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雙腿微跛,走路是小心翼翼,方才沒有注意到,她兩肩也是不平,左低右高,微微駝背。
盡管如此,莫霜憶倒也認為,她年輕的時候,應該是位美人。
有時候,看一個人,不能用眼睛,而是用心。
也許是感覺到莫霜憶探究的目光,老人家好不容易邁出了門檻,微微側身,見到呼吸也有些困難的莫霜憶,閉著眼睛,艱難的喘息著。
昏昏沉沉的睡著,先前的清醒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
難道之前就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莫霜憶一直在心裏默默的想著,卻不知身邊來來回回,已有無數個人出入過。
“奶奶,為什麽姐姐還不醒呢?”小鑰急切的問道,老人家歎道,“恐怕真的是傷得重了,這可如何是好?”
“不如,讓醫姐姐來一次吧!”小鑰猶豫道,“雖然醫姐姐的疹費很多,但小鑰存了好多銅板,可以替姐姐治病的!”
“傻孩子!”老人家哭笑不得道,“我早就請她來了,隻是好像離得很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怎麽辦啊?”小鑰的小手,緊緊的握住莫霜憶的手,將溫暖傳遞到莫霜憶的手中,“姐姐,你快點醒來啊。”
真是善良的小孩子!莫霜憶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嘴角,雖然渾身乏力,眼皮酸澀,呼吸困難,卻能夠聽到周圍的動靜。
幾天以來,這對祖孫兩人對她的照顧,很是了解,好像村中的大夫陸陸續續的也曾來琮,隻是……
她好似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了!
努力的伸出手,輕輕撫過小鑰粗糙的小辮子,似乎因為條件不好的緣故,盡管開朗活躍的她,生活得並不好,
“奶奶,快看,姐姐醒了啊!”小鑰興奮的叫著,莫霜憶的耳邊立刻傳來蹣跚又急切的腳步聲,隨即傳來老人家的歎息,“怕是被你吵到了,不要鬧她,聽話!”
因為她沒有睜開眼睛,老人家心裏難過了吧!
雖然莫霜憶很是喜歡這對祖孫,卻無法完全托心,隻是因為小鑰的深藏不露吧!
又不知過了多久,身體時而冰冷,而時悶熱,漸漸的令她失去了最終唯能保持的神智。
她不相信自己最終的命運會終結在此處,但是依現在的情況,又要何時才能康複?若當真癱在床上一輩子,不如讓她死在坑中,來得痛快。
“醫姐姐,你可終於來了!”本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小鑰,突然高音喚道,令本欲深睡的莫霜憶,再次心驚,卻沒有氣力睜開眼睛。
微微眯著眼睛,半張著嘴,一股清水湧入口中。
“醫姐姐,能救嗎?”小鑰的問題一出,隨之而來的是她的慘叫,莫霜憶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卻又聽到小鑰的輕泣,“小鑰出去,姐姐不要生氣呀!”
隱隱的,也聽到老人家難過的哭聲,看來這位醫者的脾氣不太好!
可是,也不能用小孩子來煞脾氣呀!莫霜憶隱隱的心疼著。
“姐姐?真的是姐姐……”哭聲在耳邊蕩開,帶著隱忍,帶著悲涼。
倒是變得異常平靜的莫霜憶,隱隱的皺眉,按日程算來,從她與莫雨恬分離掉入坑中的日子算來,想到葉望之處,怕是也要用上些日子。
“姐姐?我是雲啊!”果然是莫雲惜,莫霜憶急切的想睜開眼睛卻不能,隻能勉強伸出手來,似乎想撫上莫雲惜的麵容。
“姐姐!”莫雲惜連忙握住莫霜憶的手,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麵容之上,眼淚不由得滾滾落下。
從她得知莫霜憶與沙洛落入坑後,便心急難耐,得知那坑會突然下陷,又會自動複合,自知其中必有緣由。
無奈因當時情況危急,連影使都來不及做出反應,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莫霜憶,即使身邊有武藝高強的沙洛,也難保她萬全。
緊張的她,不得已,從葉望處奔回,留莫雷悎在那裏待命。
就算對莫雷悎萬般的不信任,此時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啊!
慢慢垂下手臂,此時莫雲惜已經來到身邊,應該沒有什麽後顧之憂,如果連莫雲惜也醫不好,隻能說,她命運如此。
感覺到莫雲惜喃喃的話語,本隻有聽覺尚算清楚的莫霜憶,感覺聲音越發得飄渺。
已經口不能言,眼不能觀,若是耳不能聞,隻有鼻子尚能勉強用用吧!
