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淵是一個情緒比較內斂的人。
他從不會把“喜歡”“愛”這種話掛在嘴邊。
之前和江緣的相處， 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但看著宣仞的這句話，戚淵心想， 確實，他並沒有給對方一個……認真的， 充滿了儀式感的表白， 就連當初的婚事， 都隻在莊園內部草草敷衍。
雖說宣仞曾在遊戲中明確表達過喜歡，相當於是表白， 但看宣仞此時的態度，明顯並不想把兩者混為一談。
戚淵也不想。
他垂眸， 長長的眼睫遮擋住猩紅色的眼眸。
過了幾秒鍾， 他關閉聊天界麵， 抬頭， 示意會議繼續。
這場會議開了足足三個多小時。
等結束時，大部分人都辯論的精疲力盡，隻想回到家洗個熱水澡，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在眾人起身想離開時，戚淵坐在主座上，開口：“我記得在場各位， 大部分都是已婚，且和愛人關係不錯？”
眾人：“？”
嗯？
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一時間， 有幾個對戚淵當初雷厲風行的舉措嚇到過的人， 瞬間身體僵硬， 心想， 該不會陛下是看這次的行動勝率不高， 因此要用他們的家人進行威脅吧？他們麵麵相覷， 大氣不敢出。
戚淵手指輕輕叩擊桌麵。
“噠噠噠”的聲響，像是敲到了眾人心坎裏。
戚淵：“這樣，給你們五天時間，把你們和愛人發生過的浪漫事件或是場景寫下來，下周一統一遞交給我。”
說著，戚淵的視線在周圍掃了眼，最後目光落到許弈恒身上，“許上將，反正你是單身，就由你來負責這件事吧。”
許弈恒：“……”
眾人：“……”
許弈恒深吸一口氣。
眾人腦袋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待陛下走後，他們紛紛看向許弈恒：“這……”之前還說陛下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不會之前當初兩人打擂台的事情公報私仇，但看他們現在的相處，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許弈恒則麵無表情，他沒在意他人目光，走出會議室。
終端上多出一條消息。
「尊敬的許上將，您好，我是度假山莊的管家，到您來山莊與人魚見麵的時間了。請盡快與我聯係，確定與人魚們的見麵時間。」
“王後，人魚基地發來檢查身體的申請通知，下午我帶您過去一趟？”蘇管家將點心放在水箱上方。
礁石上。
側躺著的小人魚愜意地擺了擺金色的尾巴。
他此時正在看劇，全身心都在劇中男女主的互動上，聞言非常不走心地拖著長長的調子回：“好——”
下午。
蘇管家收拾好一切，喊來兩名侍衛。
“輕點。慢點。”蘇管家叮囑。
兩名侍衛頭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人魚，明顯有些拘謹，他們小心翼翼將江緣抱進車內的水箱中，之後敬了個禮，同手同腳離開了。
江緣：“。”
倒也不必如此緊張！
車中的水箱不大，沒有家裏躺著舒服，但江緣並不在意。他打開終端，繼續播放之前沒有播完的電視劇。
畫麵中。
漆黑的夜，外麵突然下起瓢潑大雨。
男主原本拿了傘，要出門去接女主，卻看到女主從一輛豪車中下來，他隱在暗處，直到車輛離開才走出來。
女主嚇了一跳。
“轟隆——”一聲巨響，閃電劃破天際。
兩人產生衝突。
男主雙手緊緊抓著女主的肩膀，幾乎聲嘶力竭地道：“又是他，對不對！你說，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女主：“你發什麽神經——是因為下雨他才送我的！”
“嘖嘖嘖。”
江緣看的津津有味。
等下了車，小人魚坐在輪椅上，這才發現麵前並不是第三人魚基地，而是看起來更恢弘的一座基地城堡。
江緣：“？”
江緣回頭看蘇管家。
蘇管家低聲解釋：“王後，這裏是第一人魚基地，各項設備比第三基地更加先進，以後此類身體檢測，都要來這裏做。”
江緣眨眨眼。
小人魚對在哪裏檢查這種小事不是很在意，但大概是因為從小在第三基地長大，接觸的更多是第三基地的人，他還是更想回那邊檢查身體。
不過都行。
江緣被蘇管家推著進入其中。
為首的負責人一看到江緣，便掛著笑臉迎上來：“王後，您這邊請。”
江緣好奇看著周圍。
這裏不愧是第一人魚基地，大廳比之前江緣所待的整個第三人魚基地都要大，裝修也更加精致豪華。
一旁的大屏幕上，可以清楚看到數十隻人魚此時的生活狀態，且過一段時間，就會進行切換，足以可見這個基地的人魚數量之多。
周遭人不多，但路過的工作人員無不帶著得體的微笑，微微彎腰與江緣打招呼：“王後好。”
“王後，下午好。”
江緣：“……”
惹。
應酬好累。
江緣回應了幾次，幹脆腦袋一歪，躺在輪椅上，假裝睡覺。
剛清靜了一會，就要開始檢查身體，江緣隨著工作人員一同進入，果不其然，發現這裏的儀器都嶄新嶄新的，樣式也是江緣之前沒見過的那種。
工作人員看到江緣，微微一笑，溫聲細語地解釋著儀器的用途，並讓江緣躺在儀器上。
——江緣現在的身份是王後，當然馬虎不得。
小人魚順從躺下，感覺體驗感還不錯。
做完檢查出來，江緣一眼就看到坐在等待室的戚淵。
他眼眸一亮。
就在這時，一人走上前，攔住了江緣的腳步。
