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惡意可以滋生到多大的程度呢？
……
池楚打完就走, 根本沒有為自己辯解過，就好像，他隻是簡簡單單地出現了, 又簡簡單單地離開, 隻是個路過的人罷了。
他把裝著靈魂的法器交給了那個天使, 簡單說明了一下。
那個天使點了點頭，臉上卻並沒有笑容。
“你叫什麽？”池楚還是想問他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他似乎有些為難，“不屬於我的名字我不想再用了, 屬於我的名字很難堪。”
“什麽程度的難堪？”
“我原本的名字是母親取的，為了紀念我的父親。所以, 我跟他一個名字。”
這麽一解釋，池楚明白了。
這種程度的話，那的確很糟糕, 和自己最恨的人一個名字。
“好吧，那你換個名字吧。”
“我還是想知道我的母親為什麽會對這樣的人渣念念不忘。”他看著法器裏的小東西。
很難有人在一個象征生命的柔軟靈魂前不動容，盡管這是一個人渣的靈魂。
“雖然我的記憶破碎了，但是這幾千年，我把母親的話想了很多遍，在她的眼中，我的父親是個會為了她挺身而出, 雖然一開始很窮，但是很有氣節的人。”他怔怔地想著。
哪怕被拋棄了, 她還一直念著他的好。人真的可以被麻木蒙騙到這個程度嗎？
池楚搖了搖頭, 道：“不用想太明白, 你的母親的靈魂還在嗎？”
“應該轉世了, 她終於可以忘記一切了。”
“嗯……”
池楚打算先離開, 不過這時候, 有人過來叫他了。
“額，神後大人，神明……隕落了。”
池楚怔了怔，心裏一沉，蹙眉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那個惡魔以為他太難過了。他不忍地道：“神隕了。”
池楚：“……”
他沒說話，感覺心情有些許複雜。
等回到黑暗神殿的時候，裏麵還是很忙碌的樣子，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
“哪一個隕落了？修呢？”
“神使也沒了……”
池楚：“……”
他無法確認自己的情緒，或者說，太荒謬了。
真的很荒謬。
前一秒還好好的，現在人沒了。
“你們在跟我開玩笑？”他一邊說著一邊上樓去找。
心裏有點空落落的，不太明確，再感受一下。
與此同時地獄傳出了這樣一則言論：“幾個魔王製造能夠吸幹生命力量的藥劑，將其傳播至天堂地獄，甚至妄圖取代神明，為了消除藥劑的影響，黑暗神耗盡力量，抹除藥劑的存在。神後是為了地獄消滅魔王。”
池楚在七樓的房間裏轉了轉，沒有找到人。
他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處理完的文件，想起了修嬉皮笑臉叫自己“哥哥”的樣子。
腦子還是隻有“荒謬”兩個字。
神明與天地同壽，就這麽走了？
“神後大人。”追上來的惡魔安撫道，“神在隕落前說過，如果您願意留下來，以後地獄就歸您管理了，如果不願意，也可以離開。”
池楚沉默地坐著，還是沒說話。
所以他這克夫的命格石錘了是嗎？跟他結個婚就能死？
這哪裏輪得到他親自動手渡情劫啊，對象直接一個個自然暴斃。
空間安靜了下來。
他似乎經曆過一次這樣的事。
上一次是在人間，也是好端端的，突發疾病，那家夥人沒了。
現在也是。
他取出那枚戒指，實在想不到那一次居然是永別。
紅色的寶石跟修的眼睛很像，代表的意思仿佛是神明的注視，又像是摯愛的心髒。
又或者是……至高的權柄。
貪婪謀劃了幾千年的東西就這麽交在了他的手裏。
池楚把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他不怎麽戴戒指，隻戴過這個位置。
反正死者為大，就當是滿足對方的心願吧。
“別哭了。”
一個輕盈的腳步靠近了他。
池楚轉頭看了看，是小珍珠。
“我哭了嗎？”
“對啊，我也沒想到你會哭，看來他們賭對了。”小珍珠跳到他膝蓋上，柔軟的爪子遞過來一張紙巾。
的確眼睛有些酸澀，看來是落了幾滴淚的，和之前人間一樣。
“你說賭？”
“你以為那個戒指是什麽？”
池楚拿著紙巾擦了擦眼淚，看向那顆戒指。
“什麽？”
“是神的心髒，一半神格，這樣他們能單獨存在才奇怪。”
池楚：“……我單知道他們有戀愛腦，沒想到這麽嚴重。”
“……”小珍珠再遞給他一張紙巾，“他們隻是瘋了。”
“那我把這東西拿下來呢？”
“複活不了。”
“那麽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黑暗神了嗎？”
光暗的天平傾斜，這個世界難道不會再失衡嗎？
“說不準，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光明神了。”小珍珠今天自暴自棄說的話還挺多的。
“哦？”
“嗤，你們東方有像光明神和黑暗神一樣的絕對管理者嗎？”
“有吧。”池楚道，怎麽能不算呢，不過在他所知的範圍內，神仙上任沒有這麽持久，反正換班還是常見的。
