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梁朝曦對著老板娘笑笑。
望著老板娘透著精明的笑眼,她不知道怎麽搞的,突然間就心虛起來,生怕老板娘說話間就忽然問一句:“楊警官今天怎麽沒來?”
好在一向喜歡和顧客寒暄兩句的老板娘今天並沒有多說什麽,倒了茶之後就走開了。
梁朝曦這才放下心來。
白書彥一直暗暗瞧著她,直到老板娘走開,才開口說道:“看起來你和這裏的老板娘很熟嘛!”
梁朝曦:“嗯,這裏的野蘑菇是阿爾泰山上自然生長,人工采摘回來的,很有當地的特色,是其他地方吃不到的。”
白書彥點點頭:“那應該很好吃。”
“新疆的湯飯不是湯泡米飯這樣,是把麵片下到湯裏麵煮熟後吃的。這裏的小麥也和內地的不太一樣,和成麵團之後會更勁道,所以煮好之後非常爽滑,口感很好,一會兒你可以試試。”
“果然是待了一段時間了,介紹起來頭頭是道呢。”白書彥看著她,語氣裏都是欣慰的感覺,“新疆是挺有魔力的,感覺你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要自信開朗很多,連話也變多了。這樣很好。”
梁朝曦自己倒沒有感覺到。
但如果說她變得比以前自信開朗了許多,除了她來新疆遇到的這些同事朋友都非常熱心善良包容這個原因之外,恐怕楊星野也在裏麵出了不少力。
短短幾分鍾之內,她又一次想到了楊星野。
想到他不知道要和車上那位真“維吾爾族大叔”怎麽溝通,更不知道要開著車去什麽地方,梁朝曦就有些幸災樂禍起來,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略帶頑皮的笑意。
白書彥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這個笑讓他不由得想起小時候他剛認識的梁朝曦,那時的她其實就是一個很愛笑的小女孩,純真善良又善解人意,給剛剛換了生活環境,倒不過來時差也有些水土不服的他帶來了最早的關愛和溫暖。
漸漸長大了之後,她見到他也總是會笑,很標準很好看,也很客套很疏離。
之前那種熟悉和默契,熱情和關懷再也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和不敢觸碰。
他一直想弄清楚為什麽。
人們總說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對於他來說相比起所向披靡的智商,那點有限的情商根本就不夠看的。
人們還總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好在他還有一些和常人比一騎絕塵的智商,可以適當地彌補一些情商的窪地。
這種體驗在他的人生中很是陌生。
從迷惑不解到恍然大悟,用了他不少時間。
等他終於知道真相,梁朝曦對他唯唯諾諾的那種感覺又嚴重了不少。
彼時他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掌握遊刃有餘地和她溝通交流的技巧,無奈之下隻得另辟蹊徑。
到現在為止,他仍然認為他絞盡腦汁想到的那個辦法十分有效,至少在大的層麵來說,對梁朝曦很有幫助。
隻要能做到這一點,他就心滿意足了。
白書彥看著梁朝曦,不知不覺就專心致誌地沉浸在回憶中不可自拔,連老板娘什麽時候將野蘑菇湯飯端上桌都不知道。
梁朝曦連著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剛剛想了點別的問題。”
白書彥這樣天賦異稟智商超絕的人,難免從小就有一些與眾不同的怪癖。
這一點在白書彥身上體現的就是他有時候會隨時隨地進入沉思狀態,好像老僧入定似的,專注力超絕,與之相應的,也比較難喚醒。
梁朝曦早就習以為常,不但不覺得奇怪,還總是感歎人家有這種魯迅先生鬧市看書一般的定力,難怪會成為遠近聞名學神一般的人物。
“沒關係,是我打擾到你了。隻是這個野蘑菇湯飯是羊肉做的,涼了再吃的話會胃不舒服。”
白書彥連連搖頭:“不是什麽大事,沒什麽打擾不打擾的。”
“你嚐嚐看,如果吃不習慣的話我們就換一個地方。”
