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你滾開
孟慕晴從沒有設想過自己能死裏逃生,當時,她是抱著必死的覺悟咬舌自盡的,可是誰能告訴她,為何她還活著?
軍醫挑簾入帳時,被床上那雙黑乎乎的眼睛嚇了一跳,手中端著的藥碗差點掉落到地上去。
“美……美人,您醒了?”
誰?
孟慕晴警覺地偏過頭,她實在沒有力氣起身了。
可縱然她疲軟乏力,一身銳利的氣勢,仍不減分毫。
不愧是大王寵愛的美人,單單是這份氣質,就足以配得上大王的青睞。
軍醫在心中暗暗讚許道,麵上依舊是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態:“微臣是軍營裏的軍醫,奉大王之命,全權照料美人。”
大王?
孟慕晴腦中嗡地一聲,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她又落入了星羅爵炎手裏?那高塵呢?他逃掉了嗎?
她張口欲言,軍醫忙不迭勸道:“美人,您舌上有傷,近段時間是說不了話的,您想問什麽,隻管寫在紙上,”說著,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美人您習字嗎?”
孟慕晴兩輩子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問題,小臉驀地沉了,可人在屋簷下,她不得不妥協,於是乎,便點了點頭。
軍醫這才從上首的案幾上拎了幾張宣紙,撕開後疊放到她手邊,又研磨,拾起毛筆蘸上墨漬,方便她書寫。
“這裏是何處?”孟慕晴吃力地寫下一行字,字跡歪歪扭扭,與以往清秀的小楷大不一樣。
“好字!”軍醫眼前一亮,忍不住讚美道。
孟慕晴嘴角微微抽了抽,就這字,稱得上不堪入目,在這人眼中居然還算得上好?
番邦之人果真沒見識。
“此處是邊關的嘯虎軍營,美人您是在數日前被大王帶來此處的,大王他很掛念美人的身子,每日都會抽空來探望您一番。”軍醫不斷為星羅爵炎說著好話,吹捧他。
孟慕晴卻對此不甚在意,星羅爵炎留她一命,絕對有所預謀。
“聽說近日邊關有大陽人出沒。”她又寫了行字,餘光偷瞄著軍醫的神情,想從中看出一二來。
“是啊,不過那些蠻人已經被大王驅除出鏡了,美人不必擔心。”軍醫隻以為她是在害怕,故而好言安慰。
孟慕晴長鬆口氣,他們離開了草原,真真是太好了。
緊繃的神經放鬆後,那股疲憊感立時漫過四肢百骸。
她隻是寫了會兒字,手臂就酸澀得很難抬起。
“美人,你現在身子骨乏力,是因為先前失血過多所致,隻要調養一段日子,就能痊愈。”軍醫口風一轉,又開始說起星羅爵炎這幾日來對她的好。
譬如命人取人參,親自監督她喝藥,用內力為她護住心脈等等。
孟慕晴聽得忍不住冷笑,但嘴角剛一扯動,口腔裏立即就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刺痛。
“美人,微臣知道您心裏感激大王,但您再怎麽著,也不能隨意亂動啊,若牽扯到傷口,吃苦的不僅是您,就連大王也會跟著憂心。”軍醫苦口婆心地勸道,儼然將她視作了宮廷裏得寵的妃子看待。
孟慕晴憤然瞪了這人一眼,咬著牙提筆寄書。
“我不是什麽美人。”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她又何必害怕曝露身份?
比起隱瞞身份再次等待高塵的再次營救,等待他又一次因她身赴險境,她寧肯自爆身份!最好讓番邦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大陽的五皇妃!是高塵的娘子!
讓他們上折,逼星羅爵炎處置她!也好過,等著那混蛋又生詭計,利用她來達成目的。
“這!”軍醫古怪的撓了撓頭,難不成美人在和大王鬧別扭?他沒將紙上的字當真,訕笑道,“美人,您先把藥喝了吧。”
孟慕晴心火翻湧,哪有心思喝藥?奮力抬手,將藥碗打翻在地上,漆黑的藥湯當場濺落了一地,好幾滴滾燙的水漬飛濺在了她的手背上,然而,這點疼痛於她而言什麽也算不上。
“你先出去。”星羅爵炎恰巧在這時入帳,漫不經心掃了眼滿地的狼藉,揮揮手,示意軍醫離開。
軍醫顧不得清掃地上的汙垢,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營帳裏,隻剩下孟慕晴和星羅爵炎兩人。
她緊咬著牙關,艱難地用手肘撐住床榻坐起身來,不肯示弱的瞪著他。
那目光,仿佛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意外的可愛。
至少在星羅爵炎眼中確是如此。
“看來你的精氣神倒是恢複得挺快。”星羅爵炎穩步走上前,明明是一副笑容燦若暖陽的模樣,卻惹得孟慕晴背脊發涼。
她謹慎地往床內退了半步,抗拒著他的靠近。
“既然醒了,再過幾日寡人就帶你回國都。”星羅爵炎幽幽一笑,俯下身,想伸手去捏孟慕晴的下顎,檢查一下她的傷勢。
“啪”
手指在空中被她利落地拍開。
“你……還想……利用我嗎?”她極其艱難地問道,每一個字都好似含了刀刃在口,痛若淩遲。
秀眉隱忍地蹙起,在強敵麵前,她寧死也不會流露出一分脆弱。
“軍醫沒告訴你,你最好不要說話麽?”星羅爵炎危險地眯了眯眼,“嗬,一個無能的奴才,寡人可不需要。”
話裏暗藏著幾分凜然殺意。
孟慕晴下意識想求情,但這念頭在腦中一轉,又被她強行摁下。
死的是番邦之人,與她何幹?
