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國。星都城。
星都稱是亞瑟國南方的一座小城,每年的稅收位於全國的中遊水平,以農業為主的南方自然是沒有什麽油水可言的,加上耶律宏基的治理與督察府的監管,亞瑟國的官場清廉是有目共睹的。
南一街,這是星都城內的一條縱向大街,街兩旁擺滿了小攤,攤販站在街邊叫賣著,不時有一陣陣香味從小吃攤上被風吹來。
在街上的某一處,卻突兀的清冷,原因隻在於這裏擺了一張長案,上麵放置著一尊竹筒與幾張白紙,一側的硯台上支著一支狼毫毛筆。攤前坐著一位頭發銀白的男人,三十左右,一身素裝,閉著眼休息,旁邊支著一幡「一字測命。」
原來是算命的。
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值壯年,如何會滿頭白發?路人不會過問這些,盡管亞瑟國官衙清廉,但百姓們還做不到路不拾遺、多管閑事,若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來形容倒是挺恰當。
白發男子也不焦躁,就是靜靜的坐在那閉目養神,似乎有沒有生意上門並不上心。
「先生,能不能幫我測一下,我家的牛去哪了?」一道憨厚帶著焦急的聲音響起,驚動了閉目養神的白發男子與路過的行人。
白發男子睜開眼,見來者是位普通的農家打扮,雙臉通紅,臉上冒著熱汗,顯然是很急。路過的行人紛紛圍上來,想看看這位掛著一字測命的算命先生能不能幫那位農家漢子找回牛。
「別急,慢慢說,你家的牛不見了?」白發男子並不在意路人的圍觀,微微一笑,順帶著也舒緩了農家漢子焦躁的心情,靜下來道「是的,先生。昨晚我還喂過它,今早起來就不見它在牛棚裏了,我開始還以為是我爹拉去吃草了,可我爹回來後告訴我沒有牽過牛出去。我就奇怪了,這牛怎的不可能飛了吧?」
白發男子凝神一思,隨即道「你為什麽想到是你爹拉出去吃草了呢?」
漢子回道「以前我爹會時不時牽牛出去吃吃草,順帶他自己也四處走走,活動下筋骨,老待在家身子骨容易生鏽。」
白發男子拿過硯台上的筆,遞給漢子道「你在上麵寫個字吧。」漢子遲疑了一下道「先生,我隻是想讓你幫我算算牛去哪了,可沒想著算命啊。」
白發男子笑笑「我這就是在幫你算牛去哪了,可按規矩必須得在這紙上寫個字。」
漢子猶豫了一下,而後咬咬牙接過毛筆,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個牛字。白發男子接過漢子遞回來的毛筆,笑了笑,道「牛就在你寫的這個字最長的那一畫的方向。」
眾人哄的一聲鬧騰起來,漢子有些將信將疑,道「先生,您這算得準嗎?」
白發男子聞言一笑「準不準,還得你去找過牛之後才能定奪。」漢子眼睛一亮,轉身就跑「先生,等我找回牛,請你喝酒去。」
路人紛紛指指點點,也有好事者跟了去,白發男子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閉上眼繼續坐在那,也不知是在休息還是在想事情。
不多時,那漢子被一群好事者簇擁而回,漢子老遠就叫嚷道「先生神人也,牛找回來了。」
站在白發男子旁邊等待的路人轟然一鬧騰,想不到這個算命的居然有幾分真本事,於是爭先搶後的要找那白發男子算命。
漢子擠到白發男子麵前,眼中滿是激動,白發男子擺擺手道「不必多禮,那麽,你是不是該把算命的錢結了?」
旁人哄笑,漢子利索的掏出錢,白發男子也不在意,接過放到了懷裏,朝那漢子道「你回家去吧。」
漢子朝白發男子行了一禮,退出人群,方才開合的一道口子又被路人塞滿了。
一位好事者喊道「算命的先生,您是怎麽算準了那漢子的牛會在南方呢?」
白發男子笑了笑,從長案上端起一杯茶,喝了兩口潤潤嗓子道「我看那漢子三十有五,他的老父親想必也該有將近六十了,人一老,忘性就大,所以我推測那漢子的父親早上起早把牛牽出去吃草了,散布回來的時候忘記牽牛了,回到家也不記得有牽牛出去的事情。而水草一般都長在南方,所以牛一定是拉到南邊去喂草,那漢子在紙上寫的字,牛字最長的一劃是指向南邊的,所以我才說那牛在南邊的方向。」
旁人紛紛喝彩「先生果然神人也。」
白發男子搖搖頭道「各位繆讚了,在下不過讀過幾年書,恰好不是死讀書,對於周易相術有些興趣才下苦功夫去研究了一番,今日之事,確實算不是測算,隻能算是推理。」
旁人怎會聽信他的謙虛之言,把白發男子臊了個臉紅,於是收拾攤子逃也逃似的跑了,餘下身後眾人對他方才的一番推理津津樂道。
摸出袖子了的錢袋,倒出來數了數,一共二十三個銅板,可以買幾個饅頭一壺小酒和兩個小菜了。白發男子笑了笑,而後抬步朝巷子外走去。
方才抬步,隨即怔在當場。巷子口站著兩道人影,一道白衣飄飄,青絲翻飛下的絕世臉龐上流露出複雜的情緒,身後那道黑色的修長身影,麥色的皮膚,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眼神中流轉著一往無前的霸氣,白發男子感覺到心神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和心痛。
「你。」白發男子始終說不出後麵的句子,在看到她身後那道身影的時候,心就莫名的一沉。
「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麽?」她幽幽的開口,一句話,將他堅強的外表下那顆脆弱的心擊得粉碎。此時此刻,讓他丟盔棄甲,一句話足矣。
他披著白發的頭黯然垂落,白色的發絲傾灑而下,遮住了他的臉,也遮住了眼眶中流下的眼淚。抬起頭,他若無其事道「不知道。」
身後那道黑色長衫的身影躍出來喝道「你這個負心漢!」他微微別過臉,看著那張始終帶著笑容的臉在此刻竟然如此的淩厲,「他在說什麽?」他轉過臉,看著那道柔弱的身影。
「我說你是負心漢,你知不知道陌離為你受了多少罪?她……」「俠衣,別說了。」陌離打斷他的話,看著他的臉,還有那頭觸目驚心的白發,心口一陣陣的刺痛。
「俠衣?叫得挺親熱嘛。對不起,我沒時間在這囉嗦。」他舉步要走,落俠衣橫身攔下「要走可以,先給個說法。」
「你是她什麽人?說法?可笑,我李長安從不給任何人一個說法。」他語氣莫名暴躁起來,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情況,情緒從未這樣不受自己控製過,特別,是在看到眼前這個穿著黑色長衫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的男人。
「我?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是麽?那今天我倒要教訓教訓你。」落俠衣身形一動,身後的陌離反應過來叫喊道「俠衣,別亂來。」驀地,又道「俠衣,小心點。」
她知道李長安的武功絕對不在落俠衣之下,如果僅僅是謀略與軍師才能頂尖,又怎麽能配得上飛龍令?李長安其他也會武功,而且不低,隻是他被太多的戰爭帶來的光環所覆蓋,所以極少數人知道他會武功,而且很厲害。
原本第一句是想製止,第二句是想提醒他。但聽在李長安耳中卻變了味道,看向落俠衣的眼神中也有了一絲的仇恨。她原本是屬於他的,也隻能永遠屬於他的,可現在她居然為了他擔心,這怎能不讓自己感到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