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楚霖本就對沈紉秋不滿,他都已經賠笑了,這個女人竟然還敢咄咄逼人。
他勒馬靠近,目露凶光。
“這位小姐要是不滿意,不妨隨我回稽查處大牢裏走上一遭,看看還有沒有這麽硬的骨頭。”
“你和激進黨狼狽為奸,還要欺負我們順民,到哪裏也是你沒理!”
沈紉秋瞪著眼睛,半點不相讓。
山裏風大,蔥蔥老樹左右搖曳。
“給我扣罪名,你覺得自己配嗎?”
稽查處殺人不需要證據,汪楚霖摸上了腰間的槍。
他才要拔出來,額頭就被人用槍抵住,他詫異抬頭,對上了程恒野慣常的惱人微笑。
程恒野慢條斯理地扣動了扳機。
“汪科長,讓美人死在我懷裏,你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汪楚霖沒想到程恒野這個文弱書生為了個不知道哪裏蹦出來的村姑,竟然敢朝他拔槍。
“程恒野!你是不是瘋了,就算今個這山洞裏有林家的孩子,我投鼠忌器,但不代表你就是真無辜。你出現在這裏,就是最大的破綻。”
程恒野身上的翠竹香衝散了硝煙味,無論局勢如何緊張,他都是這麽溫和儒雅。
“林廳長是你姐夫吧,真沒想到林家的孩子竟是激進黨。汪科長要是這麽有空,還是先理理家事吧,至於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我自然會跟處長解釋。”
額上的槍口冰涼,汪楚霖知道自己今天不能把沈紉秋如何了。
不甘地瞪了她一眼。
“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裏。”
“你才不要落在我手裏,我要去稽查處舉報你,去司令部舉報你,去大總統府告你!”
眼看著沈紉秋越說越離譜,程恒野輕攬了下她的胳膊。
“汪科長隻是奉公執法,沈小姐也退一步。”
他表麵上像是在哄她,但壓低聲音,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時候,他說:“再說就假了。”
他呼吸溫熱,帶了幾縷翠竹清香,讓沈紉秋耳根發癢。
沈紉秋本來也是狐假虎威。
要是不強硬一些,難保這個姓汪的會為了包庇裏麵那群學生倒打一耙,她為了脫身才口不擇言,聽了程恒野的話立刻閉嘴。
汪楚霖被沈紉秋吵得腦仁疼,隻得揮揮手讓他們走。
本來想著抓住內鬼在司令跟前露臉,現在為了外甥,這一局隻能放過程恒野。
他都放手了,程恒野也該懂事地放過他的外甥,沒想到程恒野的馬跑了兩步,就回頭看了一眼。
“汪科長別忘了把裏麵的激進黨帶回去,那些人可是我抓來的,我會給處長寫書麵報告。”
他說完就一揮馬鞭,踏馬離去。
“他媽的!”汪楚霖氣得磨牙。
本來是天衣無縫的甕中捉鱉,到底是哪裏來的村姑,橫插一腳。
“科長,我們真的要把小少爺也帶回去嗎?”
山風吹得汪楚霖臉痛,“帶回去!他程恒野都不怕捅破天,難道我就怕嗎?”
程恒野來給唐北軍奸細通風報信,就是內奸無疑!
他侄子隻是被激進黨的人蠱惑,孰輕孰重處長自會判斷。
“我就不信處長的心能偏成這樣!會因為他救了個村姑,就對他的嫌疑輕拿輕放?”
汪楚霖這邊覺得自己勢在必得,沈紉秋那邊卻忐忑地厲害。
“那個姓汪的很厲害嗎?跟你比怎麽樣?他會不會報複我?”
“很厲害,他抓人權限比我高,大概會的。”
山間泥濘拍在程恒野昂貴的西裝褲上,他看都沒看一眼。
“不過,如果你能盡早掏空沈家,我可以幫你攔一攔。”
沈紉秋被馬顛簸得厲害,立刻點頭應是,像是生怕被汪楚霖報複一般。
但她雙目始終垂著,要是程恒野能看見她的正臉,就發現她根本沒有表現出的那麽害怕,卻有著難言的隱憂。
“沈小姐,你又欠了一個人情,要不是我來了,你今天可跑不了。”
這不用程恒野提醒,沈紉秋也聽出來了。
那幾個學生裏有汪楚霖的親戚,沒有程恒野保著她,她今天就算從那幾個學生手裏逃脫,也會被汪楚霖倒打一耙抓回去。
“程先生大恩大德,我來世一定報。”
“來世太遠,希望沈小姐隻爭朝夕,駕!”
程恒野沒把沈紉秋的小把戲放在心上。
他踏馬一半的時候就發現這是汪楚霖設的局了,本想趁著還來得及從樹叢中掉頭,卻意外發現了沈紉秋那七扭八拐的狗爬字.......
沈府。
眼看著夜裏了,沈紉秋還沒有回來。
沈知錦的風寒才好,剛能從**爬起來,就聽丫鬟報告了這天大的好事。
“夜不歸宿?她從前是野丫頭,這種事情無所謂,現在既然做了沈家的小姐,就要講規矩,看我怎麽收拾她!”
“大....二小姐,你病還沒好呢。”
丫鬟急慌慌想要攔,這可是老爺的心肝兒,要是有個閃失他們可擔待不起。
沈知錦怒斥了一句,怒目讓人把她衣裙取來。
丫鬟無法,一邊照做一邊讓人去通知老爺。
秀河園裏的丫鬟就是沈慶良為了看管沈紉秋安排來的,對奶娘壓根不上心,隻是煮了藥就放在了床頭。
不管冷熱,也不管她夠不夠得到。
奶娘一邊咳嗽,一邊費力地去夠藥,眼看著就要碰到藥碗了。
嘩啦——
沈知錦袖子一揮,藥就灑在了地上。
“咳咳......二小姐?”奶娘看見沈知錦擔心是沈紉秋又出事了,咳嗽加劇,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沈知錦嫌棄地用帕子掩口,“沈紉秋真是瘋了,非要養個病懨懨的下人,晦氣死了!”
說到一半她反應過來,笑道。
“沈紉秋自己也是下人,這麽想就正常了。”沈知錦瞥了奶娘一眼,“你也不用這麽看著我,沈紉秋夜不歸宿,要是不按家法處置,別人該以為我們沈家沒有規矩了。”
沈慶良得了沈知錦丫鬟的消息,從外麵走進來。
“知錦,你不好好在**養病,來這幹什麽!”沈慶良又心疼又生氣,“沈紉秋去了程家,晚些回來,對我們全家都好。”
他耐著性子跟沈知錦講道理,拉著她就要走。
沈知錦甩開手。
“爹,你覺得就沈紉秋那個賤丫頭,能比得上名媛千金,就一日就能讓程先生留宿?我看她就是自己出去鬼混了,要是程先生知道了,更嫌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