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 一朝失勢

她的眼神……

高湛怒從心起,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三皇子?”侍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五皇妃都走出院子了,怎的三皇子還是一臉怒容?

陰冷的神情,再不複往日的溫潤謙和,看得人無端害怕。

“哼!”高湛冷瞪了眼侍衛,拔腳衝出殿門。

這一刻,他竟憤怒到連偽裝都給忘了。

莫名其妙受到遷怒的侍衛無辜地撓了撓頭:“這叫什麽事兒啊!”

離開靜安殿,孟慕晴並沒出宮,而是調頭去了端貴妃的寢宮。

她得要知道高湛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昔日熱鬧非凡的殿宇,今日格外的冷清,便連伺候的一眾宮人,也被支走,未在此守候。

孟慕晴心中升起幾分古怪,母妃這兒怎的如此幽靜?

“吱嘎”,殿門忽然開啟,一等宮女手捧喝光的藥碗輕手輕腳從殿內行出。

“啊,五皇妃!”乍一見到孟慕晴,宮女嚇了一跳,慌忙屈膝請安。

“母妃病了?”伸手將燙金色花紋的瓷碗拾起,嗅了嗅,“是感染了風寒嗎?”

這裏邊的幾味藥,乃常見的治療風寒的方子所需。

“嗯,娘娘她頭兩天就臥床不起了,太醫看也看過,可是病情一點好轉也沒有。”宮女滿臉惆悵,“奴婢去求見皇上好幾回,想著或許聖上來看看娘娘,能讓娘娘心裏舒坦點,這病指不定會好起來。”

聖上沒來過嗎?

孟慕晴聽出了宮女的話外之意,小臉立時添上幾分凝重。

若皇上在知曉母妃抱恙,仍不肯前來探望,隻怕他對高塵的猜疑,比她以為的還要深上許多啊。

“知道娘娘她是聽到何事,一病不起的嗎?”孟慕晴輕聲詢問,想從宮女口中探出些有用的消息。

小黑不在,清訖又不知跑哪兒去了,她就如失去耳朵的聾子,沒辦法弄到朝堂的情況。

宮女警覺地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才低聲說:“五皇妃,您這三天在靜安殿好多事不知道,這朝堂、後宮都傳遍了,皇上他前兩日深夜當朝下旨,要召五皇子回京,娘娘就是得知了這事,所以才會……哎……”

那一聲歎息,帶著三分同情,七分心疼。

孟慕晴心口大震,幾乎是咬碎了牙齒,才把那即將從喉嚨裏冒出的憤怒唾罵給吞回去。

最壞的結果!

陰鬱的氣息,叫宮女有些害怕,她擔憂地看了眼不言不語,卻又好似隨時會爆發的孟慕晴,顫聲說:“五皇妃,您別急,也許皇上還有別的心思,不一定是要責難五皇子,而且,邊關苦寒又危險,五皇子回來了,興許是件好事。”

毫無說服力的安慰,顯得分外蒼白。

就連宮女自個兒都有些說不下去了,她沒念過什麽書,可戰前換將回京意味著什麽,她看得清楚,皇上分明是懷疑到了五皇子頭上,要奪他的兵權啊。

想著臥病在塌的主子,宮女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

換做平素,孟慕晴或許能溫聲細語地安撫她,或許能佯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來,不叫旁人擔心。

可是,她做不到!

現在的處境,和前世有何分別?

明明好多事都改變了,為何單單聖上對高塵的猜疑、忌憚仍和昔日一樣?

憑什麽?

他做錯了什麽?

他隻是想用生平所學去保衛山河,保衛萬民,他錯了嗎?

心像是被鑿開了一個冰凍,寒風肆意吹刮,冷得她不由唇齒發顫。

不值得,她從沒像現在這般為高塵不值!

“五皇妃……”宮女淚眼婆娑地喚道,很是擔心她會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孟慕晴深深吸了口氣,手背粗魯地撫過雙眼,將未滴落的淚水擦幹。

她不會哭。

越是危險,她越是不能窩囊的隻知道流淚。

“好好照顧母妃。”孟慕晴啞聲說道,未等宮女反應過來,她深深看了眼前方幾丈外奢華卻又透著無盡蒼涼的殿宇,利落轉身離去。

“五皇妃,您要去哪兒?”宮女愣神後,大聲問道。

孟慕晴徑直邁下台階,那單薄的身影沐浴在朝陽和煦的光暈裏,筆直如鬆。

“娘娘,前邊那人是五皇妃。”禦花園裏,一名身穿粉色宮裝的宮女率先發現疾步走過花圃的熟悉身影,衝身後風韻猶存的嫵媚女子說道。

“相請不如偶遇,走,隨本宮同五皇妃打聲招呼去。”秦氏揚起抹分外妖嬈的笑容,花枝招展地朝孟慕晴走去。

“這不是五皇妃嗎?好久沒見了。”

熟悉聲線從後方飄來。

孟慕晴步伐不停,就像沒聽到般,繼續朝長廊處走。

秦氏熟絡的笑臉有一瞬的龜裂,這女人竟敢對她視若無睹?

