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兵 第十四節 洪水(六)
路斷了!這三個字就像三個響雷在葉扶蘇的頭頂上炸開了。怎麽會這樣?路斷了這3700多群眾怎麽辦?路斷了我們怎麽達到省公路?洪水隨時可能到來,路怎麽能斷了呢?
借著閃電的光亮,裏羽還在焦急的說著什麽。可葉扶蘇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現在,他的大腦已經進入了下意識的屏蔽狀態,滿腦子轉悠的就是“路斷了”這三個字。
看著葉扶蘇木呆呆站在原地發楞,裏羽趕緊抓住他的肩膀一陣搖晃:“扶蘇,你怎麽了,醒醒。怎麽辦呀,你醒醒呀。馬野還在前麵等著你呢!”
馬野,前麵,哦,對,要馬上到前麵,到前麵就知道怎麽了。好一會兒,葉扶蘇才恢複了思維能力,衝著裏羽大吼一聲:“帶我去!”說著撒腿向前麵飛奔過去。裏羽一愣神的工夫,他已經跑出去了很遠。
隊伍前麵現在是一片混亂。大人叫、孩子哭,幾個中年婦女披頭散發的坐在地上呼天搶地哭得不亦樂乎,整個隊伍都被一種絕望的氣氛扭曲著。看著從後麵跑過來的葉扶蘇,群眾們嘩啦一下子圍了上來。
跑過來的路上,葉扶蘇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剛才在飛機上戴寶書還說這裏可以通行,怎麽這麽一會兒就斷路了呢?雨剛下沒多久,也許可以趟水過去。實在不成,派人遊過去用繩子把老百姓滑過去。反正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
馬野此時正用長杆試探著水的深淺,看到葉扶蘇跑來馬野迎上去說道:“是從上遊山上衝下來的水,老鄉說這裏應該有一條土路,跟省公路有十幾米的落差,我正在試著水有多深,能不能趟過去……”
葉扶蘇點了一下頭,蹲在水邊看著對岸的公路斜坡。馬野試了幾次,湍急的水流把試水用的竹竿衝的直打橫,根本難以試出水的深淺。看看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葉扶蘇向馬野搖搖頭:“你這樣很難試出來,還是我趟過去試試吧。”說著脫了外衣把一條大繩在腰間係了起來,一頭教給裏羽示意他栓到樹上。
馬野見狀一把攔住了葉扶蘇:“你不能去,這裏要你負責,你去了我們怎麽辦。我去!”說著就去拽葉扶蘇腰間的繩子。兩個人爭執不下的時候,張晨帶著田毅和老支書也趕了上來。一看這個情況,張晨不言不語的拿起另一條繩子係在了樹上。田毅剛要和張晨爭搶,被張晨一瞪眼嚇了回去。
張晨一邊係腰上的繩子,一邊指了指田毅背後的電台,那意思好像是說你的任務是保證電台安全。分開還在爭執不下的葉扶蘇和馬野,張晨把繩子往兩個人手裏一放:“我水性最好,你們兩個鬧騰什麽。見過大河麽,在河裏遊過泳麽,瞎爭!拉著,哥們的小命就交待給你們了。”說罷也不等兩人反應什麽大步趟進了水中。
看著張晨一步一步在急流中挪動,葉扶蘇的心慢慢地在縮緊。能不能趟過去就看現在的結果了。大雨還在瓢潑一樣下著,幾米之外張晨的身影已經有些模糊了。葉扶蘇使勁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努力觀察著張晨的情況。水已經到了張晨的大腿根部,可隨著張晨不住往前走,水線還在不停的上升。隨著水線的上升,葉扶蘇心裏的失望越來越大。水線已經升到了張晨的腰際,葉扶蘇知道趟水過去的可能性沒有了。別看跟葉扶蘇、馬野他們這群一米八幾的人比起來張晨顯得矮小敦實,實際上他的個頭也超過了1米75。而高地上的這些群眾普遍的身高也就1米6出頭。讓這些老人、婦女趟著齊胸的急流走上10來米,太危險了。
此時張晨已經開始從對麵返回了。葉扶蘇隻顧想著應該怎麽辦,手裏的繩子不知不覺的鬆了下來。猛地一個漩渦打過,張晨身體一斜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倒在了洪水中。幾個浪頭一過,張晨被衝的沒了頂,隨著急流呼地漂向了遠處。
“不好!”馬野一聲大叫,死死拽住了手裏的繩子。也許是水流太急,也許是腳下地滑,馬野一個趔趄被帶倒在了地上。飛速滑落的繩子猛地一崩,正好兜在了田毅的腿彎處。撲通一聲,田毅仰麵朝天的把電台壓在了身下。
