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屋子透出淡淡的藥味,濃重的藥汁在地上淋出輕輕的痕跡。
屋內的光線十分明亮,隱隱的看到靠在床上的身影,似乎正在觀書。
莫霜憶輕輕邁著步子,更欲進門,便見葉芝麵朝床內,輕輕咳了幾聲,隨後是悠長的歎息。
想必,他在這處養傷,無論是環境,亦或服侍,都不如從前那般稱心如意吧。
葉芝突然像是感覺到門處的目光,緩緩起身,見是靠在門處眯眼沉思的莫霜憶,便欲起身,肩膀的疼痛早已消失,隻是傷口尚未痊愈。
“感覺如何了?”莫霜憶本欲上前按住葉芝,卻緩緩的縮回手,側頭看向隨她進門,卻不知是進是退,淡淡一問,“怎麽?”
葉良縮了縮脖子,目光落到葉芝身上,陪笑道,“不知,當家和三小姐,有沒有什麽吩咐了?”
搖頭的葉芝,目光落向莫霜憶。
“葉良……我有事要和當家的說!”莫霜憶稍稍皺眉,抿唇笑道。
“是!是!”一聽莫霜憶之語,葉良如得大赦,連連點頭,拚命後退,恨不得立刻從屋內消失,不想未曾發覺身後的門格裏,重重一絆,“哎喲!”
本欲想撫的莫霜憶,方要伸出手,卻被葉良躲開,肥碩的身子連滾帶爬的站起,連連作揖,直到安全消失。
難道,他就如此害怕,害怕他們會出手狠毒?
莫霜憶低頭看了看自己欲伸出的手,苦笑不已。
屋內隻有二、三個木凳,坐著十分不舒服,倒是床上算是柔軟,隻是莫霜憶一名未出嫁的女子,坐在他的床上,倒是不太合適了。
“當家的,他可是忠心的呢!”莫霜憶抬起眼,看向葉芝,伸出的手,卻是指向葉良離開的方向。
原來她喚著葉良與她同來,不過是不想讓他與玢蘭等人走得太近。
原因是因為身份問題,所以他們一直對對方有所保留,但相處得越久,無論是優點亦或缺點都會被對方知曉,時間久了,變成了默契。
葉芝都對葉良有所保留,她不希望自己人,反倒對葉良上心。
並未搭話的葉芝,用沒有受傷的手臂替莫霜憶倒茶,動作流暢,透出一股沉穩。
若當真是嬌生慣養的富貴家兒女,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恐怕難得有幾個如此心情平靜。
“當日,我隻是不太放心,所以讓他提前探路,沒想到,他……”莫霜憶緩道,“迷路了!”
立刻有了精神的葉芝,不由得歎笑,那一笑仿佛將莫霜憶心中所有的不安盡數驅走,溫暖得猶如春風一般,與葉景……很是相心。
“倒是他的脾氣。”葉芝搖頭笑道,抬頭對上莫霜憶微微落寞的神情,像是猜到什麽。
莫霜憶沒有再理會自己的心續,繼續道,“巧的是,偏巧你落到城下時被他救到,為了救你,他也受了傷!”
說到這兒……葉芝的臉上出現玩味的笑容。
葉良救他,葉良會救他……他不知道的事,由莫霜憶來點破!
“隻不過,雲妹出現得算是及時,我可沒有為葉良說好話的意思!”莫霜憶轉過頭,對上葉芝的笑容,搖頭道。
見葉芝動了疑心,莫霜憶雙手一攤,她可是誠實的交待。
葉芝見狀,不由得苦笑道,“聽得出來,隻是太過巧合了!”
是啊,一切都太過巧合了,要如何迷路,能迷到此處呢?
之前幾天,莫霜憶一直在四處徘徊著,自然包括葉芝摔落的坡處,那坡度可是不容小視,上麵無數尖石雜草,若是傷到,皮肉傷怕是難免。
不經意間傷到重要之處,怕是性命堪憂啊。
雖然他們認為一路行蹤算是隱密,無奈奸細始終伴在左右,重要的事他們無法知曉,起碼他們將去之處,他們會算計。
葉芝的傷,他們的失散,是不是也在算計當中?
“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莫霜憶的笑容慢慢變得苦澀,“總之,無論葉良出於什麽心思,是把你救下來了,影衛將他看得很牢,就算出了問題,也盡量不讓他影響到我們。”
看得出莫霜憶的心思,葉芝歎道,“其實,我之所以招來葉良,是因為他在葉家無所權勢,對葉老的影響不大,卻又是實實在在的葉老的人。”
“噗”的一聲,莫霜憶笑出了聲音來,“換成我,我也會將這樣的人帶出來,逼著他來背叛呢!”
