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 邊關

孟慕晴在寢宮待了足足一日,溫聲細語地安撫著端貴妃的情緒,時不時還問些高塵過去的事,端貴妃哪有不說的?偶爾說到小時候一些趣事,兩人會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夜裏,端貴妃本想留她在宮中安寢,孟慕晴卻想著於理不合推辭了,臨行前,她央著端貴妃答應,待侯雨姵病愈,向聖上求情,赦免她,放她離京,端貴妃在猶豫後,終究是應了。

“你就是心太善。”

“總歸姐妹一場,慕晴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也僅止於此了。”孟慕晴歎息道,“惟願侯姐姐離京後,尋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能重頭來過,找上個好夫家,安安穩穩度過餘生吧。”

“希望她能明白你的這番苦心。”端貴妃眼中掠過幾絲欣慰。

塵兒時常出入血腥之地,身旁能有個心善的妻子,許能為他多積攢些福氣。

“過幾日,本宮會宣侯夫人進宮一趟,把這事知會她。”

“那就有勞母妃了。”孟慕晴欠了欠身。

通知侯夫人的事,她不好出麵,有母妃代勞最合適不過。

“五皇子若再有書信傳回,慕晴會差人告知母妃,請母妃放心。”

“好。”端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對這個兒媳婦是越看越歡喜。

愛屋及烏,隻要是一心向著塵兒的,她又怎會不喜?

“夜裏出宮不安全,本宮差些侍衛護送你回府。”

孟慕晴收下了她的好意,又說了些體己話,方才戀戀不舍地揮手道別。

夜裏的皇宮仍是一片燈火通明、紙醉金迷的樣子,一眼望去,各宮殿宇上的琉璃瓦閃爍著淡淡的金色光暈,時而能在路上碰到幾個端著宵夜往後宮送的宮人。

“嗬,邊關或有戰事突發,她們卻仍在安逸享樂。”孟慕晴不由得冷嗤一聲。

或許是她鑽了牛角尖,看著這些奢侈不改的後妃,她真有些為高塵不值!

“夫人,請慎言,當心隔牆有耳。”清訖傳音入密,提醒她。

孟慕晴自知失言,歉意地笑了笑,沒再多談一句。

回府後,她詢問過府中隱衛,可有家書送達,遺憾的是今日的書信暫未送回。

孟慕晴著實放心不下,便一直在房中靜等,直至紫夜時分,一隻海東青飛入府宅,帶回了前方的家書,她緊繃的神經方才能放鬆下來。

時光一轉而逝,距離高塵離京已有近十日,就在昨天夜裏,大軍終於抵達邊關要塞。

而坊間,在孟家不動聲色的推波助瀾下,不利於星羅爵炎的傳言愈燃愈烈。

不少百姓一致相信,這刺殺一事乃是他自編自演的惡行,隻為了陷害大陽,挑起兩國戰火。

朝廷自然也得到了風聲,幾名文官當朝進言,聲稱散播此謠言者,居心叵測,乃是想加深大陽與星羅的矛盾,激化戰事,此言一出,得到不少官員的附議。

誰都不想看到戰火紛飛,比起兩國交戰,他們更願意同草原好說好商量,圓滿解決此事,而眼下的謠言,則有激怒星羅族的可能,不管其出發點為何,他們都不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謠言繼續發酵。

“簡直是胡說八道!”孟慕晴從烈武涉口中得知此事,氣得當場拍案而起,臉上一派怒容,“到底是誰居心叵測,嗯?星羅族極有可能利用星羅爵炎受傷一事大做文章,若不在這時候早做準備,使得他們無出師之名,更多待何時?難道真要等到兵臨城下,跪著求星羅撤兵嗎?”

這些人不僅迂腐,且鼠目寸光!

“朝堂上幾位軍功累累的武將,與這幫人吵得不可開交,他們的態度與五皇妃您是一樣的。”烈武涉賠笑道,順勢替她斟了杯茶水,想讓她消消火。

孟慕晴一口氣灌了兩杯涼茶,這才勉強摁下了火氣,重新坐回椅子後,接著又問:“聖上怎麽說?”

“聖上未就此事表態,隻訓斥了爭執的兩派官員。”烈武涉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敢有絲毫隱瞞。

“這就好。”她真怕聖上被文官說服,下令製止謠言,若真是那樣,她的一番苦心就真要白費了。

“五皇妃,眼下朝廷一直在關注星羅爵炎受傷一事,您看,咱們要不要趁這機會,對三皇府開刀?”烈武涉陰惻惻地問道,比起國家安寧,他更想為一雙子女報仇,手刃孟水筠!

他的兒子,他的女兒,皆是為她所害,現在她仍舊活得好好的,這叫他如何甘心?

