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來自帝王的猜疑
尋常女子若蒙受不平,至少會有些許不滿,但他沒從孟慕晴臉上看出一丁點跡象。
僅憑此,就足以證明,此女心思深沉,不可不防啊。
高永帝暗暗評斷著。
“今日的鬧劇丟了皇室顏麵,若不懲處,旁人會如何談論?”高永帝自顧自地說道,“既是失責之過,便罰你前往靜安殿自省三日,你可服?”
“……”她若說不服,皇上豈不是又要尋她的錯處?
孟慕晴硬生生忍下了心中的微怒,點頭說:“慕晴遵命。”
“嗯,”高永帝淡淡應了聲,暗藏深意的目光掃過麵前的錦盒,隨後,狀似疑惑地詢問,“此物你可認得?”
“回皇上的話,此物乃是慕晴所有。”孟慕晴坦然承認東西是她的。
“哦?裏邊裝了什麽?”高永帝不著急打開,他在思量,這裏邊是否藏有與驍騎營一案相關的證據,而孟慕晴又是否知曉整件事。
她如果知道,就表明此事與塵兒有關。
私心而言,他不相信塵兒會縱容舊部做出此等大逆不道,有違大陽安定的惡行。
可鐵證如山,驍騎營自盡的兩名副尉臨死前坦白了昔日罪行,由不得他不信。
“裏邊是五皇子離京後,送回府中的家書。”孟慕晴直言道,神色很是鎮定,絲毫看不出半分說謊的痕跡。
高永帝半信半疑地挑開盒蓋,安靜擱在錦盒裏的,是疊放整齊的幾封薄薄書函。
他一一看過,上邊所寫內容確是報平安的,並無提及驍騎營,更沒有涉及任何秘辛。
“塵兒他倒是看重你。”高永帝意味不明地感慨道。
孟慕晴心尖一緊,謹慎回答:“五皇子對慕晴的好,慕晴一直銘記於心。”
高永帝不再多問,深深凝視了孟慕晴半響,才揮手命她退下。
“皇上,”孟慕晴盈盈起身,卻沒急著走,“不知這些書信,慕晴能否帶回去?五皇子不在京師,慕晴隻能看著它們度日,請皇上恩準。”
“這些信函姑且留在宮中,待你自省後,再還給你不遲。”她這般心急地想要回書信,當真隻是為了以解相思嗎?亦或是,這些看似普通的家書裏,暗藏著什麽玄機?
抱著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思,高永帝便將書信扣在手裏,沒第一時間還於孟慕晴。
她抿了抿唇:“是。”
拖著疲憊的步伐離開禦書房,厚重的雕花木門緩緩合上時,孟慕晴悄然回眸朝裏邊看了眼。
細小的門縫裏,帝王孤身坐於龍案後,身姿一如既往的威嚴、尊貴。
嗬,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一抹自嘲的諷笑在眼底閃過,轉瞬即逝。
“五皇妃,請吧。”太監總管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有勞公公引路。”孟慕晴不再停留,這個地方讓她有些窒息。
靜安殿乃是宮中無後妃居住的殿宇,常年僻靜,少有人煙,亦是先皇後曾住過的住所,自她仙逝,此處就成為了禁地,空曠清冷的金色大殿內擺設稀少,隻最前方,掛著一幅先皇後的畫像,下方則是供奉的案幾,以及一個蒲團。
雖常年無人居住,但殿內殿外點塵不染,看得出時常有人打掃。
“雜家就不進去了,五皇妃您自便。”公公在殿外止步,待孟慕晴進屋後,立馬將房門合上。
昏暗的殿宇裏靜得叫人毛骨悚然,便是連她的心跳聲,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孟慕晴稍微緩了緩略顯急促的呼吸,她縱然問心無愧,不懼鬼神,但身處在這種地方,難免會有些發怵。
“夫人,”忽地,清訖的聲音傳入耳朵。
孟慕晴朝四周看了看,她人沒在這兒。
用內力傳音入密麽?
而清訖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屬下在院中的梨花樹上,正有侍衛往這邊趕,屬下不敢貿然現身,夫人您不用說話,聽屬下說就好。”
孟慕晴下意識點頭,隨後立馬反映過來,清兒根本看不見。
“禦書房的事屬下已經知曉,暫時委屈夫人在這兒靜候,宮中的情況,隱衛會去打探的,屬下待會兒去求見貴妃娘娘,求她為夫人您說情,請夫人放心。”
孟慕晴眉頭大皺,母妃去向皇上說情,指不定也會被遷怒。
她快步走至木窗邊,想阻止清訖,可惜,窗戶剛一推開,院子外已有十多名侍衛走了進來。
該死!來得怎麽這麽快?
“卑職見過五皇妃,”率隊的侍衛長在院中行禮,“卑職奉皇上之命,在此保護五皇妃的安危,另,皇上下旨,這三日除卑職等人,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靜安殿,五皇妃的膳食,由卑職送達,請五皇妃安心自省。”
這話是提醒,何嚐不是警告她別想著能與外人通風報信,或是偷懶?
