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星璿發來的消息， 戚淵下頜骨收緊了些。
他眯了眯眼眸：「你應該知道我的行程。」
星璿：「嗯。」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十九號上午九點二十分，我們在創神上見一麵吧。」
「我需要的時間並不多， 半個小時應該就夠，不會耽誤你十點十分的圓桌會議。」
戚淵：“……”
戚淵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指腹輕微摩擦著桌麵。
戚淵剛剛發出去的那句話， 隻是在又一次的試探星璿， 沒想到對方還真對他的所有行程一清二楚， 精確到時間，且一點都不設防， 竟然就這麽說出來了……不，也不一定是不設防。
或許對方隻是在對他挑明一件事——星璿對戚淵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反過來， 戚淵卻對星璿一無所知。
這種近乎威脅般的話……
戚淵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 他眼眸中一片清明。
「好。到時候創神見。」
發完消息， 戚淵點開創神圖標。
登錄界麵中，很快出現了一個叫宣仞的NPC模樣。
戚淵並未點擊，而是重新創建了一個角色。
第二天。
江緣等人敲定當天晚上回王宮的行程。
江緣下午閑著沒事，應粉絲的請求，幹脆開了直播，在山莊內閑逛。
「哇塞， 之前的湖景就已經很好看了，山莊內部竟然更華麗， 感覺截圖的每一幀都可以當壁紙用。」
「震撼！」
「之前星網上其實有一條紀錄片， 拍的是先皇的一日生活起居， 說實話， 那叫一個奢靡……」
「啊啊啊， 牆上掛的是季大師的絕筆！？」
「我靠！這幅畫是季大師在最後一次直播時當場畫的， 我那時候就感覺他的精神狀態已經有點不正常了，後來季大師果然沒再直播過……沒想到這幅畫竟然掛在度假山莊裏……」
江緣看著彈幕，停留在畫作前。
這是一副看起來很簡單的畫。
畫上是大片大片的的黑暗天空，以及一個躺在血泊中的女人。那女人並未死去，甚至姿態堪稱優雅，她看著畫作外的人，露出一個溫婉的笑，隻是那笑，怎麽看都十分陰森。
江緣評價說：“有點壓抑。”
「是的。」
「上麵那個女人，是季大師的妻子。」
「草，好陰森？」
「他老婆現實中很漂亮的。」
「對對對，是個舞蹈家。之前穿著紅裙子跳舞，直接跳到了我的這個心巴上，嗚嗚嗚。」
「而且他們兩個還是發小，從情竇初開到步入婚姻，相愛了整整三十三年，關係一直都特別好。星網上還有兩人出席節目時的剪輯呢，特別甜！我有時候會去重溫。」
江緣金色的眼眸輕眨了下。
“……是嗎？”
他心想，那既然是心愛的人，為什麽這幅畫的內容，是這樣的呢？
江緣此時離得近，終於看清，那占了全部篇幅的黑暗，並不是簡單的平塗，而是一道道雜亂的線條。
無數充斥著絕望的，讓人腦子也跟著變成一團亂糟糟的線條，共同組成了這幅畫的全部世界。
——壓抑，且處處透著詭異。
「可惜了。」
「是啊，好可惜，王小姐真的很好看……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那種，笑起來特別陽光的！」
江緣的視線在“可惜”二字上盯著看了看。
他抿了下唇，小聲問：“去世了？”
「沒，現在應該還在，就是病情不知道怎麽樣了。」
「咳咳咳，別說了！」
「啊？」
「是的，別說了，換個話題吧。」
彈幕上明顯有人控評，很快，大家都反應過來，一致開始轉移話題，一時間，亂七八糟，說什麽的都有。
江緣有些奇怪，正準備問時，突然。
“我靠。”一個嬌軟的聲音乍然響起。
江緣轉頭看去，隻見之前那條淡紫色人魚坐在輪椅上，漂亮的水潤眼眸看起來圓溜溜的。
“這是什麽啊？”小人魚好奇地盯著繞在江緣周遭的攝像頭，起身湊近一些，等被對準後，他被嚇了一跳，連忙坐回到椅子上，身體後仰，憋了半晌，憋出一個“草”字。
江緣說：“是終端自帶的攝像頭。我在直播。”
“啊？終端？”
