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寶雞人·麵·寶雞話 活色生活 書包網

我是寶雞人,雖說離開寶雞已經十餘年,客居西安,但吃麵的習慣沒有變。難怪被人罵,“狗改不了吃屎”,你們寶雞人到死改不了吃麵。當然這是善意的,後麵還有一句話,就是寶雞人到死也改不了難聽的寶雞話!

寶雞話是寶雞方言。寶雞人好事者曾稱寶雞話為周朝的普通話,和現在的以北京話為基礎的普通話一樣,有點沾沾自喜,好像寶雞一下子回到周朝,“老子為天下最大”,成了全國人民向往的首都。寶雞人也可以像上海人一樣嬌滴滴地說,“你們外地人……”不過寶雞的話肯定說出來有些紮人。

我認識的寶雞人,包括甘肅天水、平涼一帶從秦國故裏出來的人,當地方言基本是改不掉的,特別是男的,從心理上難以接受改話的要求。年輕的女子本身性別有語言的優勢,改起來很快。寶雞話在別人眼裏很土,一聽就能聽出來,寶雞話成了寶雞人的文化符號。有時候在一些會議上,當領導的寶雞人講話確實讓下麵的人難以聽懂。其實寶雞人也想改,但改成醋溜的寶雞普通話連寶雞的騾子都聽不懂,實在難聽,還不如原汁原味的寶雞話聽來舒服,像秦腔一樣高亢激昂有剛性和柔勁。

可能寶雞人像吃麵一樣難改寶雞話了。麵是吃了一輩子,我聽說老家天水的評論家雷達愛吃秦地出產的麵,不遠千裏從秦地運到北京。我覺得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寶雞的水、醋、辣子等不好弄。寶雞的麥子是寶雞特有的黃土高原上接受特有的陽光照射下在寶雞農人精耕細作下長出來的。地要用老黃牛一點點耕耘,要不能有雜草。打胡基這種手工活實在太累和無聊,但可以磨煉人的意誌和耐心,我至今回想起來還有點心驚!種麥子一般是在秋雨綿綿中完成,割麥子是在酷暑夏日裏搶收,弄不好會遭瓢潑大雨襲擊。我家的麥子是用人和家禽的土糞上的,不用化肥,可以說是絕對的無汙染綠色食品。上糞是很吃力費勁的事情,首先要拉幹燥的黃土墊好,一般在大雪將麥苗覆蓋後,農人才在雪上給麥子蓋一層被子,讓麥子暖暖地過冬。在鬆軟的雪地拉上架子車,迎著刺骨的西北風,奔跑在寒冷的原野去給麥子上糞,手要一鍁一鍁鏟上車子,又要一鍁一鍁鏟下車子,還要均勻地揚在田地裏,這樣細心地侍弄莊稼很是不易。我過去上學,一到周六的早晨,懶覺還沒有醒來就早早迎日出拉架子車了,手上磨的血泡不少,但身體是現在流行的帥瘦。哪像現在衣食無憂,大腹便便,還這個病那個病。有時候想,勞動真是幸福。好麥子是要經過碾場、揚麥、晾曬等複雜程序,貯存後,如果需用再經過婦女淘水、晾曬、磨成上等白麵。而且麥子絕對是要在竹篾圍成的糧倉放一年才來磨的。麵可以做成臊子麵、扯麵、削勁麵、刀撥麵、撥魚麵、褲帶麵等。在寶雞老家,婚喪嫁娶、碎娃滿月都要請自樂班唱秦腔,喜氣洋洋地吃涎水麵。寶雞的麵與寶雞的水,寶雞善良智慧的女人共同創造出了奇跡美味。且不說其他,寶雞的水產出來的西鳳酒、太白酒都不錯的。寶雞姑娘出嫁前,在自己的家裏要吃一碗老母親親手做的麵才出門。寶雞姑娘心靈手巧,為人和善,她們手不光可以剪窗花、捏泥人,還可以做出讓男人終生享用的一碗麵!讓男人像秦川牛一樣在關中大地,富庶關中日夜辛勞,繁衍,養活著一代又一代寶雞人。

