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看著城中各處險要,站的筆挺的唐軍士卒,這是西河百姓的第一感覺。那些士卒隻是淡淡的掃過來一眼,就能讓人渾身發冷。
詭異!這卻是西河百姓接下來的感覺。不說這些看起來極為冷厲的士卒,雖然麵目毫無可親之處,但對百姓卻是秋毫無犯。說話行事,雖然有些冰冷,但並無絲毫無禮之處。
尤其當日唐軍進城時,那位傳說中的忠國公爺,竟然一路在馬上對眾人揮著手,一邊走一邊口中不停揮著手,喊著什麽“同誌們辛苦了”。大家不懂同誌是啥意思,但那辛苦二字,卻讓所有人都極是無語。
辛苦啥啊?是說咱們抵抗你們辛苦呢?還是說你們來攻城攻的辛苦啊?這話裏是不是有些其他的意思啊?百姓們心中大是有些嘀咕了。對於莊大少隻是忽然覺得後世閱兵時,領導們這種調子很拉風,所以臨時搞了這麽一出的想法,他們是怎麽也不會理解的。
等到唐將殷開山將張世鐸押解回來後,百姓們更是睜大了眼睛等著看,隻恐唐軍前幾日的宣傳,真的隻是騙人而已。要是一旦來個屠城什麽的,那可要趁早想法子躲起來才是。話說這種事兒,其他義軍也沒少幹過。
百姓們心中嘀咕,此刻站在李家兄弟和莊見麵前的張世鐸,也在嘀咕。為啥?就因為那個忠國公爺這會兒一個勁兒的圍著自己轉悠,滿麵的高深莫測,讓他不得不嘀咕。
張世鐸當日發現城中民心軍心都已散了,就知道這一天即將到來。早早做了安排,就在得知城中有人開了城門的第一時間,就匆匆帶著親兵,從唐軍防守最為薄弱的南門衝出去了。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這古老的圍三闕一之術,沒對城中士卒見效,卻落到了他的頭上。隻不過沒跑出多遠,道兩旁一聲號炮響起,就落入了李靖安排的大將,殷開山的手裏。
被殷開山拿住的那一刻,張世鐸已經心若死灰,隻是閉目等死了。哪知道被押送到這兒後,李家兄弟雖然麵色冷厲,倒也沒說要殺要打的,隻是那位魔鬼公爺,卻是從自個兒進來站定後,就蹦了過來,圍著自己直轉悠。眼珠子轉來轉去的,不知打著什麽主意。
張世鐸心中對他大是恐懼,拚命想要穩住,但一閉上眼,就想起當日那萬多人離奇的不見了的事兒,一個身子,已是跟打擺子一樣,晃個不停。最終是忍耐不了這種折磨,不由的顫聲開口道:“你。。。。。。。你要殺。。。。便。。。。便殺。何必。。。。。何必這麽折磨人!”
莊見大樂,拍手道:“死老頭兒,你丫肯說話了啊?奶奶的,老子問你,為啥你當日說老子肆虐百姓?老子何時幹過這事兒,你丫說出來!說不出來你丫就是誹謗!誹謗是要下拔舌地獄的!”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
張世鐸聽的麵色發青,拔舌地獄?哎呀,這小魔頭要割我的舌頭,這是不想我痛快的死,準備折磨我呢。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這般做法簡直就是沒有人性!
