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級階梯(5)

靳懷理不知道阮立冬到底有沒有把他的提議轉述給陳未南,他倒沒讓這個問題困擾自己多久,因為還有一個更急的問題困擾著他,如果那個小偷說的是真的,那麽案發當天的深夜兩點,出現在景丹晨家樓下的那個奇怪聲音是什麽呢?

他打算再去次景丹晨家。

在靳懷理的潛意識裏,他總覺得事實的真相在朝他慢慢靠近,可他和真相之間像被人隔上了層紗,現在的他還看不清。

靳懷理回家吃了個午飯,下午出門去新苑小區,才分開沒多久的阮立冬手掐著腰,站在中山東路77號的五級台階下洋洋得意的看他。

“就知道你要出去,是不是去查案?我也去!”

如果換做開始,帶上阮立冬靳懷理覺得沒什麽,可此時此刻,靳懷理覺得他一看到她腦子總會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亂套,所以他沒把下午的打算告訴阮立冬。

“你怎麽知道的?”他問。

阮立冬“嘿嘿”笑了兩下,“分開時你都沒損我,擺明心裏有事兒,還想瞞我!”

靳懷理揚揚眉毛,她倒不傻。

阮立冬腳傷著,所幸靳懷理特意借來的自行車沒還。自行車上路,坐在後座上的阮立冬笑嘻嘻的拍了下他的背,“靳懷理,你這腳估計不常用來蹬自行車吧……”

靳懷理哼了聲,那是自然,他這腳站過演講台、站過講台、實驗台,就是從來沒蹬過自行車,還一天蹬幾回。不過阮立冬能想到這點,他挺意外,所以哼的聲音小了點。

阮立冬接著說:“嗯,和我屁股一樣,它估計早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好硌!”

靳懷理:……

景丹晨不在家,給靳懷理他們開門的是個白頭發的老婦人,開門時老婦人腰上係著圍裙,手裏拿著鍋鏟,有吱吱的油響從廚房傳來,一同傳來的還有菜香,老婦人說她是景丹晨的媽,才從老家趕過來,她說她在給景丹晨做飯,景丹晨人去了單位,不在家。

靳懷理說明了自己的身份,景媽媽開門讓他們進去。

菜很快出鍋,把菜盛進盤子裏蓋好,景媽媽進到客廳和靳懷理他們說話。

“鄭華那孩子才認識晨晨時,是個挺踏實的孩子,鄭華是孤兒,兩個孩子的婚事都是我和她爸爸張羅的,誰想到到頭來事情成了這樣。”景媽媽說著說著,開始搖頭。

“我聽說景丹晨認識鄭華的時候,鄭華是她的病人?”靳懷理問。

“不是。”景媽媽又搖頭,“開始我也以為是,直到鄭華和晨晨回家擺喜酒的那天晚上,我起夜,碰到鄭華在廚房裏喝水,我問起來,他才說他是去看別的科看到了晨晨,之後托人介紹的。”

“哦。”靳懷理摸著下巴,“那據你所知,鄭華平時有什麽習慣或者毛病嗎?”

“搞女人算嗎?”景媽媽苦笑一下,開始回憶,“他愛抽煙,抽的凶,晨晨對他這點意見很大,除了這個沒別的了吧,啊,說起毛病,浪費算嗎?年輕人花錢不走心,水電用的像不要錢似的。”

一旁的阮立冬撇撇嘴,這麽說起來,除了抽煙那條,她和鄭華毛病還真差不多。

又坐了一會兒,靳懷理覺得實在是聊不出什麽東西,起身告辭。臨出門前,景媽媽對靳懷理說:“晨晨連雞都不敢殺,她是不會殺鄭華的,你們還是快點兒抓到凶手把案子結了,我好帶晨晨回家。”

“她要走?”

“嗯,晨晨今天去單位就是去辦辭職的,她說等了結了一切就跟我回家。”

靳懷理“唔”了一聲,一腳跨出了門,人又回過頭,他是要問景媽媽一個問題:鄭華當時是去看的什麽科?

景媽媽搖著頭,差不多就感冒之類的吧。

阮立冬跟著靳懷理下樓,走到景丹晨家樓下那戶時,靳懷理突然伸手去敲那家的家門。

“你幹嘛啊?”阮立冬問。

靳懷理是去和案發當晚給阮立冬提供不在場證據的那家人確認一件事的,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因為鄰居那戶人家對煙味過敏,所以對方十分肯定的和靳懷理表示,她送景丹晨回家時,至少在景丹晨家客廳裏是沒有煙味的。

鄭華煙癮重,家裏沒有煙味的解釋有幾種:他才回家,沒來得及抽煙人就被控製住或者直接死亡了;再有一種可能,是他壓根兒沒回家。

怎麽判斷是這兩種情況裏的哪種呢?

靳懷理在鄰居家門口陷入了思索,鄰居手扶著門把手,關門不是,開著也不是。

正不知該怎麽辦時,樓下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鄰居歎口氣:“這年頭的小年輕,怎麽就不知道安心過日子呢?”

