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但是影影綽綽的,在前方似乎有個地方顏色要比其他地方要深,估計不是個大洞就是出口。

莊見坐在地上,微微緩了緩氣兒,雙手使勁的搓著,活動活動身體各個部位,覺得無礙了,這才站起身來,高一腳低一腳的向前摸索而去。

等到走至近前,眼睛在這黑暗中也略微適應了,這才看清楚,這裏是一條甬道。前麵黑暗一片,不知深有幾許,隱隱在極遠處有著一些嗚咽之聲回轉著。

莊見心中發虛,隻是這會兒就算想回頭也是不可能了。就方才掉落之處,那高度估計怎麽也得有個數十丈之高,而且打從自己落下後,上麵竟是毫無半分聲響,想來雄大海和羅世信二人根本就進不來,不然以他們對自己的忠心,絕不會半天沒反應的。

心中無奈之下,隻得壯著膽子向前走了。這甬道跟上麵的建築截然不同,露麵高低不平,坑坑窪窪的,莊見不過走了幾步遠,就連連磕絆了好幾次。手顫足軟之際,隻得靠著牆壁,用手扶著,慢慢摸索而進。一邊暗暗咒罵那個黑瀨,明明在上麵花費了那麽大的財力物力,這下麵的路卻不好好修修,讓莊大少竟然如此狼狽。

他卻沒有想到,按照上麵黑瀨的留言來看,這裏本就是個逃難的地方。若是知曉其中隱秘的人,自然知道應該怎麽做,自也不會有什麽怨懟。這路越是艱嶇,對逃路的人越是有利。而且這裏黑燈瞎火的,又修得那麽好幹什麽。

他心中哪知道這些,黑暗之中一個人艱難而行,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惶急,耳中除了自己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外,再無半絲聲響。

好在這甬道似乎並沒有什麽岔路,雖然曲曲折折,但卻一直是向前而去。他在地下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隻能順路而行,心中暗暗默禱,求滿天神佛保佑他莊大公爺,一時間,自然又是許下無數的豬頭牛羊頭的。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手掌所觸之下,似乎是摸到了一個石門。莊見心中大喜,隻道這便可以出去了。

用力推去,那石門倒是沒什麽機關設置,用力之下,微一晃動,便無聲的向一邊滑開。隨著石門的滑開,眼前忽然跳起一簇火光,讓他禁不住的微微眯起眼睛。那光芒並不很亮,但人在黑暗之中時間久了,眼睛乍遇光明,卻仍然讓他有些極不適應。

立在門口一會兒,直到眼睛適應過來,這才仔細打量,一看之下不由大是沮喪。這裏卻不是什麽出路,隻是一間石室。室內幾個大甕堆在牆角,旁邊還有幾個火把,除此之外,竟是再沒了其他。

莊見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背著手在室內溜溜達達轉了幾圈。室內方才跳起的火光,分明是經過那門開後才引發的,這種裝置倒也極是巧妙。從地上拾起一個火把,就著火盆點著,在室內仔細察看,原來從他進來的方向對麵,還有一道石門,不知通向何處。

他天性樂觀,雖然身處絕地,除了開始有些頹喪外,倒也沒再煩惱。目光轉到那些大甕上,托著下巴暗暗尋思,這裏麵卻不知藏了些什麽,難道那山在哪裏,竟是藏在甕中不成?

他心中思量,遂上前打開其中一個,將火把湊過去一看,不由的一呆。裏麵全是些黃精地芪之類的,由於這裏地處地下深處,又密封的很好,雖然有些已經開始發酵了,但上麵大多數倒是仍可以拿來果腹。

伸手沾了一點放到嘴裏嚐嚐,一陣苦澀之感蔓延開來,不由微微一皺眉頭,隨即將那大甕搬開,依次檢查剩下的那些。

上麵十幾個大甕裏,全是這些東西,還有些其他的鬆子等幹果。而下麵的甕裏,卻是存著數十個水囊。伸手拿起一個打開,頓時一股子衝鼻的酒氣撲出,隻聞那酒味,就是辛辣無比,這裏麵竟全是烈酒。隻是這酒氣如此辛辣,想來那勁兒可是不小。莊見暗暗咋舌,扔下酒囊,將後麵幾甕依次打開,卻見全是這些東西,別說提示那山的位置了,就連隻字片言也是沒有。

愣怔了半響,不由的心中有些發慌。這裏存的這些東西,明顯是給來這兒的人準備的。看這儲存的數量,就算按照五六個人的分量準備,分到每人頭上,也是一大堆。既然在這準備這麽多的東西,難道要在這地下甬道內走好久才行。不然又哪會用準備這麽多的吃食和飲水。

