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臘月了,大興城外的官道上,瑞雪紛飛,北風嘶嚎。通化門外十裏處,灞水逶迤著從遠山層巒中流出。兩邊蒼蒼古木,皚皚白雪之間,一座精致的小亭佇立。
此時亭中,莊見和紅拂正與張仲堅互舉酒樽,對飲而盡,亭外羅世信雄大海警惕的看著四周,目不稍暇。五匹健馬係於一旁樹上,輕擺馬首,低嘶不已。
“二弟、三妹,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你們便在此處留步吧。為兄這便去了。”張仲堅將酒樽拋開,抹了一把虯髯上的殘酒說道。
他在莊見府上一住旬日,卻是耐不住性子。總要再去看看天下大勢,究竟有沒可為。莊見雖知道這天下終歸是屬大唐所有,卻也不會去攔阻他。要是當真大哥能打下來這片天地,自己身價那可就是水漲船高了。活生生的一個王爺在手,傻子才去設置障礙呢。
故而,也不去刻意推動,但也不去多說。這日,張仲堅堅持要走,他與紅拂隻得帶上羅世信和雄大海一路相送出來。
一直送到此處,便是後世有名的灞橋所在了。隻是這會兒卻沒有設立驛站,隻有個小亭孤零零的矗立於道旁,送行之人,便多在此處分別。
此時聞聽張仲堅辭別,莊見與紅拂對望一眼,都是躬身拜辭。張仲堅見二人麵上均有不舍之色,不由哈哈大笑道:“你二人俱非俗人,休來做這般扭捏之態。為兄此去,若不能乘風而上,便當別尋去處。中原之地倘若天不屬我,你們若有一日聞聽東海之外有事起,便是為兄所為。可直來尋我就是,我兄妹三人當再圖歡聚。”
紅拂含淚點頭應下,莊見卻是笑嘻嘻的道:“大哥放心好了,這天下不管最後屬誰所有,你那東海,肯定是要拿下的。如果哪天小弟在這裏呆的氣悶了,一準兒往你那邊去,不過去多少人可就不知道了,大哥可要給小弟留下足夠的屋舍才是。”
張仲堅點頭大笑道:“兄弟心性開闊,天下大可去得,為兄放心的很,隻是那東海之地極是遙遠,這張圖,兄弟收好,他日若往那邊去,隻需按圖索驥,自可暢通無阻。這塊令牌乃是為兄之令,到了海上,若遇情況,隻需取出,無人敢難為與你。”說罷,自懷中取過一份絲絹和一塊烏沉沉的鐵牌,交與莊見。待他收好,這才騰身而起,落於一匹健馬之上,抖開韁繩,轉首豪聲道:“二弟三妹好生保重,山高水長,你我後會有期了!”言罷,不再囉嗦,大喝一聲,催動**良駒,已是奔逸絕塵而去。天際間,唯餘他豪邁的笑聲隱隱。
莊見和紅拂二人佇立亭中,望著他遠去的方向,久久不語。半響,紅拂方才輕歎一口氣,低聲問道:“二哥,你說大哥此去,可能有所作為?”
