察很快就會找到的,阿姨,你放心。”段逸峰說著,心頭一陣劇痛。對於範藝華的死因,他已經猜出了大概,她隻是不小心卷入了自己和張浩父子的恩怨當中,很不幸的被當了一個犧牲品!這一次,他一定要血債血償!
範媽媽點點頭:“有你在,我也放心了。其實找不找的到,都無所謂。反正藝華已經不在了……就算把他槍斃,又有什麽用呢,藝華也回不來了。”
說到傷心處,範媽媽再次流下眼淚。她是一個善良的老人。
“節哀順變。”一個聲音在範媽媽身後響起。
袁金標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們的身後:“小範,以前是個愛笑勤奮的女孩,她一定不想看到您哭泣的。”
“他以前是藝華的主管!”段逸峰介紹道,他驚訝地看著袁金標。
從前在段氏集團的同事,幾乎沒有人出席,他真的沒有想到袁金標能過來。他比自己想象當中的要有情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