從沉思裏重新出來的靳懷理和鄰居道了謝,下樓。在一樓,他見識了那戶在吵架的年輕夫妻,隔著防盜門,女人撕扯的嗓音還是依稀聽得見,她說的大約是:我才出去飛了一星期,你就又讓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咱們家了!

男的直喊冤枉。

也許是真的討厭這種事情,阮立冬不等靳懷理,一個人先出了樓。站在樓外的水泥道上,阮立冬看著一樓小陽台上擺著的一個摔破的水晶擺件,心想如果將來她結婚了和她那位吵架了想摔東西,她絕對要記得叫姐姐去幫她算下賬。看到吵架需要付出的巨大成本,估計阮立冬就不再想吵架了。

沒一會兒,靳懷理也出來了。

他看看天上的太陽,嘴裏嘀咕著:“附近哪有吃飯的地兒呢?”

靳懷理找了家法式餐廳,他點了不少東西,也讓阮立冬點。阮立冬看眼菜單上的報價,謹慎的抬起頭問:“你不會讓我買單吧?”

靳懷理哼了聲,“不吃算了。”

當然吃!阮立冬是個十分有眼力見兒的人,她現在做事情一般是分兩步:第一步,亮出自己是窮人的身份;第二步,把需要自己這麽做的那人爭取變成窮人。

家裏掛著幅世界名畫的靳懷理是不可能被阮立冬一頓飯吃窮的,可阮立冬卻因為這頓飯吃撐了。然後她坐在店裏慢慢散食,直到店鋪打烊了,出了店的阮立冬見靳懷理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靳懷理,你在等什麽呢?”

靳懷理在等時間,可他等的這個時間對阮立冬來說並不愉快。隨便換成誰,半夜兩點在草木叢生、蚊蟲肆虐的新苑小區裏蹲點,估計都是愉快不起來的。

“靳懷理,你到底在等什麽?”阮立冬第不知道多少遍問這個問題了,這次靳懷理總算十分好心的回答了她:“等兩點。”

兩點……阮立冬眨眨眼看著手機上離兩點還遠的時間。

兩點總算到了,靳懷理打發了阮立冬去樓棟轉角的地方。阮立冬被打發走時,她手裏被塞了個錄音筆。

“幹嘛?”

“錄音。”

靳懷理在景丹晨家樓下來來回回走了幾次,他試圖推動過某輛汽車失敗,不過車輛還是和地麵摩擦發出了些聲音,他找了視線內看得見的東西或踩踏或摩擦,然後讓阮立冬錄下那些聲音。

忙活到後來,靳懷理也累了,他喘口氣正準備叫阮立冬回來,肩膀上不知什麽時候就多了隻手,那手手指細長,被月光照成慘白色。

在某個瞬間,靳懷理心跳快了那麽一下,他回頭,看著同樣是慘白色的一張臉看著他。

陳未南對他說“嗨”。

“立冬說她害怕,所以我就過來陪她了。”

“哦。”靳懷理抿著嘴唇,“來多久了?”

“差不多從你開始走來走去就到了,我和立冬就坐在那邊看你,不過我不明白,你剛剛做的那些是在做什麽?”

“阮立冬,我錄音筆呢?”

“被我放那邊地上了。”開始覺得她叫陳未南來有點不合適的阮立冬縮縮脖子說,她也沒想叫陳未南來的,不過未南說他看到阮立冬發了條說害怕的微博,就提出要過來陪她。

這點上,阮立冬覺得陳未南比靳懷理好點兒,最起碼前者知道他會害怕,而後者或許壓根兒沒把她當個女的。

一言不發的靳懷理去拿錄音筆,不平的路麵被他踩出各種聲音。

很快,拿了錄音筆的靳懷理回來,招呼著陳未南出小區時,他說:“聽說你住不慣酒店?”

阮立冬頭上冒汗,她真考慮現在是不是該衝上去捂住靳懷理的嘴,他家的雜物間還是留給雜物好。阮立冬沒來得及阻止靳懷理,靳懷理已經脫口而出了:“我家有間次臥住著還可以,不介意你可以來。”

阮立冬瞪著眼睛,什麽時候雜貨間成次臥了!她不知道靳懷理現在想的是:在某些方麵,他和陳未南是有些許差距的,他要製造機會,摸清敵情。

保安室的燈亮著,小保安打瞌睡,老保安給他們做好出入登記,幾個人出了新苑小區。

站在小區門口,陳未南微笑地看著靳懷理:“如果不嫌我打擾,我很樂意。剛好,我也想交立冬這個朋友。”

靳懷理抿著嘴,心裏很大聲地哼了下:我嫌!

折騰了整整一宿,靳懷理到天蒙蒙亮時才睡著,可睡著沒多久,他就被一通電話吵醒了。電話是萬鋒打來的,電話裏萬鋒說:方菲出事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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