餘光悄然轉向宮女。

後者拎著裙擺疾奔上前,攔住了孟慕晴的去路。

“五皇妃,咱們娘娘怎麽著也是宮裏的主子,見著娘娘,您不請安行禮,反而背道而馳,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

孟慕晴強忍著想一腳踹人的衝動,捏了捏拳,回身向秦氏欠身,隨後,不等她叫起,自顧自起身:“本皇妃有要事在身,沒功夫陪小主寒暄,請見諒。”

說完,她懶得再搭理這幫來者不善的人,扭頭要走。

“娘娘你看她!”宮女憤憤不平地怒指孟慕晴的背影,宮裏誰不曉得她家娘娘頗為得寵,誰見著了,不得打個罩麵,好言好語一番?偏生這五皇妃竟敢當麵擺譜,啊呸!五皇子都快倒台了,她有什麽好得意的?

秦氏瞪了宮女一眼,妖氣橫生的眸漫不經心睨過孟慕晴疾速離去的身影,豔豔紅唇輕啟道:“哎,五皇子此番遇到難事,想必五皇妃心中更是難受,本宮自是能理解的。”

如果她語氣中少幾分幸災樂禍,或許會更好。

不大不小的聲音,孟慕晴聽得一字不落。

她麵無表情地繼續前行,心中莫說怒火,連一分氣惱都沒有。

後宮裏多的是嫉妒母妃多年榮寵之人,高塵落難,她們當然要趁機落井下石,好出這口怨氣。

笑吧,接著笑吧,當這一道難關他們踏過去,她倒要看看,她們此時的猖狂和得意,到時候還能否擁有!

這個世界隻有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她的夫郎絕不會在這種地方倒下!

紅日當空,此時正是百官進宮上朝的時辰,帝王的龍攆在一眾帶刀侍衛及宮人的前呼後擁下,行過威嚴的百丈浮雲地,正往朝殿行去。

而禦書房前,把守房門兩側的侍衛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寬敞的青石地麵上,挺身跪立的嬌小身影。

“要不去朝堂給公公說一聲?”一名侍衛扭頭向身邊的同伴詢問。

這五皇妃剛來,一言不發地就跪在這裏,他們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皇上在上朝,這種時候無要事,誰敢去打擾?”另一名侍衛一副‘要去你去,我不去’的表情。

“我說這事你就別管了,等下了朝皇上回來,自然就能見到這位。”五皇子自身難保,現在誰和他扯上關係,就代表著麻煩,他們幹嘛要去把麻煩主動攬上身?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慌麽?

侍衛們的竊竊私語,孟慕晴隻能隱約聽見。

她目不斜視,仍緊盯著禦書房的大門。

不斷有聞訊趕來的宮人,故意挑這條路行過,見到她,莫不是指指點點。

有奚落的,有嘲笑的,也有心懷不忍的。

“娘娘!”端貴妃寢宮中,清訖奪窗而入,冷豔的麵龐此時多了一絲焦慮,“夫人她正跪在禦書房外邊,她鐵定是得知了主子的遭遇,想向皇上說情,求娘娘出麵,把夫人帶回來。”

她這三日,一直聽從娘娘的吩咐,沒敢去靜安殿見夫人。

隻因娘娘說,夫人若得知此事,說不定會衝動到罔顧禁足令,強行離開靜安殿,屆時,會再度激怒聖上。

可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夫人仍是聽到了風聲,居然沒同她們商量,就去禦書房外邊跪著。

這兩日的早朝比以往時辰更長,這一跪,要跪到何時去?夫人的身子骨能熬得住嗎?就算熬得住,以夫人倔強的性子,皇上若不肯接納她的求情,她會願意收手離開嗎?

清訖越想越覺得不能任由夫人這般固執。

“咳咳咳……”垂落的天湖藍帳幔裏,虛弱的咳嗽聲不間斷傳出。

清訖趕忙挑開紗帳,順手將床頭矮幾上的茶盞端起來,喂端貴妃喝下。

“替本宮更衣!”端貴妃罷罷手,吃力地想要起身。

京城的旨意,恐怕再過幾天就要抵達邊關,塵兒心裏該有多失望?多難受?

在這種時候,她絕不可以再讓慕晴出事!

與清訖的擔憂相反,端貴妃真正怕的,除卻孟慕晴倔強如牛的性子,更多的,是怕她會因此舉而觸怒天威,成為帝王怒火下,無辜被殃及的池魚。

“是。”清訖小心地把人扶起來,親手為她穿戴上衣物,本是想再繪給妝容,掩蓋一下端貴妃太過蒼白的臉色。

“不必了,隨本宮走。”端貴妃阻止了她的舉動,強打起精神,乘軟轎前往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