葉扶蘇一驚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飛撲了過去緊緊把繩子壓在了身下。裏羽、老支書以及周圍的群眾七手八腳的拉起了繩子。
“嘔,嘔,我靠,嘔,有你們這麽玩的麽,我得罪你們了麽?是不是成心的。你麽這幫孫子,有這麽開玩笑的麽。”張晨被拉上來後一邊吐水一邊指著葉扶蘇和馬野罵開了。
看著張晨的狼狽像,葉扶蘇想笑又笑不出來,一個勁的賠禮道歉:“兄弟,兄弟,我的錯,我的錯,剛剛走神了。沒事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搗什麽亂,這時候你發什麽呆呀。謀財害命呀你。”張晨嗔怪的推了葉扶蘇一把,順手把田毅摔在地上的電台揀了起來。
糟糕!田毅撲過來打開了電台的防水背包,當時就傻眼了。平時看著挺結實的電台,怎麽輕輕一摔就成了這個樣子。一群兵圍著電台大眼瞪小眼的全傻了。電台壞了,他們跟指揮部的聯絡中斷了。
葉扶蘇氣的掄圓了給自已一個大嘴巴。怎麽越亂越添亂呢。田毅還在努力擺弄著電台,他希望能夠發生奇跡,也許還能修好。馬野跪在便上一動不動的看著田毅,他希望能從田毅的臉上看到一絲希望。張晨和裏羽站在那裏,張著嘴大口的喘著氣。
電台看來徹底沒希望了,幾個人反倒過來安慰起了葉扶蘇。現在最主要的不是電台,而是如何將群眾安全的送到對麵的省公路上。葉扶蘇衝自己發了一陣脾氣,漸漸的冷靜下來。電台的事情一會再說吧,還是趕緊想辦法。
看來趟過去已經不行了,就連張晨都站不穩,別人更別提了。用繩子拉過去,也不可能。先不說這是個費時費力的下策,就是跟對麵高地十幾米的落差,也沒法保證群眾過河的速度。還有什麽辦法呢。
正在這時候,周海城從後麵扛著一架梯子跑了過來:“扶蘇,怎麽回事,我剛剛在後麵聽說這裏斷路了。我還以為公路太高大家上不去呢。電台怎麽了?”
裏羽小聲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周海城也皺起了眉頭:“扶蘇,我剛剛從後麵來,水漲的很快,大禹村估計已經……”周海城沒有接著說下去,四周還有很多焦急圍著的鄉親。不過誰都明白,他們的退路也沒有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葉扶蘇的身上。鄉親們在看他,他是解放軍派來帶領鄉親們轉移的部隊“領導”,部隊是什麽,是子弟兵,危機時刻,部隊就是老百姓的主心骨,就是老百姓的希望,這個時候,他應該有辦法;戰友在看他,他是這幫兄弟們中最聰明的一個,一直以來他總能想出別人想不到的奇思妙想,總能出人意料的把問題解決,這個時候,他應該有辦法。
葉扶蘇抱著頭坐在地上,腦子拚命的轉著。退路沒了,就是有也不能退回去。往前走,十多米寬,齊腰深的急流怎麽過去?看樣子水還在上漲。等等,等等,別慌,一定有辦法。葉扶蘇安慰著自己,目光滑過了最後趕到的周海城。他扛著梯子幹什麽,公路邊上那個緩坡也用不著呀。等一會兒,梯子,梯子!葉扶蘇猛地一拍腦袋躥了起來:“海城大哥,你真他媽的是個天才!我們就用梯子搭橋!把老百姓扛過去!”
也許是葉扶蘇躥起來太突然,周圍的幾個百姓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個小家夥給逼瘋了呢。老支書稍一琢磨立刻明白了葉扶蘇的意思:“好家夥!這個招能行。早年間在部隊聽老兵說過,他們曾經用這個辦法過過敵人的封鎖溝。”
一班的弟兄們立刻也反應了過來,相互拍打著高呼好主意。葉扶蘇,你小子沒讓哥幾個失望。
葉扶蘇擺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仔細想了想搭橋的細節開始分配工作:“海城一會兒帶著裏羽和後麵那哥倆一起找梯子,有多少弄過來多少。還有門板,床板,越多越好。我跟張晨多帶幾條繩子趟過去,比好了寬窄兩邊崩結實了,一會兒大家每人都把自己栓到繩子上。馬野跟田毅給我們倆拉著繩子,我們過去了你們就在這邊固定好。老支書,梯子不結實,我們人也太少,可能一次扛不過去幾個人,您在這邊組織好群眾,告訴大家,別著急,都能過去!我保證不讓一個人落在這邊。讓老人、孩子先走,然後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