在西安生活十餘年,我總覺得自己是一個寶雞人,與這座古堡的城市心離得太遠。我家在寶雞北塬,高高的塬上缺水,用水要打上百米的深井。這種水沒有汙染,出的水很甜;這種水的下麵,有泥土的清香。在西安怎樣吃麵,我都覺得沒有寶雞麵條的正宗味道,陽光發芽的寶雞麵也是容光滿麵!我記得剛來,《華商報》記者黑白在南稍門友誼路十字找了一家肉臊子澆褲帶麵,比較好吃,後來店不知搬到何處?後來我在建西街吃一家刀撥麵,不太理想。爾後,西高新有一家褲帶麵,吃飯的人多麵磨得粗糙;豐慶公園的老魏家麵的質地有些不太好;粉巷有一家岐山臊子麵麵太黏;永明的岐山臊子麵已經結合了西安人的口味,雖說有點:“薄、稀、旺、煎、勁、光”的意思,但吃起來不爽!鍾樓老鳳翔的削筋麵吃的人不少,但麵太軟,臊子不行。前幾日,有幾個寶雞老鄉在含光路,《華商報》對麵一家撥魚麵小餐館吃了,麵不錯。但炒得有點過了。有時候隻能在長安湊合吃一碗戶縣臊子軟麵了,或者吃吃乾州食府的涎水麵,但麵細,不敢恭維。我不喜歡吃寶雞麵皮,蒸的、擀的都不行,辣子多,不吃不行,嘴饞,受不了誘惑,吃了活動少,容易便秘,這可能對我而言吧!這是嘴上享福,屁股幹燒遭罪!鍋盔也不喜歡,太幹,難以下咽,有水泡著吃還可以,但容易肚子脹!我喜歡吃幹麵,幹幹的,不帶一點水,剛下出的麵,不用涼水淘,吃完哪怕再喝一老碗麵湯,原湯化原食。有人說吃麵容易胖,胖容易得“三高”,我看不一定,我在寶雞時並不胖,你看現在的寶雞,包括天水一帶的農人有多少胖的,關鍵是缺乏鍛煉和勞動。

有時候為一碗麵,跑很多路。誰叫自己喜歡吃呢?有時候為一碗麵,耽誤許多時間,誰叫自己愛呢?我曾經在廈門為吃一碗麵,在大街上四處尋找,走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一家西安土門人開的麵館,在廣州湊合吃鹵麵,在上海湊合吃較貴的蘑菇麵,最倒黴在南京玄武湖吃了一碗龍須麵,除了鹽,什麽也沒有。在深圳時,我們就住在陝西人開的長安大酒店,光早上吃饃,量之大嚇壞服務員!在馬來西亞吉隆坡,我記得在一家很高貴的餐廳吃了一碗西式空心麵解了饞嘴。更可笑在北京動物園附近,想開個洋葷,跑俄羅斯餐廳吃了一通,花錢不說,一出門就餓,馬上找麵館解決問題。

寶雞人與麵和寶雞話構成了一道獨具特色的秦風秦韻。

寶雞人因為吃麵,長得細發,耐看。特別是女的,白亮亮的臉上再加上桃花紅,身子瘦瘦的,有腰翹,俏俏的,很原生態的漂亮!上月記得與作家紅柯在止園飯店談起寶雞人,他說第一天去陝西師大報到,文學院的書記、長安人傅功振(陝西省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見他第一句話說,寶雞人長得白白的,就是細發。傅老師我認識,他長得高大,是武將的身材。寶雞人從麵相上看當文官合適些。華山的朋友高潔對我說過,你們西府人有韌勁,東府人有二杆子精神。我說陝西人愣娃多。寶雞的麵、水、陽光,一方水土養育了寶雞人,寶雞人總體善良、節儉、隱忍、謙虛、甚至有些怯懦!寶雞男的大男子主義較深,固步自封,有些清高,不願出遠門,一般不言語,但蔫騾子踢死人!

“一頭牛三畝田,老婆娃娃熱炕頭”,自我滿足,知足長樂,長期受周禮遺風影響,禮節較多。寶雞男的最好找心靈手巧的寶雞媳婦,門當戶對,容易溝通和理解。在物欲橫流的今天,有時真想找個素麵朝天的寶雞女一生相伴。我認為,寶雞人應該保護傳統,移風易俗,現在是男女平等社會,應該人人平等,改變觀念,走出關中,建設一個和諧、活力的新寶雞!

反正我這寶雞話難改了。國外一位朋友問我為什麽不去外國,我說,我自己在國內都連普通話都說不好,到國外去聽不懂各種鳥語,就是教外國人中國話都是寶雞方言。說完自卑得不行。這寶雞話影響了出國,可能的一段異國戀情這輩子也不會有了。過去寶雞風大,得了鼻炎,讓許多人以為是陝北人。

現在我愛吃麵,沒有過去那麽執著,其他也可以吃一點;我愛喝酒,喝一點酒我覺得很好。秦腔在寶雞人心中紮得很深。一個人除了工作外總需要一點愛好,尋找自己的快樂和自由!我的文章是我個人的一點體會,千萬不要用寶雞話吼我——孟(笨)得像“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