“哼，你真是個很不負責任的家夥。”他把圓溜溜的腦袋埋進了少年的懷裏。
“為什麽？”池楚覺得很無辜。
“……天堂一堆爛攤子不管，地獄你也不管，結個婚也不表明確切態度，跟誰都能結婚一樣！真隨便！”
如果不是這個時候心情不好，可以擼貓緩解一下，他肯定要把這家夥扔出去。
“你今天話真多。”他摸了摸小白貓的軟毛，話鋒一轉，“你要不要跟我結婚試試？”
小貓：“……”他毛炸了。
“我想試試能不能克死一隻貓。”
“……”
“你應該感謝一下拉法爾，如果不是他，你現在就要沒了。”
小珍珠不屑道：“又不是真想救我。”
池楚看向他：“老師人很不錯，你們長得那麽像，他救你說不定是想當你父親。”
“呸，他明明是覺得你喜歡貓……”
池楚順了順他的毛：“當貓沒什麽不好的，對了，你究竟是第幾個分，身？”
小珍珠：“……”他毛炸了！
好不容易順好的，現在又炸了。
之前在地獄看見了修和黑暗神的事，就讓他打開了腦洞，聯係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為什麽不認識卻好像認識的態度，再加上小珍珠比較單純好套話的性子，騙一騙還是能騙出來的。
“你還真是？你是誰的？”
“……你殺了我吧。”他有些難過地道，說著還把自己埋進了池楚的懷裏。
看上去有些可憐。
剛剛經曆了一些悲傷的事，現在就被逗笑了，似乎對死者不太尊重。不過的確是有點可愛的。
雖然之前他還想殺了自己，但是留下他的決定現在來看確實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真的太好玩了。
池楚揉了揉他的後脖頸，安撫了一下。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解決，雖然黑暗神隕落了，但是他顯然早有預謀，所以工作安排什麽的應該已經做好了。
他現在是沒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了。
與此同時，那份契約……不知道還能不能使用。
池楚把自閉的貓貓放在沙發的角落，方便他埋進去，然後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手機裏的消息。
裏麵，師兄師姐發來了新婚祝福。
池楚沉默了一下，集體回複：“死了。”
還是江秋網速快，先問：“什麽死了?小師弟你不會是按錯了吧？”
池楚回道：“結婚對象死了。”
這個消息發過去之後，江秋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有一個新的賬號給他發了消息。
“兩個都死了？”
池楚問：“你是？”
“你師父。”
池楚回道：“嗯。”
大概是這個消息太過離譜，他師父也緩了緩，然後才問他：“老死的？病死的？還是你謀奪人家家產弄死的？”
池楚：“暴斃？”
這個消息傳出去，沒有人是不震驚的，見過克夫的，沒見過這麽克夫的。
江遠晴之前給池楚占卜姻緣，居然應驗了……
不多時大師兄悲傷地告訴他：“小師弟啊，你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我們原本是想著你結婚了，我們在這邊沾沾你的喜氣，辦了一場聚會的，門派上下還貼了紅紙，你這……”
“哎，又要辦一場白事，紅白撞煞，不祥啊。”
池楚：“……”紅白撞煞是這麽用的嗎？
好吧，是挺不吉利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珍珠，心想：這怎麽不是一隻黑貓呢？
照他們那邊的習俗，他現在應該來一次招魂和超度才對。
……
整個地獄都知道了黑暗神隕落的消息，本該一片嘩然的。
不過惡魔們有不少從黑暗神隕落降下的福澤中受到恩惠的，比如之前中了瘟疫現在恢複了之前狀態的惡魔，他們還是會心懷感激，也不再多言。
黑暗神殿似乎是打算低調處理這件事，按部就班地工作著，黑暗神沒有什麽盛大的葬禮，隻是舉辦了象征性的祭奠儀式。
池楚自然要參加的，他沒有選擇留在地獄，不過有這個戒指，他想回來的話，黑暗神殿的大門隨時為他打開。
甚至關於他的汙蔑和謠言也隨著黑暗神的隕落消失，他反而成了幫助惡魔解決內亂的自己人。
天堂那邊也是如此，池楚現在的身份不再尷尬了，他的舉動被美化了，甚至可以載入天堂外交美談。
就好像黑暗神的離去，撫平了一切創傷，過往的不快逐漸淡出所有人的視線，連帶著祂一起被慢慢遺忘。
從某種程度上講，決明子的話也說對了。
他就像是嫁了一個老頭，然後等老頭死了繼承他遺產的心機男人。
這樣的聯想讓池楚心中有一種難言的鬱悶，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又看了一眼懷裏的小貓。
以後絕對不讓師父師姐亂說話了。他明明不是個吃軟飯的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