莊見目光迷離,遠遠的望著虛空,聲音如同自天外飄來。“成與不成,都在老天爺手裏,咱們又怎麽可能猜得到呢?成了固然好,敗了不也多個去處嗎?這些個事兒沒人說得準,咱有哪功夫去猜,還不如回去喝兩杯老酒,研究下人體構造呢,你說是不是呢,妹子。”說道最後,這廝那無賴性子卻又是顯露無遺。
紅拂懶得理他,白了他一眼,這才拉著他將馬解下,與羅世信雄大海俱皆翻身上馬,四人齊齊揚鞭,潑剌剌馬蹄紛飛中,已是瞬間遠去。身後落雪依舊,不多時已是將痕跡盡數掩住,重歸一片靜謐。
四人回到府上,莊見讓羅世信將眾人俱都請來,商議下一步的行動。此番連番打擊下,讓莊侯爺心頭怒火已是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自己決不能再等著被動挨打了。況且此番既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而且趁著對方兩個高手重傷之際,哼哼,這個防守反擊就要打得漂亮才行。
不多時,蘇烈、伍天賜、侯君集、紅拂以及羅氏姐妹俱皆來到後廳。眾人坐下,莊見這才將自己意思說出,詢問眾人該當如何下手。
眾人都是微微蹙眉,旁邊羅慧兒卻是抿嘴兒一笑道:“大哥,奴這裏到有個想法,不知妥當不妥當,可供列位英雄參考。”
莊見大喜,連連點頭道:“咱們這裏麵要說對這陰謀的駕馭力嘛,當屬慧兒妹子和君集了,妹子隻管說來,咱們這麽多人肯定能想出好辦法來的。到時候,香蕉個巴拉的,咱們就給他整個天翻地覆的,也讓這幫渣知道知道,爺們不是好捏的柿子。”
他自有了護身的寶甲,又得了一身力氣,這會兒可是雄心萬丈的。後世那股街頭痞子性情便更是大冒,讓他吃了虧不找回場子來,那可是打死也不幹的。
眾人聽他滿嘴跑火車的,都是不由苦笑,侯君集更是鬱悶,這位老大那話倒是罵咱呢還是表揚咱啊,咋就聽著那麽別扭呢。
羅慧兒微微一笑道:“奴在想,這會兒,二皇子那兒因著郡主的突然橫空而出,定然不敢輕舉妄動,無心和尚那又被張大俠擊傷,外部兩個聯絡點,小吃店被大哥拔了,飄香院仙兒又已經出來了。這會兒,他們內外協調肯定不流暢。其中聯絡內外的主要人物,高德祿又已經徹底顯露出來。奴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直接將他們內外環節先行斷絕。隻要將高德祿一舉拿下,自可讓他們大慌手腳。那高德祿此番身上傷勢難以掩飾,隻要大哥在皇帝麵前將其麵目撕破,以皇帝性情,自是不會放過他。高德祿一倒,二皇子與外麵的聯係就幾乎全部斷了,一隻困獸,又能有什麽大的作為?大哥再想法慢慢尋他漏洞也就是了。”
羅慧兒這番話說完,侯君集和蘇烈齊齊拊掌,連叫妙計。莊見也是大喜,他心中隱隱也有這個想法,隻是不確定這麽做好不好。當日他將袁文煥叫來時,吩咐的就是讓他哪天看到自己進宮,就封鎖宮外一切通道,即為自己留出後路,也截斷對手逃竄或者接應之途。隻是當時也不過是靈機一動,什麽時候能用卻是不知道的。這會兒得了羅慧兒層層分析,頓時將一盤棋整個攤開,眼前已是豁然開朗。
眼見眾人都是點頭,當下眉花眼笑的道:“好,就是這麽辦。蘇大哥,你去聯絡伍大哥,讓他提前準備,要幹,咱就一下子幹死他!不能給他留氣兒!嘿嘿,我料那個老烏龜一旦發現我搞他,怕是不會束手就擒的,咱得提前準備,要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可別被這老烏龜臨死搞一下,那可就窩囊透了。”
蘇烈凜然聽令,先自轉身去了。眾人又細細商量一番細節,這番在宮中行事,羅世信和雄大海,以及侯君集都是不能進去的,隻能莊見自己應付。好在他此時一身內氣,抗打擊能力大大加強,又得了柔絲甲,一般人自也休想再能傷他了。
