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單雄信。」
葉孤城靜靜站在崖頂,身後是陌離。
微風吹起,蕩起她煙熏藍的長裙,烏黑的長發亂了發隙,褐色的眸子中閃耀著精光。
「大唐開國前的瓦崗單雄信?」
點點頭,葉孤城閉上了眼,夕陽灑在他蒼白的臉龐上,染上了一層金黃。
「他不是死了麽?」陌離有些不可置信。
「他被射下山崖,沒死,卻失憶了,一直以為自己天生就是叫花子。」
陌離輕掩小口,這個消息太驚人了。
「他怎麽能活得這麽長?與他同一時期的秦瓊、尉遲恭也逝世那麽多年了。他比他們年長,如今算起來,應該有一百多年了吧。」陌離皺著眉。
「他誤食了一種果子,那果子有延年益壽的功效。他帶我去過那地方,那棵樹被摘了果實後就枯死了,那樹根到是不錯的藥材,可惜對我用處不大。」
陌離有些吃驚,「這些不是傳說中的玄幻麽?」
葉孤城搖搖頭,「這些算是機緣,奇遇的人不多,如果都有奇遇,那就不是奇遇了。」
陌離點點頭,「這麽說來,我撿到寶了?有他指導,我相信禍水軍可以和大周抗衡了。」
葉孤城搖搖頭,「仙果豈是那麽容易得的,他吃了雖然可以延年益壽,但食用方法不對,卻落下了病根。」
陌離一凜,「什麽病根?」
「他本快要死去,誤食了仙果,身上的傷是痊愈了,也可以延年益壽。但仙果蘊含的奇效太強,他經受不住。氣血相衝,造成了記憶紊亂,時好時壞,每年中秋月圓就會發病,全身冷汗,疼痛奇癢。」
陌離驚出一身冷汗,「如此痛苦,他怎麽熬過去的?」
「每到中秋月圓之日,我會將他打昏,然後封住他的穴脈,運功幫他止痛。現在尚還陣得住那病痛,以後就很難說了。」
長歎口氣,葉孤城艱難的抬起右手,試圖觸摸左手抱著的長劍。
「他會痛死麽?」
葉孤城抬著的手凝固在半空,半晌,葉孤城輕聲道「或許會。」
「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幫他解決?」
「有。」
「是什麽?」
「殺了他。」
陌離愣住了,絕世的容貌麵無表情。
「死是最直接的辦法,免除病痛。」葉孤城幽幽歎了口氣,「但是我下不了手,現如今,你更下不了手。」
「有誰能下得了手?」
「這世上沒人能下手。」
「為什麽?」
「因為他的武功已經達到天人合一。每人能殺得了他。」葉孤城歎了口氣,低著的頭垂得更低,僵硬的右手始終不能觸到那柄劍。
滿頭大汗的葉孤城,右手眼看就要觸碰到那左手抱著的劍時,身後的一句話,讓他像泄了氣的皮球。右手垂落而下,搖晃著。
「那我讓他幫我殺了周武。」
緩緩的真過身,葉孤城道「你的想法很天真。」
陌離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聳聳肩。
「這個天下有許多是你從未見過的事,或者聞所未聞。」陌離打斷道「這我知道,那又怎樣?」
葉孤城道「如果一個江湖高手可以傾覆一個王朝,天下早就亂了。」
「一個江湖高手,有了權勢,何以不能傾覆一個王朝?」
「江湖人,不屑朝廷的權勢。」葉孤城冷漠道。
陌離聳聳肩,「所以一個江湖高手如果單靠武功,永遠隻能行走江湖?」葉孤城點點頭。
「江湖太大也太小。進了江湖,就很難走出去。」
葉孤城左手挽起長劍,在空中舞起劍來。
「江湖就代表紛爭,有了紛爭的源頭,就永遠不會有結尾。」
「那如果沒有源頭呢?」
「不可能沒有源頭。」
「源頭怎麽來的?」
「有些人為了江湖中的權勢、名聲、利益,產生紛爭的源頭,然後這一代結怨,下一代繼承仇恨,生生不息的下去。」
「你踏入過江湖麽?」
葉孤城停止了舞劍,沉默半晌,「天下就是江湖。」
陌離頓悟。
江湖太大,大到囊括這個世間。
江湖太小,小到一個人。
陌離明白那句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太多仇殺,今天你殺我,明天我殺你。
陌離慶幸她沒有踏入武林江湖,她矢誌推翻大周。
亞瑟國的發展空前的迅速,製定了一係列的律法後,在各地官員和督察府的監督下,亞瑟國的內政與稅收等很得陌離的滿意。
禍水軍的訓練也在加強。以前訓練的是單兵作戰能力,現如今訓練的是集團作戰。因為她們現在是禍水軍,而不是禍水組織。她們的最終目標是戰場,與大周兵戎相見的戰場。
集團作戰的重點就是集團間的配合與默契,陣法與指揮,依靠地形、陣型做出調整,破壞敵軍的攻擊意圖。
禍水軍中,葉孤城隻能算將才,帶兵殺敵倒是上上人選,紅娘的後勤能力很強,慕容悅主攻的是情報方麵,一個集團作戰,最不可少的就是一個能行軍布陣的領帥。
陌離一直熟讀兵書,加上計謀詭異,這個禍水軍的領帥自然是當仁不讓。
但陌離頭痛的是,如果她率領禍水軍出征,那亞瑟國讓誰坐鎮?