但她心裏,又給星羅爵炎貼上了‘殘暴’‘嗜殺’的罪名。
“不求情嗎?”星羅爵炎一直在等她開口,以他對她的了解,知道有人將受她牽連赴死,她應當會說情才對,怎會遲遲沒有動作?
孟慕晴嘲諷地看著他,好似在笑話他癡人說夢。
“罷了,念在他救活了你的份兒上,寡人就饒過他這一回。”星羅爵炎自個兒給自個兒找了個台階下,“說起來,此次回到國都,寡人還得好好賞賜你。”
誰稀罕?
孟慕晴的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想法。
她就是要激怒他,就是想挑釁他,大不了丟掉性命,總好過受製於人,淪為他的手中的籌碼!
“這次能重創大陽五皇子,美人你功不可沒。”論激將,論刺人心窩,星羅爵炎才是個中高手,言簡意賅的一句話,輕而易舉就挑得孟慕晴心如火燒。
眸中的怒火熊熊燃起,仿佛隨時要撲上來,同他拚命。
總算是打破了她的麵具,讓她露出真實的情緒來了。
星羅爵炎眼底幽光閃爍,似被她憤怒的模樣取悅。
“不如升你位分,封你做平妃,可好?”他繼續火上澆油。
孟慕晴又氣又恨,隻想將他抽筋拔骨。
“美人你是高興到說不出話來了嗎?”星羅爵炎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笑得眉眼彎彎,但話裏,卻滿滿的盡是惡意。
“你怎麽不去死?”孟慕晴再度啟口,一字一字如血吞淚,透著一股令人心驚的狠厲。
星羅爵炎歪了歪頭,神色頗有些幾分無辜:“寡人還未與美人白頭偕老,怎舍得先你一步赴死呢?”
“砰!”
孟慕晴忍無可忍地掄起了身側的軟枕,衝他砸去。
節節攀升的火氣,讓她忽略了身體的疼痛,揮擊的力道十足。
星羅爵炎手臂一揚,淩空將軟枕接住,還故意放到鼻尖下嗅了嗅:“美人的氣味真香。”
無恥!
孟慕晴隻覺五髒六腑擰成了一團,許是動了肝火,喉嚨裏立時冒上了一陣劇癢。
她痛苦的彎下腰,拚命咳嗽,每一次咳嗽,都會牽扯到舌上還未拆線的傷處。
星羅爵炎冷眼看著,毫無要幫手的意思。
他在等,等孟慕晴流露出脆弱的一麵。
可是,她哪怕咳得幾欲窒息,甚至嘴裏開始吐著血沫子,仍然是一副寧死不屈的決然姿態,一如數日前在山巔上咬舌自盡一樣。
星羅爵炎瞳孔一縮,一個箭步抵至床沿,手掌笨拙的拍著她的背脊。
“滾……”孟慕晴捂著喉嚨,染血的唇瓣裏,冷冰冰擠出一個字來。
她寧肯痛死,也不要他靠近!
憎惡在眉宇間凝聚,如一根陣,刺在星羅爵炎的心口上,擾得他分外不適。
他果斷出手點住了孟慕晴的睡穴,當她疲軟的身子緩緩向下倒落時,雙臂倏地伸出,將人穩穩接住。
她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更動人。
他如是想到,手指拭去了她唇上的血漬。
“來人,傳軍醫----”
當那名軍醫踉踉蹌蹌地回到營帳中時,整個人徹底傻了眼。
他隻離開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美人怎的就傷勢惡化,吐血昏迷昏迷了?
“治。”星羅爵炎哪會向一奴才解釋?俊美無濤的麵龐陰沉如墨,冷聲下達命令。
軍醫趕緊歇了心頭的那些心思,眼觀鼻鼻觀心,乖乖為孟慕晴上藥。
然而,當他剛掰開孟慕晴的下顎,想將藥粉灑到傷口上去時,卻被星羅爵炎製止。
“寡人來。”
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何要頂替軍醫來做這種‘粗活’。
他不願深究,更不願細想緣由,隻是想做,便做了。
軍醫退到一旁,餘光偷瞄著床榻的動靜。
大王對這位美人也太好了些,竟會親自為她上藥,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的莫大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