逼著身邊的人背叛,挑戰著彼此的極限。
突然憶起,幾日以來,她都沒有看望過葉芝,始終都是莫雲惜與莫雷悎相陪,以他們的心性,怕是不會告訴葉芝外麵發生的事。
其實也沒有特別的事,隻是,她好像突然愛上農地裏的生活。
平淡,卻真實。
“你的侍衛隻是受了傷,都在附近,隻是這段時間的奔波令他們分外疲憊,也不必急於一時,你也好好休息吧!”
莫霜憶幽幽的歎道,不想再做停留,似乎對未來產生或多或少的排斥,交待最後一件事,便打算離開。
“他們都沒事?”葉芝突然抬頭,對走到門處的莫霜憶問道。
以為,會一個不留,就算知道他們是忠心的又如何。沒想到,竟然會沒有事。
隱隱的,覺得像是被莫霜憶說中了一般。
“這一路始終奔波,起不太大波瀾,不如,葉當家被行刺吧!”莫霜憶的神情,猶在眼前,當時一句玩笑,竟成真語。
他知道了忠心與否的他們,也知道怕是要孤身前行。
說到這裏,莫霜憶倒是有了幾分得意,一挑眉,冷笑道,“葉老的人武功再高,也對看不到的敵手,無可奈何呀!”
看不到的對手,影衛並不如想象中的厲害,卻比想象中的神秘。
如果要求勝,在高手麵前隻能硬敵,若要救逃,隻要令對方手足無措便好。
何況有葉芝的侍衛相助,收拾他們區區幾人自然不成問題,隻是……對方派來的人手,似乎多了些。
“真羨慕你有忠心的影衛。”葉芝的語氣中,的確透著羨慕,甚至是妒嫉。
這是屬於女孩子的專權,身為男子,就要自己來扛起一切。
隻是聽到莫霜憶的耳中,卻像極了一種諷刺。
“我倒是羨慕你,可以牢牢的控製忠於你的人,相比之下,我倒是不安穩得多。”莫霜憶重重的歎道,“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一天,將我出賣得徹底。”
她不相信影,不相信影衛,更不相信地國。
她隻相信自己,一旦迷失了自己,便是毀滅的時刻。
“我來就是為了讓你放心,既然無事,我就先走了!”莫霜憶邁出門檻,再次望到門口的藥汁痕跡,像是突然了然般,回頭淡笑道,“當家,雲妹的醫術了得,切莫諱疾忌醫呀!”
尷尬的葉芝也似聽懂了莫霜憶的話外音,難為情的應道,“是啊!”
看來這些藥汁,不是雲妹端來時淋灑到地麵上的。
“雲妹的藥雖然難喝些,卻是極有用的。”莫霜憶心中漸漸升出惱怒之意,莫雲惜豈是會他人治病的人?若非……
算了,葉芝並不了解莫雲惜的脾氣。
“自然!”甚是為難葉芝,知道自己的小伎倆被莫霜憶發現了。
莫雲惜的藥是否有用他的確不知,但毒醫的藥是否有用,根本不必去探知。
能吃上毒醫的藥,也許會長生不老,他當初也有著這份想法,也曾暗暗希望漸漸年老的葉老,能夠找到毒醫。
可是當毒醫當真為他治病時,他便改了想法,原來健康是件幸福的事。
此時,莫霜已經離開了他的小屋。
“姐姐,我來送藥了!”莫雲惜的聲音陡然在兩個人的耳邊響起。
不僅是葉芝,莫霜憶也微微錯愕,心中泛起陣陣不安,她到底來了多久?
隻是見莫雲惜的手中端了茶湯藥,上麵隱隱的冒著熱氣,應該是剛到吧!莫霜憶如此安慰著自己。
對莫雲惜形影不離,恨不得變成影子的莫雷悎,輕輕咳著,“咳……”
回過神的莫霜憶,漸漸的輕笑著,“有勞妹妹了!”
對莫雷悎與莫雷悎微微點頭,莫霜憶便欲離開,不遠處的葉良正蹲在地上不知畫著什麽,團團的身影縮在地麵上,甚是搞笑。
莫雲惜回身將碗遞到莫雷悎手中,心領神會的莫雷悎將碗端到了葉芝房中,立刻從屋內透出一陣陣的冷氣。
莫雷悎的性情,倒是與影有幾分相似,隻不過一個是無法擁有感情,一個是放棄了感情。
莫雲惜走到莫霜憶的身邊,輕聲道,“姐姐不要將雨姐的話記在心上,他就是沒有想得太多罷了。”
其實,莫雲惜是想說,莫雨恬想得太多了吧!
她們都明白,之所以對葉芝有仇視,是前朝的理由。
原本,莫霜憶也是一樣的,隻是多番接觸下來,倒像是交了心。
而莫雲惜一直在江湖上飄蕩,許多事漸漸看得開了,也不再放在心上。
不是不恨,不是不怨,隻是學會忍耐,選擇了唯一的目標。
“我明白的,進去吧!”莫霜憶點了點頭,拍著莫雲惜的肩膀,縮回手,歎息著走向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