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得力助手,未來狀元郎
城南寺外的石雕旁,孟慕晴支開了身邊的下人,噙著抹溫婉地笑說:“我認得你,你方才與那位富家千金起過爭執。”
不錯,主動現身在她跟前的,正是她踏破鐵鞋尋找的未來狀元郎。
灰頭土臉的少年五官尚算清秀,帶著些許害羞與笨拙,與孟慕晴記憶中口吐蓮花,文質彬彬的新科狀元判若兩人。
那時的他,早已位極人臣,是高湛的同黨,是得盡帝王信賴的朝廷重臣。
“小生聽主持說,是姑娘您前去尋人來幫草民解圍。”少年低著頭,滿是泥巴的雙手緊張地在身側攥緊。
許是心懷感激,孟慕晴在他眼中,就如同高不可攀的仙子,隻可遠觀,望其背影,不可接近,因為這樣狼狽的自己,會辱了對方。
主持真是神助攻有木有?
孟慕晴心頭微喜,默默給主持點了個讚,但麵上,卻流露出些許愣怔:“我素來不喜以勢壓人之輩,僅是舉手之勞而已,你莫要放在心上。”
少年眼眸微亮,似有敬仰之色閃爍。
“姑娘的大恩,小生銘感於心!若將來有機會,小生做牛做馬,定會報答姑娘。”
他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像個愣頭青似的說道。
孟慕晴撲哧一聲笑開了,如桃花般美豔柔和的笑容,惹來少年一個紅臉,甚是羞愧。
“抱歉,”孟慕晴忍俊不禁地說道,寬袖輕遮容顏。
“姑娘,請務必告知小生您的名諱。”丟臉就丟臉吧,他必須得牢記恩人的大名,以好日後報答。
“不必了。”孟慕晴假意推脫,算準了少年固執的心性不會善罷甘休。
一如她所想,少年連番追問,一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樣子。
孟慕晴狀似無奈地將名字告知。
孟?
這個姓,江南境內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少年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她是傳說中的孟家之人嗎?
“我也未想過要你報答,你談吐不俗,想必是個讀書人,不知猜得可對?”孟慕晴歪著頭,溫聲細語地問道,態度甚是平和,仿佛眼前之人並非是落魄的書生,而是一個與她同等之輩。
這份尊重,令少年再次動容,悄然紅了眼眶,又不願她看見,隻得垂下頭暗暗抹淚。
他出身貧苦,往常受盡了他人的冷眼,如今,竟有貴人願意尊重他,這份情就如黑暗中的一束陽光,暖人心窩。
“是。”少年點頭承認了。
“年後開春便是科舉,願你屆時能一舉奪魁,若你將來做了大官,還能記得今日的事,再說報答不遲。”孟慕晴調侃道,她說的是大實話,卻巧妙的讓人誤以為是鼓勵之語,至少在少年耳中,此乃她顧及自己的自尊故意說的。
“是!”少年梗著脖子大聲說道,泛淚的雙眸一片堅定。
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難,他定不會忘記孟姑娘的恩情。
悠悠在不遠處的石階上,不停朝這方揮手。
孟慕晴不再多說,留下一抹溫暖的笑靨後,轉身走了。
身後滿懷感激的少年,不曾瞧見,她麵上一閃而過的愧疚與歉意。
也許她天生便是心思深沉之輩,瞧,哪怕是出手幫人,也是有意而為之。
孟慕晴自嘲地笑了笑,卻不覺後悔。
為了這個家,為了她所看重的親人,她可以拋棄善良,拋棄良知,算盡天下人亦無悔。
僧房裏,老夫人與主持禮佛完畢,決定今夜在城南寺中歇上一晚。
孟母一夜未眠,在房中提筆疾書,為腹中胎兒以及家人抄寫佛經,嬌弱的身軀被燭火拖長,映照在紙窗上,靜謐且溫馨。
隔天,下山後,一行人踏上歸程,途徑城南寺附近的城鎮時,孟慕晴隔著車窗的簾子,不經意又見著了那位狀元郎。
他被城門處的士兵阻攔在外,滿臉焦急地說著話,似乎遇到了什麽難題。
“停車。”孟慕晴擰眉吩咐道。
“怎麽了?”孟華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時了然,心中分外欣慰,他的女兒打小善良,看來,這份秉性至今未變啊。
他輕拍了下孟慕晴的肩頭,眸中泛著鼓勵的暖光:“想做就去做吧。”
左右不過是一樁善心事,權當為孩子積福了。
得到允許後,孟慕晴帶著悠悠和飛茗下了車,快步向城門口走去。
殊不知,她半道下車的行為,被老夫人看在眼裏,原先還覺著沒什麽,可轉頭,見著慕菀菀泛白的小臉,眉心頓時緊皺。
“慕晴真是分不清輕重!”她不滿地斥責道。
“老夫人,孟姐姐她也是一片好心啊。”慕菀菀‘好心’解圍,可配著她那蒼白如雪的麵龐,卻叫老夫人愈發窩火。
“白芍,你馬上去把大小姐帶回來!堂堂孟家千金,拋頭露麵算個什麽事?有心幫襯難民,派個丫鬟去做便可,用得著她親自出麵嗎?”老夫人雖信佛,但骨子裏大戶人家的清傲仍是有的。
孟慕晴離得近了,方才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未來狀元郎相依為命的奶奶有出疹的跡象,被驅趕出鎮子,鎮上郎中懷疑是天花,不肯救治,就連這城門亦不許少年進去。
孟慕晴略懂醫術,她閑時本就愛看書,也看過不少的醫書。據醫書記載,天花感染性極高,尤其是最親近之人,一旦染上,數日後,便會出現症狀。
但狀元郎高中後,麵容白皙,並無天花治愈後留下的痕跡,他既與奶奶生活在一起,若是天花,他早該患上了,除非,是大夫誤診,錯把其他疾病當作是天花。
士兵嫌惡地驅趕著少年,那樣子,宛如看見了臭水溝裏的肮髒老鼠,言辭惡毒,毫不在意口中吐出的話是否會傷人。
孟慕晴略感不快:“悠悠,把人扶起來,既然沒人願意幫他,那我來幫!”
