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提審張慧

五皇子府的馬車剛在大理寺門外停下,立有官差搬著矮凳上前恭迎。

高塵牽著孟慕晴緩緩踏下馬車,駐足好公堂眺望,堂上端坐著以禦卿為首,刑部尚、刑部侍郎為副旁審的大臣,成兩排列開的衙差手握木杖,靜等升堂。

“看來高湛還沒到。”孟慕晴環顧四下,沒發現高湛的身影,再怎麽說姨母也是他的嶽母,隻要孟水筠瓊華夫人的身份仍在,這層關係就斷不了,於公於私,高湛必須出席,否則,會落得個鐵麵冷血的罵名,被百姓戳脊梁骨。

高塵緘默不語,帶著她穩步進入堂中,三名官員見禮後,請二人在下首落座。

“這次的案子關乎重大,五皇子和五皇妃又是受害者,故而下官特地請兩位移駕大理寺旁聽,請兩位體諒。”禦卿拱手作揖,率先解釋。

時下各地的傳言朝堂誰人不知?指不定五皇子經此一事,聲望將會水漲船高,他自然要慎重對待,不敢有任何怠慢。

高塵微微頷首,道:“此乃本皇子的分內事。”

“是啊,大人不必如此多禮。”孟慕晴善解人意地虛扶了一把,端得是大家風範。

刑部尚麵露和善地微笑,禮貌地同兩人寒暄,反觀他身旁剛提拔上來的侍郎,則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總往公堂外張望,似在盼著什麽人。

孟慕晴不動聲色地把侍郎的異狀盡收眼底,心裏自是明白,這人怕也是高湛的黨羽。

她翻遍了前世的記憶,然,卻沒能從中找到有關此人的線索。

想想也是,高湛鮮少向她提及朝堂上的瑣事,除卻那些時常拜訪三皇子府,與他私交密切的黨羽,其它埋在朝廷的暗樁,她又怎會知道?

孟慕晴悠然執起杯盞,手指卻在暗中輕輕拽了下高塵的衣擺。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高塵自是明了她的意思,搖搖頭,暗示她放心。

“五皇子和孟姑娘倒真是如傳言所說,鶼鰈情深恩愛異常啊。”刑部侍郎冷不丁開口,看似恭維的話,偏生從他嘴裏吐出來,多了幾分冷嘲熱諷的意味,一雙細小的眼睛笑眯成一條小縫,透著些許奸詐,令人很難生出好感。

孟慕晴抿了口茶水,沒有作聲,反倒是高塵坦然自若地執起她的手掌,當著眾人的麵像把玩玉石般,輕輕在掌心揉捏,似是要坐實這恩愛情深的名頭。

刑部侍郎臉色微僵,沒想到高塵在眾目睽睽之下,竟能幹出這檔子事,可說來也奇怪,換做是旁人攜嬌妻在人前放浪,行逾越之舉,卻是會叫人生惡,偏生由他做出來,居然變得理所應當。

公堂的氣氛有些詭異,而高湛攜孟水筠到來時,更是讓這氛圍愈發古怪起來。

乍一見到先到一步的高塵和孟慕晴,高湛的神情有一瞬的猙獰,轉瞬,他又將怒意摁下,強擠出一抹笑:“五弟和孟姑娘來得真早,久等了吧?三哥府上有些瑣事尚未處理完,耽誤了些時辰,望諸位見諒。”

刑部侍郎忙不迭起身迎上前去,一張臉笑得好似開了花:“三皇子是大忙人,大家夥怎能不體諒您?快,請上座。”

“咦?這兒不是大理寺嗎?怎的侍郎您倒反客為主了?”孟慕晴貌似驚訝地出聲詢問,且神色很是無辜,仿佛她真的隻是因為疑惑才有此一問。

高塵寵溺地看著她,那柔情蕩漾的目光,刺痛了孟水筠的眼。

為何她孟慕晴就能得到這般疼愛?可她費勁手段卻落得被爺嗬斥辱罵的下場?

回想起幾日前,爺回府時得知她與家仆有染,孟水筠的左臉不由得隱隱作痛。

她至今難以忘記,爺進門不聽她辯解賞她的那一巴掌,饒是後來她將一切推到這個賤人的頭上,爺仍責備她沒腦子,將她禁足在院中。

“瓊華夫人,”高塵往前一步,將孟慕晴護在身後,凝眸對上孟水筠陰鷙怨毒的視線,“你對本皇子的娘子有何不滿嗎?”

毫無溫度的黑眸裏,閃爍著詭譎的暗芒。

隻一眼,竟嚇得孟水筠麵色唰白,雙腿不自禁發軟。

若非高湛伸手扶了一把,隻怕她就該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癱坐到地上去了。

腰身傳來的觸感,讓孟水筠頓感驚喜,多日來的委屈在這一刻一並爆發,淚水暈染雙眸,淚眼婆娑著高湛,嬌喚道:“爺……”

膩人的嬌妻輕喚使得孟慕晴渾身竄出了無數雞皮疙瘩。

“姐姐,五皇子僅是詢問你,你何故這般委屈?”她佯裝不解地眨巴眼睛,“這要是讓不知情的人見著,想必會誤以為五皇子他刁難你了呢。”

高湛眼中掠過一絲嫌惡,待孟水筠站穩後,不做任何遲疑收回了手臂。

她怎就不能像孟慕晴一樣,給他多長點臉?

