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龍涎香不愧是名貴的藥材,奶娘的精神好了很多。
沈紉秋在她床邊陪著她說話。
“今天怎麽又這麽晚回來,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奶娘關切地問。
沈紉秋的眼角有些泛紅。
她本不是傷春悲秋的性格,今天卻莫名感性。
她搖了搖頭。
“我現在找了個頂好的心上人,他們不敢為難我。”
奶娘聽著很寬心,拉著她的手不鬆開,“我家小姐是金尊玉貴的命格,合該被人捧在手心裏。”
沈紉秋聽著她的話,笑得僵硬。
好在奶娘現在眼神不好,也看不出她的反常,沒一會就睡了。
沈紉秋借著月光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鈴鐺,她喜歡的,要牢牢鎖在心底了。
就算明知道程恒野是在利用她,明知道明天貼上去換來的不過還是一場羞辱,她也隻能這麽做。
方老師讓她自己選擇人生,但人生哪裏是那麽容易選擇的。
二叔落井下石的恨她放不下,奶娘的身體她得照顧,父母留下的玉佩她也想要回來。
隻是犧牲一點微不足道的麵皮和感情,對沈紉秋來說太劃算了。
第二日。
沈紉秋換了一身淺粉色的倒大袖旗袍,拎著珍珠錢包上了街。
“誰讓你在這擺攤的!不知道在這裏擺攤需要出經營費嗎?”
她才要去買鮮花,就看見前麵巡長正帶著幾個警察耀武揚威地招搖過市。
方鶴安護著攤位,耐心解釋。
“我是學堂的老師,這是學校的義賣活動,不盈利的。”
“誰管你盈不盈利,隻要不掏錢的,就立刻滾!”
方鶴安被這些人推了一把,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他死死盯著攤位地下,在又一個警員要過去掏的時候,撲了過去,像是一個站不穩摔倒一般。
“方老師!”沈紉秋快步把他扶起來,“你們要多少攤位費,這錢我來出。”
“你出?你算......”
巡長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他上下打量著沈紉秋。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想到沈大小姐多日不見,竟然變了個模樣。”
“說吧,多少錢?”沈紉秋也不跟他們兜圈子。
巡長摩挲著下巴,前幾日他領了命令去跟著沈紉秋,竟發現她進的是程恒野家。
雖然不知道上層之間的博弈,但她跟程主任關係匪淺幾乎是板上釘釘。
巡長想到這一層,立刻堆起笑意。
“沈大小姐說笑了,他既然是你的朋友,自然就不用交經營費了,沈小姐的麵子,必須給。”
沈紉秋沒想到程恒野的威勢竟然能滲透到這麽微不足道的地方。
但能幫到方老師,她很高興。
至少這烏七八糟的世道裏,還有人能一心一意地做學問。
“多謝沈小姐了。”巡長走後,方鶴安打量了她一會,“你要去程先生那?”
上次見麵方鶴安就問過她跟程恒野的關係,她知道,一定是他之前來沈家探病的時候沈家下人說出去的。
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本以為方老師會像那些學生一樣,氣她跟稽查處的特務交往,沒想到他卻溫和地笑了笑。
“稽查處的事情多,程先生最近挺忙吧。”
沈紉秋回憶了一下,“大概是吧,我也不了解。”
“我聽說東瀛人要來了,也許他過些天就沒時間陪你了。”
他聲音溫和,對待她像是對待自己的學生。
沈紉秋喜歡跟他說話,一邊陪他把東西擺好,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方老師好像很喜歡問關於程恒野的事。
但她大多都答不上來。
快要走的時候,方鶴安叫住了她。
“你之前似乎很想來學校讀書。”
沈紉秋扣了扣手指,有些遺憾,也許她這輩子也沒機會去學校讀書了。
“這本書借給你,等你讀完了還給我就行,我這幾天都在這裏義賣,你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方鶴安說。
“謝謝方老師。”沈紉秋輕快地接過他手裏的國文課本,哼著小曲離開了書畫攤。
她不知道,在她走後,那個書畫攤上交換了什麽樣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她算著時間,趕在程恒野出門前準備好了一切,守在他家門口。
程恒野和往常一樣出門,不知怎的就刮起風來,玫瑰花瓣飄了漫天。
稽查處的下屬騰地拔出槍。
“主任,有埋伏!”
附近的茶樓裏,水塘邊都響起了一樣的浪漫小曲兒。
一輛點綴奢靡的馬車緩緩駛過來,四麵還跟著幾個撒花瓣的女娃娃。
如果他沒猜錯,沈紉秋這是把整條街上賣花的小女孩的花都包了,揪下來搞她從前瞧不上的風花雪月。
馬車停下,下屬的槍隨之上了膛。
周圍不少人圍觀,沈紉秋緩緩從馬車上走下來。
“在弄堂的盡頭,昏黃的路燈拉長我的影,石板路記下我徘徊的足跡。”
“我提起筆,沾著月光,寫下一封封寄你的信,信裏藏著未綻的薔薇,藏著我不敢直視你的眼神。”
“每一個夜晚,我都在等。等風...等雨....等你的回應。”
“可郵差總是沉默,帶著我的心事,穿梭在春城的夢裏。”
“所以我自己來了,我想.......”
沈紉秋詩還沒背完,一把槍就抵在了她麵前。
好在她被槍指著的次數多了,也沒開始反應那麽大了,她盯著程恒野看了一會。
程恒野動了動手指,下屬左右警惕地收起了槍。
沈紉秋繼續背,“所以我自己來了,我想,我想......”
“你幹嘛打斷我,我都忘詞了!”她懊惱地埋怨程恒野的下屬。
程恒野抱臂看著她,沈紉秋索性破罐子破摔,收起了懷春少女的嬌羞,恢複了慣常的爽利。
“我想跟你好,問問行不行?”
反正程恒野有自己的節奏,在沒到他的節點前,她做再多也沒用。
這些不過就是做給沈慶良看的。
四周已經響起了議論聲。
“哪有女孩子追人的,羞死了,真不害臊。”
“這是沈家大小姐吧,看著好好個小姑娘,怎麽這麽不知羞恥。”
“萬一被拒絕了,臉都丟光了,以後可不敢出門嘍。”
沈紉秋翻了個白眼,她聽過比這難聽的話,心裏也沒多介意,隻是心疼花出去的錢。
注定被拒絕的場麵,搞再大也是浪費。
“我同意了。”
“好,那我回......”
沈紉秋說了一半,怔住,就見程恒野桃花眼帶笑,重複了一遍。
“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