眾人不知底細,哪裏肯答應,莊見也不解釋,執意決定,眾人隻得無奈退下,各去準備。莊見這才轉頭對著慧兒笑道:“慧兒好妹子,大功一件,過來,給哥哥抱抱,獎勵一下。”
羅慧兒眼見妹子和紅拂都在眼前,哪裏肯去,起身逃開。紅拂擔心,拉住他一通低低囑咐,莊見自是眉花眼笑的答應著。
第二日,上朝的隊列中,莊大侯爺的身影再次出現。直唬的裴世矩心膽俱裂,冷汗直流,眾大臣也是心驚膽顫,話說這位主兒現在,幾乎已經是屬於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了。但凡上朝這個時間能看到他,定是有人要倒黴了。上次是裴大人,這次,可不知是那個倒黴的了。眾大臣都是暗暗猜測,急忙回想有沒得罪這瘟神的地方。但更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這位莊大侯爺竟不是空手而來的,手中此時竟是提了一個黑黝黝,圓不隆冬的鐵家夥——一個大鐵勺。
話說這皇宮大內之中,除了禦前禁衛可以持刀以外,一概是不許帶兵刃而進的。但是守門的禁衛,左右踅摸半天,也是難以將這炒菜的鐵勺歸到兵器之中,隻得頂著一腦袋問號,讓莊大侯爺拎著自己的獨家兵器,施施然而進。這走在隊伍中,鐵勺不時的碰撞地麵,倉琅琅、砰、鐺的聲音不絕,讓隊伍中每個人都有種抓狂的感覺。話說這換誰一大早的,耳邊聽著這種噪音,也得發瘋啊。
宇文化及眼珠兒轉轉,卻是悄悄靠了過來,低聲問道:“兄弟,今個兒可是有為兄效力之處?還有,你這拎著個鐵鍋又是怎麽個事兒?你隻管說,萬事自有為兄幫你,絕無二話。”
莊見“哦?”了一聲,雙眼眯起,眼珠子轉了轉,這才神秘的低聲道:“老哥哥,今個兒我得了密報,說是或許會有人要對聖上不利,你是自家人,我才跟你說的哈。今天你注意些,最好趕緊找個軟甲啥的穿上,到時候真有事兒發生,你隻要為聖上擋得那麽一刻半刻的,嘿嘿,那番功勞嘛,嗬嗬,不用小弟說了吧。小弟這鍋,可就是為了給聖上擋暗器用的。”
宇文化及聞言麵色大變,險險就要驚呼出來,一張老臉頓時慘白。這小無賴一大早的就胡說八道,簡直就是雷死人不償命!這皇宮大內的,青天白日之下,刺王殺駕,那個刺客腦子有病不成?人渣!臭無賴!居然拿這種借口搪塞我!老子那些宅子、銀子的白送了,都他媽的送給白眼狼了!
宇文化及心中惱怒!卻又不敢再問。話說這個無賴什麽都敢說,自個兒可是不敢再聽了。這要哪天一個不小心傳到皇帝耳朵中去,自己還有命在嗎?可偏偏這個無賴說的煞有其事似得,這要真是有個風吹草動的,自己已然知道了,要是沒有動作,那可不是罔顧聖君安危嗎!這。。。。這。。。。這個無賴,他媽的,簡直就是讓人進退不得,左右為難啊。怎麽每次但凡和他沾點邊的,就都他媽的是麻煩啊?!宇文化及此時突然竟是有種要瘋了的感覺,忽然的理解了自家的那位弟弟——宇文士及了。唉,可憐的弟弟,整日對著這麽一個魔星,又怎麽可能不變成神經質呢。
他這裏心中嘀咕,恨恨不已。虞世基卻是早已暗暗留上了心。話說這老兒鬼精鬼精的,什麽事兒都是沾個第二,那第一個衝出去的,不論好事壞事兒,絕不會是他。這般自保的手段,倒也極是妥當,既不掉隊也不冒尖,穩得很呢。
此時,眼見宇文化及湊過去說了幾句,隨即就是麵色大變,心中不由一動。眼珠兒轉轉,也不去往莊見身邊湊和,卻來找宇文化及。低聲問道:“宇文兄,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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