淺紫色人魚茫然道，“那不是人類的東西嗎？”他視線落在江緣的手腕上，“我靠，你還真有啊？好玩嗎？”
江緣：“好玩。”
他的生命中不能沒有終端！
就像現代華夏人不能沒有手機！
“我、我可以看看嗎？”淺紫色人魚有些扭捏。
江緣：“當然。”
走廊裏不方便，兩人前往休息室。
彈幕上。
「？？？」
「為什麽……聽到了髒話？」
「啊啊啊，什麽情況！他明明看起來漂漂亮亮！聲音也軟乎乎的！！但是竟然在說髒話啊！？他不是人魚嗎？！人魚不就應該是那種——柔柔弱弱的，嬌嬌美美的嗎！」
「對不起，我是真的沒法把髒話和人魚聯係起來……」
「濾鏡碎了。」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江緣心想，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哪個物種是絕對的善良柔弱吧？至少在海裏，人魚也是在食物鏈頂端的。
人類對人魚現在的印象，一方麵是因為人魚的歌聲對人類有益，一方麵則是人魚數量稀少，大多數人都對這個物種不了解，又吃了之前皇室宣傳的洗腦包，對人魚有了刻板印象。
不過，他也覺得有些神奇。
——人魚基地的工作人員，早就知道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人魚，因此從不會在他們麵前說髒話。
而人魚的地位這麽高，即便來了山莊，應該也沒有人會特意教一條人魚說髒話？
雙方來到休息室，江緣拉過凳子，坐在紫色小人魚身旁，跟對方分享自己的屏幕。
小人魚一愣。
他原本對江緣的終端屏幕感興趣，但此時，屏幕就在眼前，他卻忍不住將目光凝在江緣臉上。
江緣：“？”
接收到那雙金眸中的視線，淺紫色人魚這才反應過來，他回過神，臉瞬間紅了。看到彈幕上的內容，他“害”了一聲，結巴巴說：“別、別提了……你認識089嗎？”
江緣一怔：“那個藍白色漸變發的人魚？”
“對。”淺紫色人魚**輸出，“你不知道，他是真事兒逼，稍微不如意就鬧，而且性格明顯有缺陷，欺軟怕硬也就算了，還會偽裝。隔壁0113和0117整天被他欺負，結果轉頭就變成別人欺負他。我那時候也說不過他，幹脆找人學了幾句髒話。”
“這一招對他果然有用。”
小人魚得意道，“他說任他說，我隻罵我的。”
江緣：“。”
啊這。
小人魚歎了口氣：“不過，也是有弊端的。這些話我說得多了，變成口癖，現在總是控製不住就脫口而出，真幾把草了。”
江緣：“。”
兩條魚對視。
淺紫色魚慢吞吞捂住嘴。
他臉上又是一紅。
江緣：“……沒事。”
他指了指屏幕，安慰道，“你看，至少沒人敢當著你的麵罵你。”
淺紫色人魚：“……”
……謝謝，但是並沒有被安慰到。
直播間有人感同身受：「沒想到人魚界也有這樣的人魚啊……我還以為就我當初的室友是這樣呢。」
「不過089？怎麽總感覺有點熟悉。」
「真的，我大開眼界……如果不是現在親耳聽到這些內容，而且是一條小人魚控訴，我根本不會相信。」
「＋1。」
“唉……”
人魚再次長長歎了口氣。他不知道想起什麽，目露哀怨，不過很快就收拾好情緒，“對了，之前一直沒有跟你自我介紹。我是編號094人魚，來自第一人魚基地。”
江緣：“我叫江緣。第三人魚基地。”
正說著，江緣的終端彈幕突然刷的飛快。
快到江緣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庭審！！！」
「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啊？？王室定的那套新的律法，不是才剛公布嗎？？？這就開始了？？？」
「王後！快去看庭審，馬上就要公開審判人魚了！！！」
江緣：“？”
094好奇看著江緣的界麵：“什麽審判？人魚？”
江緣眨眨眼，沒答，而是飛快順著眾人給的視頻鏈接點進去。
畫麵中，是海國首都星的最高審判場的全景，之前太子的審判，也是在這裏進行的。審判場的座位分布有點類似華夏的法庭，但布置更偏向金屬色，看起來十分冰冷。
此時，審判顯然已經開始一段時間。
位於被告席的小人魚坐在輪椅上，沒有水箱。
