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七章 不要拿命胡鬧
夜色微涼,邊關鄰鎮的衙門官差全數出動,沿官道一路找尋同伴的下落,沒過多久,他們就抵達了孟慕晴之前被攔下的地方,地上沒有屍骸,但卻有一灘灘凝固的血水。
衙差們心裏都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在附近又走了一夜,直至天明,仍未找到同伴的行蹤。
這時,他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恐怕先前前來請人的同伴,早已遇害了!而地上那些血水,就是證據!
知府大清早得知這一消息,立即寫了折子,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寫明,命人八百裏快馬送去京師報信,請求聖上做主。
兩天一晃而逝,孟慕晴一路上被馬車顛得頭暈腦脹,但看著錦州城的輪廓,周身的疲憊全都被即將與高塵團聚的喜悅替代。
她趴在窗邊,緊緊盯著前方數百米遠的城門,恨不得能再快點,更快點。
已在此等候了一日一夜的隱衛,見著趕車的小黑,便急匆匆從城門處過來。
“你是師弟的人。”小黑勒緊韁繩,目光越過隱衛朝他身後看了看,人來人往的城門口,並沒有高塵的身影,“喲,師弟竟然沒有親自來接師弟妹?”
這和他以往的作風可不一樣啊,分開了這麽久,知道師弟妹近日就要回來,按他的秉性,理應早早在這兒做望妻石才對,怎的會沒見著人?
換上平民服飾的隱衛眉頭一皺,對他調侃的語氣頗為不滿,但他不願夫人因此誤會主子,便壓低聲音說:“是主子的師傅不許主子出門,以至主子隻能在院中等候,主子曉得夫人這兩天就會趕來,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派人來詢問夫人是否到了。”
主子不是不願來,而是不能來!
錦州城裏有朝廷的人正在尋找主子的下落,且主子傷勢未愈,能出門嗎?
“我們快進城吧。”孟慕晴不願把時間浪費在談話上,她隻想快點見到他。
“好嘞。”小黑揚鞭策馬駛入錦州城。
孟慕晴回到大陽的消息,除邊關鄰鎮的衙門外,暫未傳開,導致進入錦州城時,沒有受到攔截,十分順利的就入了城中。
馬車從人潮如海的市集穿過,朝著城池角落僻靜的宅院駛去,孟慕晴癡癡看著窗外前方的道路,半個身子幾乎都探了出去。
“師弟妹,你小心點,萬一受傷了,我拿什麽賠給師弟?”小黑轉過頭來,滿臉無奈的說道。
不是馬上就要見到了嗎?幹嘛如此著急?
從未喜歡過人的小黑又怎會懂,那即將見到心心念念的愛人時的心情,夾雜了忐忑、激動、愉悅的情緒,足以讓任何人失去慣有的冷靜與矜持。
想見他,發了瘋的想,越是離得近,那份執念越是蠢蠢欲動。
當馬車從十字路口拐入巷子,孟慕晴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灰牆外,一株古樹下的出塵身影。
高塵……
“喂!”小黑敏銳察覺到馬車裏的異動,慌忙勒緊韁繩,馬車堪堪停穩,車裏的人已拎著裙擺奪簾而出,從他身旁經過時,甚至不做半分停留,隻留下一縷清風刮麵,下一秒,人就跳了下去。
“你做什麽?”高塵險些被方才那一幕驚得肝膽俱裂,一路疾奔跑來,穩穩的把橫衝直撞的姑娘抱在懷裏,“跳車?不想活了嗎?”
他斥責後,便鬆開了人,細細打量著她的身子,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高塵!”孟慕晴再度撞入他的懷裏,什麽羞澀,什麽矜持,這一刻通通灰飛煙滅。
她好想他,想到快要瘋了!
雙手牢牢圈住他的腰身,臂膀帶著幾分顫抖。
高塵愣了愣,心中泛起無數暖流。
“我在。”他緩緩抬手,用力回抱住她,失控的力道,甚至將孟慕晴勒得有些疼。
但這疼,卻是真實的,不是夢。
暖暖的秋陽傾灑下一地璀璨金光,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被光暈拖曳在地上,似交頸鴛鴦,密不可分。
小黑跟著跳下車,動容的看著前方那無法插足的溫馨畫麵。
他們能團聚,真的太好了。
一刻鍾後,這份動容漸漸變作鬱悶。
喂喂喂,還沒有抱夠嗎?拜托!稍微顧及一下他們這些外人啊!