也許往日,高湛喜好孟水筠這副柔弱的模樣,可有孟慕晴在此,略一對比,高下立見。

“五弟,水筠她前不久受驚過度,若有失禮之處,兄長在此代他向你賠個不是。”

高湛隱忍下怒火,拱手道。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向高塵低頭,然,朝廷官員在此,為了保全他的名聲,他不得不為之。

孟慕晴隻覺暢快,高湛有多在乎尊嚴,這世上沒人比她更清楚,一想到他此刻隱忍怒火的心情,她唇邊的笑加深了許多,仿若燦陽般明媚動人。

高湛餘光瞥見這一幕,雙眸微微一怔,滿目驚豔。

“三皇子說的哪裏話,”孟慕晴察覺到不妥,忙斂去笑意,故作淡然的說,“今日慕晴和五皇子來此,是為姨母的案子,別的事又豈會放在心上呢?”

“嗯,”高塵從善如流地點頭,“三哥請就坐。”

說完,他抬手拾起矮幾上的果仁,輕輕剝了一顆,自然而然遞到孟慕晴手裏。

高湛見到這一幕,心中不知怎的生出幾分惱恨,也不知是為高塵木目中無人的氣焰,還是為二人流露出的親密。

待人全都到齊,禦卿詢問過兩位皇子的意見,方才拍響驚堂木,傳令升堂。

衙差手中的木杖咚咚敲擊著地麵,張慧手腳戴著枷鎖,在獄頭的押送下,來到公堂之上,一聽見這聲勢浩大的聲響,再抬頭見到上方那塊正大光明匾,立時腿就軟了。

她這輩子苦過,也威風過,可眼下三堂會審般的莊重氣氛,她幾時經曆過?

無需衙差動手,自個兒就癱軟地跌坐在地,還沒問案呢,眼淚刷地湧了出來。

“堂下何人?”禦卿公事公辦地沉聲問道。

張慧本就嚇得不輕,再聽這驚堂木一響,身子情不自禁抖動數下,猶若風中殘燭,看得孟水筠的心揪揪的疼。

“姨母,大人在問你話呢。”孟慕晴適時提醒,語調輕柔如風。

張慧驀地轉頭朝她看來,驚懼的神色變作憤怒,身體掙紮著,似想靠近她。

“晴兒好意提醒,你就是這麽回報的?”高塵冷冽的目光隔空刺去,那與生俱來的威嚴,哪是張慧這個婦孺能扛得了的?

她本就慘白的臉色,此時竟呈現出淡淡的青色,就跟見著了羅刹一般。

“關氏,你不說,當真以為本官不知?”禦卿很不滿張慧的不配合,朝下首的衙差使了個眼色。

後者立即走到長案前,將一張寫有張慧生平的宣紙攤開。

“經查,關氏姬妾張慧於半月前私通江湖門派,意欲謀害五皇子及孟家嫡女,被捕後,拒不認罪,於十日前押送京城,由大理寺、刑部著手審理此案。”

“不是我做的!”張慧顧不得再和孟慕晴置氣,慌忙搖頭,哭得眼淚鼻涕混雜在一起,“我沒買通殺手加害五皇子,請大人明察,替民婦申冤啊。”

‘咚咚’,磕頭聲從下方響起,每一下皆用了十成力道。

孟慕晴若無其事地端起茶盞,大理寺的茶倒是不錯,回味留香,甘甜爽口。

“娘!”孟水筠哪兒見得這一幕?從小她就和娘相依為命,是娘一手拉扯大的,如今她最在乎的人竟落得這步田地,她怎能不痛?

穩坐在木椅上的身子騰地站起。

“坐下。”高湛暗叫不好,低聲嗬斥。

孟水筠欲邁開的步伐生生停在了原地,近乎祈求看著他。

“姐姐,”孟慕晴啪嗒一下將茶蓋合上,斜眼睨著孟水筠,“審問尚未開始,你這又是何苦?”

說到這兒,她又轉過頭去,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張慧狼狽不堪的樣子,嘴上歎息道:“姨母,你是否是清白的,相信三位大人會查清楚,您別再磕了,這樣做豈不是讓三皇子、姐姐及大人們為難嗎?”

善解人意的話,立即換來了大理寺禦卿及刑部尚的好感。

能有以德報怨的氣度,單衝這一點,這位就足夠他們高看。

張慧磕頭的動作這才停了下來,額頭上竟是磕破了皮,汨汨的血珠沿著她的鼻梁兩側緩緩滑下,再合上那滿臉的淚水,活脫脫一厲鬼,看得人好生驚駭。

“姐姐,姨娘已經冷靜下來了,你也請坐下,咱們今兒是來旁聽的,可不能擅自幹涉審案。”孟慕晴柔聲勸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