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修達被帶到了帕米爾莊園。
對羅德領主這位帕米爾的主人,這個十三歲的小男孩還是懷著一份敬畏,而聽明白了斯特恩的要求之後,一貫順從的修達,大吃一驚,開口就要拒絕。
“我控製不了……我從來就沒有試過釋放正式的魔法,更不知道我的火焰有靈力腐蝕的效果。”修達大聲叫道,幾乎就要哭出來,“我會殺了夏洛璐哥哥的,我不行,我做不到。”
這種情況,夏維早就預料到了,在薔薇山莊幾個月的相處,她對修達的性格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修達是家中的獨子,上麵有三個姐姐,因為從小和女孩子生活在一起,性格十分的溫順,對於未知的東西他總是抱著一份恐懼,現在斯特恩讓從沒釋放過任何魔法的他,控製自己的靈力去對夏洛璐發起攻擊,衝破他身上的深淵曼陀羅的束縛,他又怎麽敢答應?
並不是修達膽小怕事,而是,他確實怕辜負大家的信任。
雖然中午夏維自己也覺得,修達不適合承擔這個責任,但既然斯特恩他們都已經決定了,她也隻能保持一致意見,她走到修達麵前,輕輕按住修達的雙手。
“別緊張,現在隻有你能做得到,除了你,誰都救不了夏洛璐。如果你不動手,就隻能站在這裏看著他死!”
修達一張稚嫩的臉上掛滿淚水,看上去就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鹿,他反抓夏維的袖子:“不,不要。夏洛璐哥哥不會死……這不行啊,怎麽能讓我去攻擊他呢?我絕對絕對控製不住的……”
利耶安淡靜地走過去,一步步仿佛踩在修達心口上一樣,他站在修達麵前,緩緩蹲下來,認真地道:“不用控製,盡你最大力量去攻擊他。”
修達被嚇得全身一震,急忙往夏維身後躲了躲:“殿下,您讓我殺了他?”
利耶安沉然微笑,眼神平靜無波:“修達。我是你的兄長,也是夏洛璐的,我相信你能救他。全力攻擊,沒關係,你還太小,就算不刻意控製,你的靈力,也殺不掉他。”
“我……”修達被利耶安這樣一說,才頓時停止了哭泣,求助的目光看向一直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斯特恩。
利耶安的想法很是冒險,修達不管怎麽說,也是黃金一代的一份子,他全力出手能爆發出的靈力到什麽程度,連斯特恩都不敢肯定。
房間裏的人不多,伊希斯和伊索米雅都不在這裏,斯特恩的目光在夏維、利耶安、修達和幾個奈魅爾的臉上掃過,最後朝利耶安點了點頭。
“你莉薇娜姐姐和利耶安哥哥都已經說清楚了,這件事,隻有你能做,所以,放手去做吧。”斯特恩牽起修達的小手,將他帶到夏洛璐的床前,“去吧。”
所有人的態度都是一致的,修達原本的拒絕柔和起來:“可是……”
“相信你自己。修達。”夏維朝他遞了個鼓勵的眼神。
到底是黃金一代,修達看到斯特恩堅定的目光,知道這件事自己無可推脫,輕輕抹掉臉上的淚,點頭道:“是……既然隻能是我,那就算我死,也一定會衝破深淵曼陀羅!”
***
夏洛璐的房間臨時變成了教室,修達在精神極其緊張的情況下,聽完斯特恩講解的暗係詛咒魔法的釋放方法,隻簡單地練習了一個晚上,就要開始施行了。
第二天早上,幾乎所有有關的人都過來了,黃金一代除了米娜和莎莉爾之外全部到齊之外,羅德領主、伊索米雅,以及一個陌生的女子都出現在了夏洛璐的房間。
夏維聯想到的,是前世她做手術的時候,所有親人聚集在她身邊的時刻……
希望夏洛璐不要像她那樣,最後是一個失敗的結果。
那個陌生女子簡單地介紹自己的名字,安娜蘇,黑荊棘迦樓羅分部的統領,此後也沒有解釋什麽是黑荊棘,在她的想象中,在場的這些夏洛璐身邊的人,應該都是知道黑荊棘的存在的。
雖然黑荊棘,在荊棘家族內部,都是一個很神秘的組織。
“那麽……我要開始了。”修達站在夏洛璐的床邊,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手上拿著一根比他人還要長的法杖,重重地敲在白木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清脆而悅耳的聲響。
安娜蘇認真地將一根項鏈戴在修達的脖子上,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加油。”
修達閉上眼睛,靈識緩緩開啟,稚嫩的聲音輕輕吟誦著剛剛才練習了一個晚上的法訣,帶著一絲一絲的黑色的暗紅火焰,慢慢出現在他的腳下,呈一個圓形朝著房間四處擴散開,隨著這種暗紅火焰中間夾雜的黑色越來越多,夏維等人都感覺到一陣不適。
現在的修達還沒有到能分清敵我的境地,對靈力的操縱上,傷害是無差別的,斯特恩帶著所有人,退到房間的牆壁附近,留修達一個人在夏洛璐的床邊衝鎖。
火焰不斷地升騰,起初是蔓過修達的腳踝,接著到達了他的小腿的高度,他一遍遍地念動法訣,直到火焰到了他的腰間的高度,如藤蔓一般漂浮圍繞。
“迦樓羅——暗夜禮讚!”