“不急,”孟慕晴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對付孟水筠不難,但不能是這個時候,一旦京中再有波瀾發生,隻會給朝廷添亂。”

“那您說何時是動手之機?”烈武涉緊接著追問道。

“待星羅族的事成功解決,便是絕佳時機。”她不僅要對付孟水筠,還要把高湛一並拖下水。

這二人不論是哪一個,她都不會放過!

危險的暗潮在眸中瘋狂凝聚。

烈武涉不由有些心尖發怵,五皇妃這樣子看上去竟是比他更加痛恨那賤人!

恨吧,越恨越好,隻有這樣,他方能借著五皇妃的手,報了這殺子血仇!

邊陲要塞。

高塵剛一入城,便拒絕了當地府衙備的接風宴,帶著巡案與張澤海一同前往驛站,探望受傷的星羅爵炎。

“五皇子您請放心,微臣已派了重病將驛站團團圍住,任何人想進去都不可能。”當地的九品縣令得意地說道,在他身旁站著的是鎮守邊關的守城大將穆玉峰。

此人曾在調查洪災後地方官員貪汙朝廷救災款時,遭到當地烏合之眾的包圍,隻憑借一手關刀殺出重圍,砍下地方官的腦袋,那時他隻十七歲,一舉名震天下。

隻不過也因此,讓朝廷不少有貪汙嫌疑的官僚忌憚,故而被打發到邊陲,名義上是守城,實則卻是遠調朝廷中心,在這苦寒之地受苦來的。

而他在此處已待了足足十五年,來時隻帶了二十騎,眼下麾下卻有近一萬雄獅,乃守衛邊陲的勇士。

“此人心術不正,自事發後,不少士兵曾發現他的隨從時常在城中四處走動,末將懷疑,他們想必是在觀察城中情況。”穆玉峰盡忠職守的說道,“且他的傷勢末將曾請軍中大夫看過,他傷的是右鍵,雖刀已入骨,但其內功高深,遠沒到下不得塌的地步,城中郎中與軍醫皆開過藥方,算算日子,理應康複才是,他卻一直置身於病榻上,裝出一副重傷的樣子出來,恐怕是在故弄玄虛,想借此激化草原的複仇之心。”

“咳!”地方官尷尬的咳嗽一聲。

穆玉峰一記厲眼瞪去,他忙賠笑說:“將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這人是出了名的直腸子,鐵麵無私,他還是別同這人唱反調的好。

高塵翻身下馬,守在驛站外的士兵恭敬地跪地行禮。

叫起後,他一邊往院中走,一邊問:“城中守備如何?”

“末將已命將士每隔一個時辰換防,且加派了兩千人在城中巡視,但凡發現任何行為可疑者,立即拿下,派往塞外的探子傳回消息,草原正在集結兵馬,隻是不知何故,還未大舉壓境。”這些備戰的要事,穆玉峰早已準備周全,以至高塵問起來時,他答得滴水不漏。

高塵讚許道:“做得不錯。”

“此乃末將的分內事。”穆玉峰並不居功,“敢問五皇子此次帶來了多少兵馬?是否有製定何預案?又要如何調查此事?”

“穆將軍。”知府趕忙打斷了他的話,“您這是對五皇子說話的態度嗎?五皇子千裏迢迢趕來,連口氣都沒歇,就算要問,也得等晚些時候再問啊,”說著,他忙向高塵屈膝告罪,“五皇子,穆將軍他從軍多年,對人情世故了解不多,請您千萬別同他計較。”

高塵意味深長地睨了眼梗著脖子,坦蕩如君子的穆玉峰。

不僅不怒,反倒笑了。

“邊關有你這等大將坐鎮,乃是我大陽之福氣。”若多幾名他這樣隻知為國盡忠,不願理會朝中爭鬥之人,拿下草原指日可待。

一抹暗色染上雙眸,朝堂烏煙瘴氣,多的是選派戰隊之人,更不乏阿諛奉承之輩,便連是否要提早戒備草原舉兵來犯,亦吵得不可開交啊。

“末將愧不敢當。”穆玉峰一臉正氣,全然看不出不敢當的意思。

“本皇子此番前來,帶有三萬精兵,待見過星羅酋長,將軍大可去軍中一看究竟,至於預案,本皇子夜裏與將軍再做商議。”高塵淡淡地說道,哪想到這話一出,穆玉峰竟當著他的麵命身後一副將立即撤返軍營,去安頓這三萬兵馬,及早融入城中的守衛中。

嘴角不自覺抽了抽,難怪此人會被朝中那些個官員貶來邊關。

以他這性子,若在京中任要職,不知要查出多少貪官汙吏!

知府無力扶額,一路上光是賠笑就賠了好幾次。

驛站院中,有近二十名身穿盔甲的步兵坐鎮,凡是想進入院中的出入口,皆由他們把守。

高塵剛欲進門,卻被一名士兵攔下:“請大人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