白書彥拿起筷子嚐了一口,笑著抬起頭看著梁朝曦:“很好吃。”
梁朝曦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好吃就好,我還怕你吃不習慣。”
白書彥問她:“這個可以用勺子吃嗎?我覺得用筷子好像不太方便,麵片太滑不是很好夾。”
梁朝曦之前過來吃飯的次數不少,老板娘早就記住了她的喜好和習慣,原本送湯飯過來的時候就配了一個小瓷勺。
“這個,直接用就可以,新疆的少數民族雖然有些風俗習慣可能和我們內地的人或者漢族不太一樣,但也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講究,平常心看待就好,他們都是很熱情很包容的,隻要知道你是真心的平等地對待他們,就算有什麽無心之失他們也不會計較的。”
梁朝曦想了想,又補充了一點:“不過,還是提前告訴你比較好,勺子在這邊的漢語方言裏麵是傻瓜的意思,所以一般他們不這樣叫。不過知道你是外地人他們也不會和你斤斤計較的。”
白書彥點點頭:“嗯,這個我在烏魯木齊的時候當地的朋友告訴過我的。”
梁朝曦安慰他道:“沒關係,我剛開始來的時候也比較拘謹,因為沒有接觸過不了解,所以才會有各種各樣的顧慮,怕什麽地方沒注意到冒犯了人家,時間長了習慣了就好,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很可愛很淳樸的人。”
“好。”她的耐心體貼和善解人意又一次溫暖了白書彥,雖然他早就已經是一個成熟到足以應對各種狀況的大人了。
吃完飯從飯館出來,梁朝曦準備送白書彥回酒店休息。
白書彥沒有同意。
“怎麽能讓女孩子送我回酒店呢?應該是我送你回去才對。”
梁朝曦趕忙拒絕:“沒關係,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跑來跑去也不是很方便。我先把你送你酒店再回家。新疆的治安很好的,如果發生什麽意外直接報警,三分鍾之內警察就會趕到現場。”
白書彥皺眉:“你怎麽了解得這麽清楚?之前是遇到過什麽困難嗎?”
其實這是楊星野和梁朝曦閑聊的時候告訴她的。
她一時大意,差點說禿嚕嘴去。
“哦,我們野生動物保護站經常和當地的警察有業務往來,是之前一起工作的時候聽他們說的。”
幸好她腦子裏總是繃著一根弦,這才又把話圓了回來。
“那就好,不過也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好歹我是個男的,又是你哥哥。”
梁朝曦聽他都這麽說了,實在難以推辭,隻能無奈答應:“好吧。”
兩個人打了一輛車,快到地方的時候,梁朝曦告訴司機師傅:“您好,前麵停在路邊就可以了。”
白書彥聞言轉過頭看向梁朝曦。
“我住的那個小區不好停車,這樣方便一點。”
說話間司機師傅就把車停了下來。
梁朝曦趕緊和白書彥道別:“再見書彥哥哥。”
白書彥隻來得及說了一聲再見,車子就重新開動了。
梁朝曦看了一眼開遠的車,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
她剛要轉身往小區裏麵走,就被人從後麵一把拉進了懷裏。
梁朝曦的驚叫聲剛剛溢出喉嚨,一隻掌心有老繭,觸感粗糙但十分熟悉的手就捂上了她的嘴。
“你準備一嗓子把我在附近的同事都叫過來啊?”
楊星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梁朝曦這才從渾身冰涼汗毛炸立的狀態中恢複了一點點神誌。
從驚懼到暴怒的情緒轉化得很快,梁朝曦反應過來,毫不客氣地給了楊星野一個肘擊。
隻可惜她的速度終究還是抵不過訓練有素的楊星野,他早就預判了她的行為,提前做好了防備,梁朝曦這一番動作下來,沒打到他人就不說了,反而把自己往他的懷裏更深入地嵌了嵌。
“怎麽搞的,這幾天太熱了嗎,火氣這麽大?”
楊星野嬉皮笑臉地插科打諢,試圖渾水摸魚把之前開車的事情遮掩過去。
梁朝曦不說話,隻是自顧自地使勁想從楊星野的懷裏掙脫開來。
楊星野看她態度堅決好像準備魚死網破,一點兒和談的餘地都沒有,怕他手勁太大捏疼了她,第一時間選擇了放手投降。
“好了好了我錯了,真的,我錯了曦曦!”