他一頭藍白漸變的長發，藍色魚尾有些不安地來回擺動著，一臉茫然，整條魚看起來無辜又可憐。
“啊！”094瞪大了眼睛，“是089誒——”
江緣挑了下眉。
他此時隻是將終端界麵切換到了審判現場，直播還在開著。聽到淺紫色小人魚的聲音，彈幕登時瘋狂刷。
「啊？所以那個讓我們大開眼界，欺軟怕硬的人魚，竟然就是當年戚上將的第一條人魚？？？」
「？？？同一條人魚？？？」
那條藍色人魚顯然也是頭一次經曆這種嚴肅場合。
他肉眼可見的緊張，渾身的肌肉緊繃著，魚尾不安地掃來掃去。
大屏幕上，好幾份報告清楚可見，有當年戚淵去醫院檢測出中毒的病例，以及食物的化驗報告。
審判長一身製服，表情平靜：“當時是你親手把藥下進去的？”
大約三十名陪審團們看著上麵放出的證據，齊刷刷看向藍色人魚。而在觀眾席上，媒體派出的眾位代表，也都神色複雜。
江緣抿著唇。
藍色小人魚惶惶不安，他仰著頭看著審判長，楚楚可憐說：“我……我不知道。當初他們隻說讓我把那個東西下在飯菜裏。我、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說著，一行淚從他臉上滑落。
他身體瑟瑟發抖，“後來我被那個惡魔拔掉魚鱗，痛的快要死去，才從他和別人的對話中知道……”
「嘶——」
「唔，小人魚應該確實不知情吧？」
“放屁。”
突然，淺紫色小人魚翻了個白眼，“我跟他生活了近三年，對他最了解了，一般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都是裝的！他要是之前真不知道，我把我的頭擰下來給他當球踢好吧？傻逼——”
江緣低笑一聲。
淺紫色人魚的話瞬間卡殼。
啊。
他剛剛又忍不住！
淺紫色小人魚偷偷看江緣。
他心想，沒有誰在聽到他罵人時會不皺眉頭。雖然之前王後魚魚表現的並不在意，但以後呢？
不行。
他得趕緊改！
不然這麽好看的金色小人魚不願意跟他做朋友了，他去哪兒說理去？
江緣恰好也轉過頭。
他金色的眼眸中滿是笑意，看著淺紫色人魚的眼眸閃過一絲讚許，點頭說：“確實傻逼。剛剛審判長明明問的是，他有沒有親手下藥，但他卻沒有正麵回答，而是選擇更逃避責任的說辭。”
江緣起身，椅子摩擦地毯，發出悶悶的聲響。他伸了個懶腰：“我要去湖裏遊兩圈，你去嗎？”
“去！去去去！”
小人魚今日出來的目的，其實也是想活動活動。不過……他好奇問，“剛剛那個視頻，不繼續看了嗎？”
“不用。”江緣搖搖頭，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我已經知道結局了。”
淺紫色小人魚：“哦哦哦——”
他若有所思，“所以，之前一直有傳言，說089被一個上將虐待，受過傷的事，是因為他先給對方下藥？”
江緣：“嗯。”
淺紫色人魚倒吸一口氣：“草！以前我倆幹架，他沒少用這個博同情，搞得我每次都理虧！”
就在這時，江緣的終端響了下。
他心中一動，以為會是戚淵發來的，結果點開，沒想到隻是購物APP上的一條消息。
喵喵喵：「尊貴的客戶緣，您在本店購買的“情趣性感套裝”已顯示成功簽收！和親愛的他用完後，記得給個好評哦～」
緊接著，還跟著三個鏈接。
喵喵喵：「店鋪上新！快來試試這個吧～」
江緣：“。”
普普通通的垃圾消息。
江緣沒在意，他切回終端主界麵，突然想起什麽，匆忙瞥了眼攝像頭。
果不其然，攝像頭就在一旁，如實地將一切畫麵記錄了下來。
「？什麽套裝？」
江緣：“……”
江緣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飛快點擊關閉直播。
草。
被拍下來了！
直播間。
「啊哈，我看到了！」
「笑死，我也經常收到商家的這種短信。啊，仔細想想，店家好幸福，畢竟購買他家商品的可是王後魚魚誒。」
「賣得啥啊？」
「這家店運氣真的好，免費廣告，這不得跟創神一樣，直接發達了？」
「嗚嗚嗚，我要去買小人魚同款——」
過了會。
「回來了，一言難盡。」
「……」
「神色複雜的瀏覽，瀏覽完，隻剩下四個字：羨慕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