莊見盤膝坐下,伸手取過一個黃精,嘎嘣嘎嘣的嚼著,雖是略帶苦澀,但倒也別有一股香氣。眼下自己除了走下去,好像並無什麽別的選擇了,這裏深處地下,看看四周那堅硬的洞壁,就知道要想打通出去,那是絕無可能的。

唉!但願隻是自己多想了,他歎了口氣,自己給自己打氣道:“媽媽的,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現在這麽艱辛,想必後麵的收獲也是極大的。等到老子挖到了大金山,這點苦頭也算值得了。”嘴中嘟囔著,起身開始收拾。將外袍脫下,撿著看上去不錯的果木,包了一大包。想了想,將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那一串大蒜也放了進去,又挑出幾個酒囊帶上,背到後背,大步走到哪石門前。

再次回頭看看這個簡陋的石室,深吸口氣,突然大叫道:“發財大計,現在開始!”喊罷,雙手用力去推那石門。石門一開,果然又是現出一條甬道來。

莊見雖是早料到是這麽個情景,但真的見到,依然有些泄氣。微一搖頭,回身拾起火把,大踏步的向前而去。

這會兒有了火把照耀,甬道已是看的清楚。但見四壁凹凸不平,時有大石凸出,想想自己方才摸著黑走來,居然沒碰破頭,心中不由大是得意。哼哼,看來老子果然是洪福齊天,這要換個倒黴的來了,隻怕不等到了石室,就要頭破血流了。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不知老子這後福到底有多厚?

他心中阿Q精神發作,滿腦子意淫著金山銀山的情景,很快就快樂起來。一路大步而行,口中將後世諸多流行歌曲拿出來大唱特唱,這裏可再沒人指責他沒品,唱些鄉詞俗調了,一時間,莊大少倒也自得其樂。

隻是當他走到實在有些走不動了,許多歌也重複了很多遍了之後,終於是泄氣的一屁股坐倒。依著洞壁,兩眼不由有些發呆。

這一走,他估計足足走了有大半天了,但前麵甬道依然是曲折蜿蜒,黑洞洞的看不到盡頭。想想那石室中的儲量,不由的咧嘴苦笑。自己這可不是烏鴉嘴了,想什麽就來什麽,看來這甬道還真是有的走了,可不知是三天還是五天。

探手從包袱中摸出個果子,就著皮囊裏的烈酒用了些。那酒水果然夠勁,一口下肚,頓時一股子熱氣湧上,讓他倒是精神一振。吃了幾個果子,借著微醺的酒意,再次向前而去。

就這麽走走停停,餓了就吃果子,渴了就喝口酒水,走的累了,也不管是在什麽地方,倒頭就睡就是。反正這裏也不會有什麽野獸蟲蟻的,這倒也省事了。

洞中不知歲月,一直到包裹中的果子剩下聊聊幾個的時候,莊見這才暗暗盤算,自己這麽一走,竟是大約有十幾天了。他一個人在這黑暗中獨行,開始倒還沒什麽,隻是越往後幾天,那種離世的孤寂感,便越發深重。每天總要自言自語無數,隻是為了打發那種令人心悸的空寂。

這幾天來,他心中忽然強烈的思念起家中的諸女,還有雄大海、羅世信、蘇烈、侯君集這些兄弟來。多少次夢中都是笑醒了,不是夢到自己和眾兄弟大嚼歡宴,熱鬧非凡。就是夢到和諸女纏綿溫存,溫馨旖旎。隻是醒來後,卻依然是孤燈一支,滿眼的黃土坷垃,那份深深的失落便會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轉瞬,又再變成一種滲入骨髓的孤寂。

這十幾天的離世獨居,讓他實在有些形消骨瘦,隻是經了這一番磨礪,原本那靈動的眸子,卻是多了一絲滄桑和憂鬱,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不複先前的輕驃跳脫。

長長的甬道裏,少年疲憊而依然堅定的步履不停。他知道,要想再次和美麗的妻子,意氣相投的兄弟們相聚,他沒有別的選擇,唯有向前,向前,一直向前。他始終堅信,腳下的路,終有走出去的一天。

不知過了多久,包袱重新變成了長袍,穿到了身上;那串大蒜也所剩無幾時,莊見終於在一塊大石門前停住。癡癡的看著這扇恍如幾世之前見過的石門,一時間不由的潸然淚下。

伸手先是整理了下淩亂的頭發,撫平了皺褶的衣袍,這才雙手搭上那大石,兩膀叫力,使勁推去。大石四周塵土簌簌而落,微一晃動之後,慢慢的向一邊移去。隨著大石一點一點的移動,一線久違了的天光,忽然透了進來。無數清新的空氣,潮湧而入,莊見淚流滿麵,強抑著激動的心情,使勁的將那青石門徹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