“王後您好，我是第一人魚基地的首席營養師。”說話的是一名看起來十分幹練的男性。
他衝江緣微微彎腰，看起來十分矜持高傲。
江緣眨眨眼：“你好。”
“您的檢測結果有幾項已經出來了，我看到其中有些數值較低，又問了蘇管家有關您的日常飲食，我覺得，您需要改變一下現在不合理的飲食安排了。”
他說著，打開終端上記錄的江緣的食譜，不讚同地搖了搖頭，“海鮮類食材是您在海洋中的主要營養來源，是可以吃的，但其他的，比如烤全羊，紅燒肉，燒茄子等，都是大油之物，對人魚的身體沒什麽好處——”
江緣：“……”
江緣最不耐煩聽到的就是這種話。
他生無可戀地轉過頭，直挺挺地撞進戚淵懷裏，腦門先著陸。
戚淵悶笑一聲，伸出手扶住江緣的身體。
他抬眸，目光看向說話的那名營養師。
營養師皺了皺眉頭，但麵對著戚淵的視線，他認為，他不能因為強權而服輸，因此心中升起一股更加自豪的反抗情緒，堅持說：“雖然0163現在貴為王後，但我認為，還是以我為人魚們指定的食譜進餐更好……”
他轉過頭，看了眼大屏幕，“那些人魚，全部都是我一手——”
“不必。”戚淵淡淡打斷對方的話，說，“這次同意你們的申請，是因為你們距離王宮更近，但不要得寸進尺。”
營養師一愣，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還想再說，卻在觸及戚淵的眼神時，一下都不敢動彈了。
戚淵抱起江緣，轉身往外走。
坐進車內，他並未把江緣放進水箱，而是幹脆抱在懷裏。
江緣眨眨眼，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大號抱枕。
他有些想抗議，但轉頭看到戚淵眼底的青黑，以及隻有在他麵前才露出的些許疲態，心想，算了算了。
畢竟現在的魚魚，依然整天吃戚淵的，喝戚淵的，住戚淵的，隻是給對方當個抱枕而已，問題不大。
而且戚淵懷裏還挺舒服。
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
戚淵依然在爭分奪秒地處理工作，他將下巴搭在江緣身上，眉頭微蹙，雙臂抱著江緣，手指在終端上翻飛。
江緣：“。”
江緣閉著眼，心想，好慘一社畜。
他腦袋一歪，繼續補覺。
不多時，車輛駛入王宮。
車門打開，蘇管家笑眯眯地率先下車，而戚淵則輕手輕腳把江緣抱起來，一路平穩地走進房間。
他彎腰，將小人魚放在**。
江緣一動，“唔”了一聲。
他的身體原本在戚淵懷裏被烘的暖融融的，如今接觸到冰冷的床鋪，頓時覺得對比十分明顯。
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下，江緣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即將起身的戚淵，下意識伸出手抱住腰，腿枕在戚淵的腿上。
戚淵眼眸柔和。
他輕輕撫了撫懷中小人魚的白發，喊道：“江緣。”
江緣：“……嗯？”
小人魚哼出一聲鼻音。
戚淵隻覺得對方可愛。
他靜靜看了會江緣，見後者長長的白色睫毛低垂著，根根分明，如同琴弦般，想讓人撥弄。
他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小人魚眼睫當即顫了纏，伸手推了把戚淵。
戚淵再次悶笑一聲。
他突然問：“江緣，你是不是……更喜歡他？”
江緣：“？”
什麽他？
誰？
正處於迷糊狀態的江緣腦子根本轉不動，聽不懂戚淵的問題，一心隻想睡覺。因此，腦海中隻回想了下這個問題，江緣便成功睡了過去。
戚淵等了等。
懷中的小人魚遲遲沒有答複，應該是還在想。
但戚淵覺得，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星璿……確實比他更冷靜，也更適合當一位掌權者。
——對方永遠懂得在合適的時間應該放棄拋棄什麽，也知道該如何一步步成就他這個君王。不論是在星網上打輿論戰，還是與機械族和蟲族的帝王談判，搶占先機，甚至是關於目前多款條例的修訂等，星璿都從未出過差錯。
有星璿在他左右的這段日子，確實比他孤軍奮戰時，要輕鬆太多太多了。
而星璿的某些奇思妙想，是戚淵覺得自己永遠都想不到的。
即便在得知真相後，他一直努力告訴自己，星璿就是他，但是……不同的經曆，會造就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不怪他當初拋棄自己。
因為相比對方，他確實更加懦弱，也做錯了太多，因此才會在死去後需要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何況，在最初……
人魚進入**期時，先幫人魚解決的，也是星璿。
這意味著……
戚淵猩紅色的眼眸依然低垂著。
他心中莫名有些煩躁，就在他準備出聲，讓江緣不用回答的時候，突然，小小的呼嚕聲從懷裏傳來。
戚淵：“？”
這道呼嚕聲不大，但一聽就知道對方睡的很香。
戚淵：“……”
算了。
戚淵心想，算了。
他將小人魚放入被窩中，仔細地掖了掖被角，起身。
「準備出發。」
發完消息，戚淵換了身軍裝。
——他與蟲族的王上即將進行一場重要會談，因此需要即刻出發。
臨走前，他看著還在呼呼大睡的江緣，低下身，在江緣的額頭上親吻了下。
“江緣……”
戚淵喉結滾動了下，他眼眸愈發幽深。
最後，他還是沒開口。
有些話，還是等對方清醒時，麵對麵，再認真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