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深說 我的孩子……呢?

又是清晨。

待林安深出門半小時後,簡璐也跟著出門。

來到醫院,彼得早等在門口。他迎到簡璐跟前:“你臉色好差,要不要多等一天……再動手術?”

簡璐搖搖頭,聲音淺弱的不帶掙紮:“不用。進去吧。”

彼得隻好跟上她。

金屬器械像冰條一樣無情地搜刮著簡璐的身體。

麻*醉藥在身體內起效。簡璐甚至感覺不到金屬器械的冰冷。

但是她的腦袋清晰得可怕,手術工具起落的聲音,金屬鉗刮在體內的聲音,子宮內壁肉質撕磨的聲音,還有……孩子哭喊的聲音……

簡璐痛得隻知道流淚。

林安深接到電話後狂奔往醫院,車一路開得像亡命似的。他衝進醫院,眾人都被大嚇,隻見一名臉比垂危病人還白的男子直往婦產手術室奔。

林安深手腳冰冷,滿目空洞。他隻知道要一直跑,一直跑。一口氣衝上六樓,沿途不管有沒有驚叫聲,有沒有嚇到人,有沒有撞到人,他隻要第一時間找到他的女人和孩子。那是他生命的全部,他在找自己的命!

手術室外的長廊寥落。林安深的奔跑聲更顯得沉重和急促。

那裏站著一個男人。那身影正是相片裏的身影。

護士問他:“請問是林先生嗎?”

那男人答:“是。”

把一張單據遞給他,護士說:“這是你太太的藥單,請付費後到大堂取藥。都是用作術後調理身體的。另外要多吃雞肉類、蛋類和蔬菜。”

男人接過藥單道謝,此時聽到突兀的腳步聲和喘氣聲,轉過頭來。

那張所謂傾城傾國的臉。

有滾燙的怒意倏的衝上林安深的腦袋。他像隻血紅了眼的獵豹,迅猛地衝過去一拳砸在那男人的腦袋上。男人閃避不及,腦袋被打得偏了過去,受不住衝力撞在身後的石牆上。

白色的牆壁瞬間染了鮮紅的血跡。

一旁的護士失聲尖叫。

可是被打的男人卻一臉不在意,碰了碰傷口,現有血也不為意,反倒笑了出來:“嗬,林安深,原來你也會有這種情緒?原來我最可愛的弟弟已經長成真正的男人了。”

林安深雙目圓瞪,再向男人揮去一拳。

男人反應過來伸手欲擋,可終究抵不過林安深暴怒的力氣,被他一拳揮中臉頰,嘴角立刻裂開,鮮血腥甜而刺鼻。

“為什麽是你?!為什麽你要帶簡璐來這種地方!林海深,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林海深擦去嘴角的血,新的血又湧上來。他依舊笑,伴著嘴邊的血,妖冶得驚心動魄:“我知道。她就是那個你心心念的女人,是唯一掀動你情緒的女人,是可以讓你奮不顧身的女人,也是你不惜掏出重木的利益都要保住的女人對不對?我都知道,重木和召日那一戰,誰還能不知道簡璐兩個字對林安深的意義?”

林安深上前一步揪起林海深的衣領,再一晃:“那為什麽要對她下手!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是我的!為什麽!!”

林海深毫不避開林安深凶狠的眼神:“還需要問為什麽嗎?事實擺在眼前,她願意,我願意。”

林安深本能地不相信他的話:“胡說!你胡說——!她不會願意的,她最愛我,最愛我和她的孩子,沒可能會願意!是你逼她,你用手段逼她!我相信她!!”

林海深輕蔑的眼神落在林安深蹦出的青筋上:“你信她?林安深,別自欺欺人了,你最清楚我的魅力。我的臉蛋連重木的繁盛都能換來,還有什麽不能得到?她最愛你?不要再天真了——”

林安深一口喝住他:“不許說!她不是這樣的人!”說罷又要下手揍向林海深。

手術完了,簡璐由護士攙扶著走出來。一開門,就看到林安深向他哥哥揮拳的姿勢,忙大聲阻止:“不要——”一喊,用了力,狠狠扯到傷口,痛得簡璐額上又重新滲了一層冷汗。

林安深的動作生生停在半空中。

僵硬地轉身,林安深看到毫無臉色的簡璐,唇上幾乎比牆壁要白。冷汗泠泠,眼神抽空,他從沒見過簡璐如此可憐心痛的模樣。

“你……”霎時之間,林安深無從問起。

簡璐心慌,避開林安深的視線。

林安深鬆了林海深的衣領,一步一跌的走到簡璐麵前牽起她的手,嘶的倒抽冷氣,好冰……

簡璐條件反射般的要抽手。可他的指間已收緊力度,抓住。然後聽到他微顫的聲音:“老婆……我的孩子……呢?”

簡璐刹那湧出眼淚,她無法麵對他眼眸間的悲痛,隻得低下頭去。

林安深賴以堅持的世界仿似一瞬間轟塌。放眼手術室裏麵,醫生正在脫掉血淋淋的手套,護士忙著收拾帶血的工具,其中一名護士拿起一個裝滿模糊**的器皿。

林安深全身都在顫抖。他望向簡璐的眼裏都是難以置信:“孩……孩子……沒了?”

簡璐看到他雙目都赤紅了,心裏比剛才接受手術的時候還要痛,下意識的搖頭,搖頭再搖頭。末了,無力,哭出聲來。

點頭。

林安深一直死死盯著她,盯著她一絲一毫。最後她竟然點頭了,他頓時眼前黑了黑,跌靠在牆上,心肝脾肺都在抖動,周身的感覺忽然之間都是刺骨寒冷的。

心髒被刺上一刀,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這個夏天,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夏天了……

人流手術後的一個星期,林安深日夜照顧,絲絲入微,簡璐的身體漸漸有了力氣。然而,林安深不曾和她交談半句。

又過了一個星期,簡璐恢複了往常的身體狀態。她主動找林安深說話,可是他不是陷入沉思架空她的話就是“嗯”的敷衍應答。但是簡璐耐心地等林安深恢複情緒的那一天,他不會舍得一直這樣冷淡她。

第四個星期。簡璐纏著林安深,像往常一樣調侃他,對他笑,用簡單的肢體接觸親近他。林安深漸漸走出沉默,他被撩起來,饑渴的感覺又來了。晚上開始要占有她的身體,表情都迫切得扭曲。簡璐心驚,隻得提醒他醫生說手術後一個月禁止同房。林安深在一觸即間扯韁斷弦,強忍。然後拿了被子和枕頭,每晚獨自睡在書房裏。

第五個星期。林安深對簡璐墮胎的事情一句話也不問,隻字不提。他會和她像平日一樣談笑,隻是孩子的話題成了兩人間最隱忌的話題。簡璐茫然,不知道要怎麽形容現在的狀態。有時候在跟他開玩笑的時候,他會跟著笑,可是簡璐覺得好遠。他的笑容他的眉眼都在很渺遠的地方,她摸不著也看不清。

林安深,就像天邊那道海市蜃樓。美麗誘惑,卻讓人惶恐他隨時消失。

簡璐開始覺得她不應該忽視這種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