張世鐸想明白了,不由的心中大怒。怒氣上衝之下,瞬時忘了恐懼。猛地立直身子,怒聲道:“你雖沒作出來,但當日你剿匪之時,抓住的那麽多人,哪個不是百姓出身?他們雖有些人是真的劣跡斑斑,但大多是良善之輩。你一反手間,就將這麽多人搞的憑空沒了,這不是暴虐是什麽?他們當日還不過是山賊而已,今日咱們卻是你的對頭,城中百姓協助本官抵抗你們,對於你的敵人,你又有什麽理由能放過他們?本官今日即被你們抓了,有死而已。但要是你們敢動城中百姓,便是上天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一怒之下,嘶聲怒吼。一個瘦削的身子,霎時間竟是顯出一份崢嶸來。莊見聽的呆住,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當日偷偷放走了呂明星等人,竟是被誤會成殺人狂魔了。
愣在當地,怔怔的看著張世鐸,任憑他的唾沫星子飛濺到自己麵上,半響才反應過來。一張麵孔先是嘲諷,隨即又是大怒。舉手將臉上的唾沫星子一擦,猛地跳腳大罵:“我fuck!fuck!fuck!你個糊塗蟲,狗屁老頭兒!你丫知道個屁啊?你哪隻眼睛看到老子殺人了?啊,你說!我日你二大爺的!老子何等的慈悲心腸啊,是那種人嗎?你憑著自己揣測,就敢在那麽多人麵前造老子的謠,我你奶奶的!老子的名聲啊!”莊大少長聲悲嚎,聲音淒慘。
廳中眾人頓時紛紛掩耳,都受不了這種魔音襲擾。李世民聽的張世鐸之語,和李建成對望一眼,不由的相對苦笑。怎麽也沒料到,原來西河抵抗如此頑強,竟是因為莊大少當日所為為人留下的誤會。早知如此,又何必帶著莊大少來啊。這可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了。
當下,轉頭去問李靖,莊見在這兒的事兒。李靖便見當日莊見如何剿匪,如何怕被皇帝知曉,瞞著城中眾人,偷偷放了他們之事,一一說了。又將這位西河郡守為政的官聲說了,最後又說起當日莊見也曾經說過,這位郡守為官很是難得。李世民聽的目中神采頻現,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第二日,城中傳出消息,張郡守沒事了,甚至依然官複原職了。因為李二公子聽說了張郡守為官清廉,是個好官兒,所以赦免了他,眾百姓不由的歡呼雷動。及至貼出安民告示來,更是真的如同當日宣傳書中所說,並沒追究任何一人之罪過。於是西河軍民之心盡歸,紛紛盛讚唐軍仁義。李世民隻用了一條人命,就將整個西河郡的人心握到手中,令莊見也甚是佩服。
等到分派各處已定,這才班師回晉陽。此刻,附近幾郡都已奉李淵大旗而動,沿路一片平靜,不過幾日,已是順利回到太原。李淵得報大喜,此番西河一郡,所用不過四日功夫,可謂極為順利了。這也能給附近尚自首鼠兩端之人,一個大大的震撼。
眼下附近都已平複,也該是正式成立造反班子的時候了。雖然初期條件簡陋些,但蛇無頭不行,一個草台班子還是要有的。
於是,公元617年六月十四日。這一天,李唐王朝的原始班底終於搭建成了。李淵設置了大將軍府,原晉陽宮裴寂出任長史,劉文靜出任司馬,唐儉(日後諷諫李世民不能馬上治天下的那位)和前長安尉溫大雅出任記錄官,武士彠出任鎧曹(軍械軍事參議官),劉政會等人為戶曹(民政軍事參議官)。
任命自己大兒子李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指揮左翼三軍;次子李世民封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指揮右翼三軍,其餘各將均有封賞。隻是到了莊見這兒,卻是讓李淵大感頭痛。
原來,開始李淵覺得他與李世民有結拜之情,便打算讓他跟著李世民。打算封他為右領軍長史,也就是李世民的參謀。
哪知這事竟是同時遭到李世民和莊大少兩人的反對。李世民是經過了西河之事,再也不敢將這麽一個不安分的元素留在軍中。莊大少卻是打死也不肯再隻當文官了,原因很簡單,不拉風!
如此一來,讓李淵不由的大是無語。最後商議莊見,不行就先在自己身邊參讚軍機,出謀劃策,也跟裴寂一樣,算作長史。莊見卻是大搖其頭,道是這名號太過難聽,不如自己做個長老好了。
李淵聽的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這兒又不是和尚廟,怎麽會出現個長老的頭銜。等到一問,險險沒氣歪了鼻子。原來莊大少聞聽問起這事兒,不由的大感興趣,將後世堂口,黑幫教派裏,一些能力高,又大有地位的人,就尊稱為長老。李淵不由極為鬱悶,自己這兒剛剛成立了一個朝廷的大輪廓,你這倒好,直接將我劃為黑道匪幫了。眼見這廝洋洋得意的模樣,對這所謂的長老之位,大是熱衷,不由的氣餒。也不去糾正,隻將他作為一個客卿看待就是。反正有事能出力,一切就ok了。
有了這套班子的運行,初步的基礎算是打好了。莊見冷眼旁觀,眼見從開始起義,直到今天的班底初成,李世民在裏麵起到的作用隻是一種催化劑而已,真正的掌舵人,卻始終是這位老丈人。想想後世多少人曾說,當日這李唐晉陽起義,乃是李世民主導的,其中錯處現在看來,是顯而易見的。
以晉陽起兵形勢的複雜性,年輕的李世民是應付不了的。李世民不缺銳氣,不缺信心,然而他缺的是人生的經驗和歲月的曆練,因此在晉陽起兵的時候,把握全局的是李淵,運籌帷幄的是李淵,忽悠突厥的是李淵,招降納叛的是李淵,收買人心的是李淵,掩耳盜鈴的主角也是李淵,這一點雖是有莊見在裏麵推波助瀾,但其實一直都是在李淵的計算之中,莊見也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這邊大將軍府成立了,四天後,李唐政府以新的身份,正式迎來了第一個客人,遠自大草原上來的客人——康鞘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