葉孤城需要帶兵殺敵。紅娘主管後勤,但政務一點也不懂,而且沒有與生俱來的天賦。慕容月負責情報,到時需要隨軍出征。
下麵的那些人隻能擔任地方上的官員,國政這種事情她們是幹不來的。
陌離頭疼的倚靠在長案上。人才,現在最缺的就是忠心的人才啊。
陌離現在多希望諸葛亮再世來協助她管理亞瑟國啊。
恍惚間,大殿內走進了一道人影。
陌離懶洋洋的抬起頭,隨即眼中精光一現。
紅娘從大殿外走進來,身後跟著一位儒士裝扮的中年男子。
「王。」紅娘半跪在地,垂著頭,「這位先生是揭榜而來。」
陌離點點頭。她確實是下了皇榜。
紅娘起身退了下去,中年儒士負手而立,一雙深邃的眼睛中看不到一絲精芒,隻有深不可測的黑暗。
「閣下尊姓?」
「在下惶恐,並肩王過禮了。」儒士拱拱手。
陌離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小口,「可我看不出你有絲毫惶恐。」
儒士笑笑,幹淨的臉上掛著的笑容頗為神秘。
「惶恐不一定要表現在臉上,正如我對並肩王的敬佩並不表現出來。」
「我可以認為這是你的狡辯嗎?」陌離吹了吹茶水上漂浮的幾片茶葉。
儒士笑笑,似在化解尷尬。
「你很喜歡笑。但我最討厭的就是笑裏藏刀的人,很不幸,你被我歸為這一列。」陌離語氣冷淡。
儒士不以為然,摸了摸下巴,「看一個人不能光憑笑容。你沒有考過我的能力,所以你沒有資格評判。」
陌離拍了拍手,「你是第一個敢這樣和我說話的。」
儒士謙遜的躬了躬身,「我從來不針對某一個人。」
陌離把案上的奏折合起,隨手一扔,「說說你的條件。」
「可我似乎並沒有答應。」儒士依舊負著手,微微仰著頭,看著高高在上的陌離。
陌離一愕,看著夕陽灑進大殿將他的身形輪廓模糊,「我似乎對你有了些興趣。」
「很抱歉,我對你沒興趣。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儒士有些得寸進尺。
陌離臉色一寒,「請注意你的措詞。」
儒士摸了摸下巴,似乎他很喜歡這個習慣性的動作。「你能給我什麽條件?」
「你想要什麽?」陌離俯身,眯著眼看著那個始終掛著自信笑容的男子。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感覺似乎挺不錯呢。」儒士摸了摸下巴,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陌離細長的手指敲著腦袋,閉著眼思索了片刻。
「可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太大的野心呢?」陌離玩味道。
儒士愣了愣,隨即皺著眉頭沉思。
他想事情的樣子很帥。這是陌離的評價。
大殿內灑滿了夕陽,那道修長的身形垂著頭,左手支著摸著下巴的右手,頭上的長發被一塊方巾紮起,兩道濃眉下是一雙深邃漆黑的大眼。
麥色的皮膚,幹淨的臉龐。思考的樣子很迷人。
「大事由你決定,我隻處理一些瑣碎的小事。怎麽樣?」他抬起頭。
「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需要處理的事都是大事。」陌離敲了敲長案,纖細的手指上著炫彩的指甲妝。
他怔住了,有些為難。
陌離搖了搖頭,他還是心機太少啊。
在夕陽的餘暉消失在大殿內的那一瞬,他抬起了頭,「我證明不了。」
「就這些?」陌離盯著他許久,他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
點點頭,他睜開了眼,「留或走,你決定。」
「無名無姓,如何留你?」陌離淺淺的喝了口茶。
儒士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半跪在地,學著紅娘的動作,將頭垂下。
「王。耶律宏碁將不負王的厚望。」
陌離笑了笑,這個臭男人,終於肯說出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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