突如其來的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士兵觀孟慕晴衣著不俗,一改方才囂張的氣焰,舔著臉笑道:“姑娘,這人的親人的確得了天花,你一片好心小心惹禍上身啊。”
“就算是天花又如何?”孟慕晴冷笑道,“自古以來不乏有治愈之人,便是當今聖上,年幼時也曾出疹,天花並非無藥可治!”
“哼,下官好言相告,你若不信,就當下官多管閑事吧。”士兵碰了個軟釘子,黑著臉轉身,不願再理會這事。
悠悠將人扶起來後,好心地給少年遞了塊帕子,讓他擦擦臉上的塵土。
“飛茗,你告訴爹娘一聲,我要在此處暫留幾日,別提天花,省得爹娘擔心。”若此人將來並非是狀元郎,興許她不會做到這個程度,但事兒她已然碰上,沒理由不管。
唯有恩情夠大,此人方才會忠心於自己,為她所用。
得知女兒的決定,孟華遙本想著在鎮上小住幾日,以等女兒一起歸家,但此舉卻遭到老夫人的強烈否決。
她很不滿意孟慕晴小題大做的行為,見她還要留下來,氣得當即決定,馬上啟程。
孟華遙向來孝順,隻得留下幾名婢女照料女兒,又派了人手保護她後,方順從了老夫人的意思,先行回蘇州。
“姑娘,您當真不怕嗎?”少年一邊領路往家裏走,一邊惴惴不安地問道。
他始終站在孟慕晴半米外,不敢近身。
“鎮上的大夫是嚇唬你的,若是天花,你的身子早該感到不適,可你麵色正常,並無異狀,想來應是其他雜症。”孟慕晴笑著說,柔如春風的言語,奇異地撫平了少年心中的不安。
他不曾懷疑過這話的真實性,好似隻要是她說的,那就不會有假。
“我也曾學過醫術,不敢說精通,但望聞問切還是會一點的,我暫且替你奶奶看一看,再去別地尋位郎中前來,定會治好她的病。”
“多謝姑娘。”少年噗通一聲在黃土地上跪下,衝著孟慕晴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淚灑衣襟。
這一刻,他打從心底將孟慕晴視作了救苦救難的菩薩,便是她要他去死,他絕不會眨一下眼睛。
少年居住的地方,在大山山腳的一處茅草屋裏,草屋屋頂以稻草遮著,勉強能擋一擋雨水,草屋外,搭建簡陋的柵欄裏,栓著一隻耕地的牛,還養了幾隻雞鴨。
悠悠和飛茗看得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少年抹了把眼淚,率先推門進屋,他用衣袖擦幹淨桌椅後,才喚孟慕晴一行人進來。
茅屋內空間甚小,僅能站幾個人,牆壁上有不少裂口,桌子更是缺了個腳,稱得上家徒四壁。
孟慕晴隻留下兩個婢女打下手,其餘人一並在門外等待,隨後,她穿過那條用來當作阻擋的被褥,進到裏邊。
窄小的地方,隻擺著一張簡陋木床,床上老人痛苦的呻吟著,皺紋橫生的麵龐爬滿一顆顆又紅又腫的水痘。
“啊!”悠悠嚇得不輕,乍一看,此人的樣子與傳說中的天花無異。
飛茗怒其不爭地瞪了她一眼:“瞎叫什麽?小姐說了不是天花,就肯定不是。”
挨了罵,悠悠愧疚地吐了吐舌頭,對自家小姐的信任取代了對疫病的恐懼。
孟慕晴仔細檢查過老人的身體,就脈象與症狀,和記憶中醫書上所記載的病症一一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