似乎感應到莫霜憶的無奈,莫雲惜立刻替莫霜憶把脈,卻沒有看出什麽,焦急的皺上眉知道,知道自己是因為關心則亂。
勉強平定心緒,再次觀察起莫霜憶來。
好似聽到莫雲惜隱隱的歎息,看來是有了對策,隻是不知要多久才能康複。
“姐姐真是多災多難!”莫雲惜說話之時,鼻音頗重,看來又在莫霜憶不知道之時,流了不少眼睛。
無法言語的莫霜憶,自然不能親自問出當前之事,莫雲惜也沒有心情提到。
門口傳來小鑰怯懦的聲音,方才莫雲惜實在太過分,“姐姐,需要幫忙嗎?”
“不用!”莫雲惜冷冷的說道,小鑰委委屈屈的離開,莫霜憶好似能在腦海中,想象到小鑰的模樣。
這就是牽怒啊!莫霜憶哭笑不得,她若能說話,定要問問莫雲惜,為何會對小孩子如此凶狠。
養病是漫長的功夫,她已經深刻的經曆過一次,沒想到,時隔不久,又要再次嚐試。
好像過了無數個日夜,勉強能用的鼻子能夠聞到自己身上發酸的味道,苦笑不已的莫霜憶,接受著莫雷悎非常人能夠承受的醫療。
無數味道詭異的藥汁滑入口中,無數種湯藥用來沐浴,無法移動的自己,完全被莫雲惜以及……沙洛親自照顧著。
都是女兒家,沒有什麽好害羞的,莫霜憶不住的安慰自己。
可是,當她得知是沙洛替她寬衣解帶時,心中難勉氣悶。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羞愧,在心儀於自己的人麵前,寬衣解帶,無論是男是女,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懊惱。
“小心些!”想比於莫雲惜,沙洛更為細心,懷抱著莫霜憶的動作更加溫柔。
“如果你是男子多好!”莫雲惜低聲喃道,除了見到莫霜憶傷勢的第一天之外,她一直保持著平淡的神情,情緒沒有再出現失控。
這才是莫雲惜,平平淡淡,情緒始終不起波瀾。
但也是令莫霜憶些許感動,因為曾在那一刹,莫雲惜的情緒因她而起波瀾。
艱難的睜開酸澀的雙眼,眼前始終略有朦朧,可能是在坑內時,沒有好好的保護眼睛。
總而言之,大難已過,都說會有後福,可是對莫霜憶來說,卻是福禍同至。
看到沙洛,見她沒有事,卻是放下了一顆心,畢竟她是來協助自己,沒有理由受傷。
“姐姐,閉上眼睛,休息!”莫雲惜平平板板的警告著,令莫霜憶回想起每次不得已,到莫家莊園替她診病的莫雲惜,總是板著臉,對一切都是不屑的神情。
“姐姐,要笑就笑,忍著對身體不好!”莫雲惜淡淡的憋了莫霜憶一眼,對沙洛道,“有勞沙姑娘了,我去看看藥是否煎好了。”
莫雲惜離去的時候,順手取過擺在桌上的信筒,看來是一直在與莫雨恬傳遞消息,卻不曾對她透露半句。
於公,她不希望,他們對她太過牽掛,畢竟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於私……她希望他們知道所有秘密,卻永遠得不到答案。
“美人,現在可是我們獨處呢!”沙洛一邊說著,一邊脫著衣物,因她身上也有傷,不過仗著身體的底子好,才沒有莫霜憶脆弱。
隻是莫雲惜也要求,沙洛要同莫霜憶一齊泡藥浴。
好在他們都是受了“內傷”,皮肉之傷早在莫雲惜到來之前,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莫霜憶微赧的別過頭去,不看沙洛美好得令她慚愧的身材,與她相比,自己就像沒有發育完全的小孩子,完全沒有可比性。
“美人害羞了!”沙洛長長的鬆了口氣,舒服得靠在桶側,“能與美人同浴,這在從前看來,是完全不敢想象的呀!”
是嘛!莫霜憶的頭低近水麵,她現在恨不得暈過去。
原來女人與女人相較之下,真的很容易讓人自卑。
“美人,是在想誰?”沙洛遊到莫霜憶的身側,撥開水麵的藥沫,捏起莫霜憶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麵對著自己,“現在,隻可以想我喲!”
幾乎是惡意的,沙洛帶得邪惡的笑容向水內看去,陡然變了臉色。
莫霜憶懊惱的別過頭去,真希望藥沫可以將她完全的遮掩住。
“瑕疵……”沙洛喃道,莫霜憶猛的吸了口氣,心中隱隱的疼痛,也許在沙洛眼中,她是完全沒有瑕疵的。
沙洛突然冷哼著,“在美人身上留下傷痕的人,都應該去死。”
莫霜憶撇了撇嘴,卻選擇了沉默,將沙洛的手,慢慢推開,緩緩的別過頭,輕輕咳著。
“如此一說……應該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