“你瘦了。”孟慕晴哽咽地說道,“身上都沒什麽肉。”
抱著他的感覺和過去不一樣。
她抬起頭,含淚的眸癡癡凝視著他削尖的臉廓。
“想你想的。”高塵捏了捏她的鼻尖,情話不由自主地脫口。
“我也想你。”孟慕晴羞紅了臉,卻沒像過去似的口是心非,少有的坦誠。
高塵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晴兒又會別扭,沒想到,她竟真的承認了。
眸光柔軟,含著脈脈濃情,隻一眼,仿佛就能將人溺死在其中。
孟慕晴的心噗通噗通跳得飛快,麵上漂浮的紅霞,有朝脖頸擴散的趨勢。
“咳咳!”忍無可忍的小黑,重重咳嗽兩聲。
不這樣做,他敢保證,這兩人一時半會兒絕對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曖昧、繾綣的氛圍頃刻間散去。
孟慕晴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兒有外人在場,她掩麵嚶嚀,羞惱地退出高塵的懷抱,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躲在他身後。
高塵略感不悅,譴責的目光隔空刺向小黑。
後者訕訕地摸了摸鼻尖:“要不你們繼續?我先進門?”
“……”高塵狠狠瞪了他一眼,側身將身後的佳人摟住。
嘖嘖,變臉還真比翻書快啊,對他就不假顏色,對師弟妹,就溫柔如水,真是差別待遇。
小黑鬱悶地癟了癟嘴,心頭頗多哀怨。
高塵看也沒看她,擁著人緩步邁過門檻。
“我先帶你去休息。”他柔聲說道,這幾日連夜兼程的趕路,怕是累壞她了。
孟慕晴乖巧地點頭,很是順從,一雙淚眼始終沒離開過他身上,怎麽看都看不夠。
他的臉色看上去還算如常,精氣神都挺不錯,應該沒有大礙了,對吧?
她暗暗想道,然那日他自毀丹田的畫麵,卻怎麽也無法消散。
兩人剛進臥房,她便忍不住問道:“你的傷勢怎麽樣了?要緊嗎?把手給我,我替你診脈。”
“在這之前,”高塵步伐一頓,鬆開手摁住她的肩膀,把人按在了木椅上,“先張口。”
他要看看她的傷。
“額!”孟慕晴一時語結,遲疑地不肯張口。
舌頭上的線還沒拆除,要是被他見到了,他鐵定會記起那日她的行為,然後又獨自自責,生悶氣。
她的沉默讓高塵心裏的喜悅散了幾分,麵容甚是嚴肅:“聽話。”
“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孟慕晴急聲解釋。
“差不多?”高塵一臉不信,“你說話時,聲音比往日沙啞,而且有些大舌頭。”
他敏銳的指出了幾個異常之處,鐵證如山,哪由得孟慕晴狡辯?
她壓根不敢去看高塵暗沉的臉色,腦袋低低垂著,仿佛做錯事的孩子。
“你可知,那日見到你……”高塵幽幽啟口,思緒似又回到了那叫他撕心裂肺的當天,“你怎麽會那麽傻。”
他不舍得責備她,隻是恨自己,若他足夠強大,足夠謹慎,她不會被星羅爵炎擄走,不會身赴陷阱,更不會為了不拖累他,而選擇自盡。
每每想到當日的畫麵,高塵就忍不住痛恨自己,是他太過無能,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讓他的女人跟著受苦。
“不怪你的。”孟慕晴鼻尖一酸,剛停止的淚花,又有了滲出的跡象。
他是人,不是神!
他也會有失手的時候,也會有遇到強敵的時候。
她怎麽可能怪他?
“別哭。”高塵憐惜地湊近她的麵龐,輕如羽毛的吻,拭過她的眼角,將那些不斷落下的珍珠一一吻去,“晴兒,答應我,往後不要再傻到放棄生命。”
她永遠不會知道,她活著這件事對他有多重要!
他的安危不需要靠她的犧牲保護。
孟慕晴咬著唇瓣,沒有答應。
今後或許他們麵臨的局麵會越來越危險,而沒有內力,身子又羸弱的她,可能會成為他唯一的弱點和破綻,如果再有第二次類似的情況發生,她會做出一樣的決定,所以,她辦不到,不能輕易許下承諾。
她的心思高塵怎會不懂?
正是因為懂得,才會心疼,才會震撼。
他此生諸多不幸,又是何等的幸運?
能有一人為他甘願至此!
唇瓣離開了孟慕晴的眼角,他緩緩蹲在她身前,大手緊握著她的小手,一字一頓地說:“晴兒,你的命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那樣痛苦的經曆,那樣可怕的場景,他此生不願再見到。
“隻要你活著,比什麽都好。”他啞聲歎道。
她活著,他便是落入敵人手中,也會咬著牙拚盡全力活下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孟慕晴淚流滿麵地問道,話剛說完,下顎就被他的手指輕輕捏住。
她剛想閉口,卻聽見他說:“不許動。”
霸道的命令讓她生不出丁點反抗之心。
就算她固執地不肯讓他看傷,他照樣會用盡各種手段。
想及此,孟慕晴隻得由他去了,一雙淚眼緊張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