孟慕晴緊張地朝牆邊的茂盛大樹看去,樹上哪還有清訖的影蹤?
她莫不是已經出發了?
孟慕晴麵上浮現了幾分著急,可她被困於此,又有侍衛監視,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動作。
眼下,她能做的,是期盼清訖千萬別魯莽行事。
另一邊,端貴妃從宮人口中得知了孟慕晴遭罰一事,她立即更換常服,詢問了高永帝的所在後,急匆匆想去麵聖。
“主子娘娘?”婢女站在殿外的軟轎處,奇怪地看著突然駐足不前的主子。
端貴妃猶豫了許久,終是揮手撤了轎子。
她不能去!
驍騎營出事,皇上他恐怕疑心起了塵兒,今日對慕晴的責罰,何嚐不是一種警告與懲戒?
若她這時候去了,興許能說服皇上收回成命,但皇上勢必會覺得她在宮中的消息太過靈通,從而對塵兒愈發忌憚、猜疑。
這些念頭頃刻間在端貴妃的腦中閃過。
伴隨君王多年,枕邊人的疑心有多重,沒人比她更了解。
但凡那顆猜疑的種子種下去,任何不妥當的舉動,都如澆灌的潤水,會使得種子發芽、生長。
“把轎子撤了,今日本宮不見外客,要留在佛堂為大陽祈福。”端貴妃原路折返回寢宮,閉門不見客,仿佛不知宮中一日來發生的變故一般。
清訖來到寢宮中時,端貴妃不僅沒同意求情一事,反倒冷下臉警告她莫要輕舉妄動。
“可是夫人她!”清訖頗有微詞。
“眼下,隻能委屈慕晴了,她是個識大局的,應能理解本宮。”端貴妃不為所動,事關兒子的前程、安危,她所能做的唯有以不變應萬變。
但當天夜裏天牢中突發的情形,再一次攪亂了京中這池汙水。
竟有人膽敢擅闖大牢,打傷了獄卒後,救走了張冷,震驚宮闈。
朦朧的月光透過門窗的縫隙灑入靜安殿中,孟慕晴直身跪在先皇後的畫像前,平靜的假麵下,是越發急躁的心情。
距清訖離開已過了足足三個時辰!輪月當空,她居然還沒回來,更無一條口信傳來。
孟慕晴很想安慰自個兒,沒有消息許是最好的消息,但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卻如陰影般揮之不去。
又等了半刻鍾,她忍無可忍地從蒲團上站起來,太久沒活動的雙腿酸酸麻麻的,分外難受。
“五皇妃,您請止步。”房門吱嘎開啟,人未出去,兩名侍衛已從左右兩邊攔下了孟慕晴,一板一眼地說道。
目光越過守衛的侍衛,看向遠端宮闈。
今夜各處燈火似乎格外明亮,而且……
孟慕晴隱約能聽到隨風傳來的嘈雜聲,雖模糊,但她敢肯定沒有聽錯。
心立時沉了許多。
“咕咕!”幾聲奇異的鳥叫從牆外傳來。
“什麽人?”四名侍衛飛身躍出高牆,餘下幾人迅速擋在孟慕晴身前,防止有人擅闖靜安殿。
就是現在。
袖袍輕晃,藏在袖中的藥瓶滑入掌心,孟慕晴利落出手。
白色粉末灑向身前的八名侍衛。
沒有反抗,沒有掙紮,侍衛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追出牆外的侍衛也被隱衛製服。
清訖趁機飛到院中,急聲說:“夫人,大事不妙了,有人闖入大牢劫獄,張冷張大人現在下落不明,皇上連夜急招百官入宮商議,成年的皇子亦在其中。”
清訖大氣也不喘,一口氣用最簡短的語言把事說了一遍。
孟慕晴嗡地一下,隻覺腦子一片空白。
張冷被劫走了?
“此事非屬下等所為。”清訖擔心她會以為是隱衛在暗中做的,故而又添上一句,“屬下已用信號彈聯絡京中千沙樓的殺手,在方圓數裏內搜捕張大人的下落。”
但能否把人成功帶回,她心裏沒底,就算帶了回來,皇上會相信此事與主子無關嗎?
清訖從未覺得事態有現在這般棘手,身側的氣息分外冷冽,似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峰。
孟慕晴扶住門匛勉強站穩,定定神,不能亂,她得想辦法補救,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自亂陣腳!
冷靜,冷靜!
深深吸了好幾口涼氣,心中的驚天海浪總算平息了少許。
“你馬上出宮去找小黑,不能隻派人去尋,還得做好找不到的準備!你告訴他,讓他用最快的速度製作出一張張大人的人皮麵具。”人若找不回來,他們就找人頂替。
張冷不可以逃走,不然,高塵的處境就真的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