水晶一般純真透亮的眼睛突然睜開,暗紅色的火焰絲毫不阻擋地朝著夏洛璐那邊攻擊過去,火焰裏夾雜的絲絲黑色,帶著風聲呼嘯而過,在修達的施法範圍內,床鋪、地板都開始震動起來。
站在夏維身邊的安娜蘇,眼神轉寒:“暗夜禮讚是中位沙羅曼才能放出的法術,他已經是提前開啟靈識了,現在釋放這樣的法術,他的靈力絕對不夠用……”
夏維同樣看出了修達自身靈力不夠的情況,擔憂地朝斯特恩道:“暗夜禮讚對於修達而言還是太難了。”
“但是有效果。”利耶安淡定地看著中間修達的法術範圍,“修達……看他能將暗夜禮讚撐到什麽時候了。”
夏洛璐的全身都閃耀著一陣陣淡金色的光芒,暗夜禮讚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他的控魔體質控製下來,並轉換成了自身的靈力,而正在這個時候,一股銀色的光華極其突兀地從夏洛璐的傷口處流出,和修達的暗夜禮讚對撞而上……
“呃……”修達被這股突如其來的銀色光華震得後退了兩步,但很快穩住身子,暗夜禮讚的腐蝕繼續朝著夏洛璐攻擊。
所有人都意識到,深淵曼陀羅的鬥氣真身,已經顯現出來了。
氣懸一線!
修達已經拚盡了全力,弱小的身子在狂烈的魔法效果之中,仿若海上孤舟,搖搖欲墜。
眼睛已經通紅了,修達在這樣高強度的吟唱、操作、對抗之中,靈力消耗得很快,他不是不知道靈力耗盡對於一個法師來說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但就如他自己所說,既然隻有他能做,那麽,他就算拚命也會做到。
黃金一代,七位一體,七人同心!
“啊!!!”修達手中的法杖往空中舉起,眉心一縷鮮血滲了出來,稚嫩的聲音卻再一次地念出了暗夜禮讚的法訣……
修達撐不住了。斯特恩知道,利耶安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不甘心啊!
不過區區下五海的傭兵,竟是讓一群頂級的法師束手無策!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那麽努力地去做了,卻還是無力回天?
“停止吧,修達。”
最後,斯特恩雙目血絲甭現,蒼老的聲音,等於宣判了夏洛璐的死亡。
安娜蘇咬著牙很想說話,但她不能說出來——如果強迫修達繼續下去,最後隻能是兩個人都沒命。
夏洛璐無數次對黑荊棘說過,他是黑荊棘的主人,所以對她們有責任,但他身為黃金一代排行第二的兄長,對這群弟弟妹妹更是有責任,若是安娜蘇強迫修達繼續施法和深淵曼陀羅對抗,就算夏洛璐醒來,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但是,修達再一次拒絕了。
“不要!我做得到。我還沒有盡全力!斯特恩老師,你說過,這件事隻有我能做,也說過,你相信我的啊……既然相信我,就讓我繼續!”
夏維愣愣地站在那裏,幾乎都以為在用自己的特殊靈力腐蝕著深淵曼陀羅強大鬥氣的小男孩,不是她一貫認識的那個柔順聽話的修達。
七位一體……
七位一體!
夏維腦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腳步立刻上前了一步。
希倫斜著看了夏維一眼,兩人已經是何等的默契了,隻這一眼,希倫就已經知道了夏維想要幹什麽,低聲提醒道:“以你的靈力修為,前天開啟紅蓮領域都還沒有恢複過來。”
夏維搖搖頭:“我知道,但是修達撐不住。”
希倫後退一步,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夏維提起一口氣,靈識重重一催,體內的紅蓮漩瞬間急速飛轉起來,紅蓮領域霎時開啟,連斯特恩和利耶安,都因為這陣強烈的靈力補充,而不自覺地往後一退。
意識到夏維想要幹什麽之後,斯特恩和利耶安他們臉上,都是憂喜參半的神色。
紅蓮領域,瞬間提供強大的靈力支持,這樣的方法斯特恩不是沒有想到,隻是,他不確定讓夏維加入之後,夏洛璐是否能夠醒來……
這種時候,就連這個宮廷首席魔法師,也不敢冒險了。
然而,他不敢,夏維敢!
紅蓮領域純淨優越的靈力集中地輸送給修達一個人:“我會為你補充靈力,你繼續,不用分心!”
暗紅的火焰裏黑色的腐蝕靈力,瞬間被提高了一個水準,修達回頭看了一眼夏維,咬著牙一點頭。
“謝謝!莉薇娜姐姐,請再給我十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