梁朝曦不為所動,被楊星野鬆開之後就目不斜視地往家走去。
楊星野一直緊緊跟在她身後,唐僧似的嘮嘮叨叨:“對不起我錯了,我就是不太放心你一個人,又有點好奇,想看看你說的這個學神白書彥到底長什麽樣子,這才去接你的。再說了,你憑著良心說說,我這個化妝偵查是不是天衣無縫,是不是特別逼真,連之後那個老鄉都被騙到了……”
梁朝曦原本腳步不停,一直默默往前走,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聽到他說起之後上車的那個維吾爾族大叔,終究還是沒忍住好奇。
“那個大叔最後怎麽辦了?”
她板著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低沉一些,好像是在全力壓抑著怒火。
楊星野一聽這話,立刻看出來了轉機,上前摟住梁朝曦的肩膀,拍著自己的胸脯得意到:“當然是送到他想去的地方了!”
他找準機會又湊近她一些:“我還沒收他的錢呢!就當是我學雷鋒做好事了!”
梁朝曦不吃他這套,想把他甩開,沒想到楊星野吃一塹,長一智,這回不知道使了什麽巧勁,好像一塊狗皮膏藥似的,怎麽也甩不脫。
“曦曦,曦曦,我的好曦曦,別生氣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人格向你擔保,以後絕對沒有下一次。你行行好,發發慈悲,鑒於我是初犯,又沒有什麽主觀惡意和社會危害性,給我判個緩刑,怎麽樣?”
梁朝曦本來也沒有怎麽太生氣,要不是剛才被他嚇得夠嗆,可能也不至於和他發脾氣。
這樣鬧騰了兩下,發泄一通,心裏那點火氣早就煙消雲散。
她認識楊星野這麽長時間,哪兒見過他這樣扭股糖似的又撒嬌又耍無賴,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一不小心就笑了出來。
楊星野耍了半天寶,差一點就要求爺爺告奶奶,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這一下看見梁朝曦在笑,心裏那股火燒火燎的勁也卸掉了一大半。
他半真半假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總算是笑了,嚇得我冷汗都出來了。”
梁朝曦冷哼一聲:“誰讓你偷偷去接我不算,還埋伏在這裏嚇唬我的。”
“我那不是擔心你嗎?送完大叔我連車都沒去還,本來還想去湯飯店碰碰運氣,想了想風險太大還是算了,這才又趕緊跑回來。”
“我隻是去吃個飯,又不是去幹嘛,又什麽不放心的?新疆的治安特別好,不還是你告訴我的嘛?”
楊星野自從和梁朝曦在一起之後,就發現自己對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哪怕明知道她和白書彥的關係,看到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他也會感覺全身上下都被濃濃的醋意包裹得嚴嚴實實,透不過氣,隻有早一點見到她,實實在在把她抱在懷裏才能安心。
可能,他是在嫉妒白書彥能那麽早就和她相識,成為她的青梅竹馬吧。
這樣的心態讓他這個自詡為頂天立地西北硬漢的雄鷹自慚形穢。
他連自己麵對的時候都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坦然承認,麵對梁朝曦,是不可能就這樣把這些略顯陰暗的想法說出口的。
“是是是,不是治安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怪我總是把你當做小孩。”
他想起第一次和梁朝曦見麵時的場景:“你忘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正在院子裏傻乎乎地玩雪還差一點滑倒呢!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成年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楊星野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才剛把人哄好就又開始逗她。
梁朝曦果然被他的話吸引走了注意力:“那時候我不是剛來,沒見過秋天就下雪的嘛!”
楊星野隻是笑,把她抱得更緊:“好好好,是我的錯,行不行?”
梁朝曦也不想聽他一直這樣沒完沒了地道歉,一邊拿鑰匙開房門一邊點了點頭:“行吧,就按照你說的,先判個緩刑。”
“緩刑?”
楊星野握住她的手飛快地打開房門,一個翻手把門關好。
下一秒,梁朝曦就被他氣勢洶洶地按在了門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