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見出的紫微宮,羅世信牽來烏雲蓋雪,二人上馬自往驛站歇下。莊見一路皺眉沉思,如今楊廣這幅模樣,根本就不想再去管理朝政,可見大隋崩塌已是就在眼前的事兒了。

剛才聽他的口氣,他竟是要往江都躲去,要是真的如此,就連莊見這等不懂軍事朝政的人都明白,江都偏在一隅,絕對不適合作為管理全國的中樞所在。隻怕,老楊此刻一走,再要回大興或是洛陽,就千難萬難了。

老子可不能做曆史的犧牲品!莊見暗暗對自己道。自己可要想辦法,想辦法回到大興去,將一家老小先移到太原去。按照曆史走向,日後定是老李和小李父子得了天下,而且與自己關係大好,太原相對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將一家老小都早早移過去,才是完全之策。

現在不知惋兒她們有沒有跟來,當日蕭嬪雖是答應了自己,但在皇帝的聖旨下,能否想出辦法留在大興,可是個很難靠得住的事兒。而且就算她們留下了,後麵大興將會是個風雲變幻之地,她們作為大隋皇族之人,怕是會成為各方勢力的目標。自己要在第一時間把握好機會,將她們移出去才是。

照看好萍兒和惋兒姐妹,還有自己那個小弟楊杲,是當日答應了蕭嬪的,自然就要做到。而這些,都是需要自己身在大興的。即使家人先一步去了太原,自己一時半會兒卻也是不能離開大興,這世上除了自己,怕是再也沒人,能先知先覺的把握好撤離的機會了。

想到這兒,莊見歪頭對羅世信道:“蘿卜,待會兒安頓好後,你出去想辦法去和那些宮廷守衛聊聊,查一下蕭嬪妃她們,還有我嶽父一家有沒有跟來洛陽。有什麽消息,趕緊回來告訴我。”

羅世信點頭應了。他雖然憨厚,可卻不傻。隻是跟著少爺日久,那人前扮呆傻,背後當人精的作風,學了個十足十而已。這些事兒讓他去做,自是沒有問題。

兩人尋到驛館,洗漱完畢,羅世信自己去了。莊見便在房內暗暗打算,左思右想,這盤棋要想做活,隻怕最終還是要著落在蕭嬪身上。隻要她肯按照自己當日所說,不離開大興,自己就有借口施展手腳了。至於萍兒那處反而好說,畢竟那是自己的媳婦兒,隨便找個借口,都可以把他們父女搞出來。

隻是,要是蕭嬪一旦離開了大興,那可就要大費一翻手腳了。楊惋兒還好說,大不了自己發了狠,瞅準時機,調人來直接劫走就是。但那楊杲身為皇子,蕭嬪又身為皇妃,可不是直接劫走那麽容易。這劫一人好說,但要一次劫走三人,那卻是無異於癡人說夢。而且這種劫人的把戲,也隻可一不可再,斷不會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到了傍晚,莊見正自滿屋子轉悠,仍未想出什麽好辦法時,羅世信已是回轉。莊見急問情況,羅世信將自己打探的消息一說,莊見不由的心花怒放。原來,蕭嬪果然按照他的意思,並沒來洛陽,隻說自己生了重病,走動不得。楊惋兒和楊杲二人,也被蕭嬪以母病子女當盡孝身前為由,留在了大興。非但如此,就是自己那老丈人,也上表說故土難離,不願離開大興,楊萍兒自是也留在了那邊。

莊見大是歡喜,自己一下午擔心的事兒竟是如此迎刃而解。那後麵,隻要自己想辦法回去就行了。當下,著實的誇讚了小羅同學幾句,許了諸多的白麵卷子和大肉,羅世信大喜。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莊見早早起身,收拾停當,這才往皇宮而來。到得紫薇城,當眾多大臣看到這位公爺的時候,心中都是極為複雜的一種感覺。昨日得知了這位公爺回來的消息,眾人就是心中一驚。千裏兜轉,出入敵營,竟然能全身而退,這份本事確是非同小可。此番得救全靠他一人之力,但這番回來,隻怕那榮寵更是再也無人敢與爭鋒了,心中既是感激又是嫉妒。

眼見這廝仍然是一副滿麵賊笑的無賴模樣,卻是沒有一人再敢有半分輕視之心。紛紛上前見禮,言辭間自是極盡逢迎之事。

莊見一一抱拳答禮,隻是目光溜到大臣中一個身影時,卻是不由的一怔,隨即滿麵含笑的湊了過去。眾人眼見莊公爺去的方向,都是脖子一縮,趕忙往後躲去。無他,莊公爺現在的目標,正是五貴中的宇文化及,宇文大人。

當日,雁門關上,宇文化及給莊見下套,眾大臣都是人精兒,哪能看不出來,此番這位公爺安然返回,若是不找回場子,那可不是他老人家的作風了。眾大臣都了解他的秉性,自是離得越遠越好,唯恐自己被牽代進去,在這兩大boss之間,怕是不死都要脫層皮的。

宇文化及自昨日聽說這小無賴回來了,就一晚上沒睡好覺,幾次從噩夢中驚醒。此刻,看他滿麵壞笑的走來,不由的心頭狂跳,勉強做出一副笑容,拱手道:“嗬嗬,昨晚聞聽兄弟凱旋而歸,為兄還想去請你來著,隻是想想你一路辛苦,怕擾了你休息,這才沒有成行。今日得見,實是不勝之喜。啊,嗬嗬,嗬嗬。”宇文化及幹笑著,連連抱拳。

“哦?是嗎?當真是這樣嗎?啊哈哈哈。”莊大少語調怪異的仰天笑道,隨即踏前一步,緊緊握住宇文化及的胳膊,兩臂微一用力,大笑道:“那啥,我也是很想念宇文兄你呢,啊哈哈,想念很,想念很呐!”

他此時何等的大力,這會兒一發力之下,宇文化及隻覺得身上,似是忽的加了一個鋼套,隨著這小無賴兩手的收緊,胸中的氣息都已不暢了起來。耳朵中,似是都能聽到自己雙臂內的骨頭,在嘎巴嘎巴的呻吟著。

麵青唇白之際,兩眼內已是露出極恐懼的神色來,嘴唇發紫的哆嗦著,想要說什麽,卻是偏偏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便在這時,他身後忽的轉出一人,使勁的掰動莊見的手臂,怒喝道:“莊見仁,你想作甚?難道要謀殺朝廷大臣不成?”

莊見聞聲一愣,手臂放鬆,扭頭看去,這人一身白衫,麵相英俊,隻是眉間似是籠著一絲悲苦。此刻滿麵的忿然,赫然竟是那多日不曾見過的同窗,宇文士及同學。

莊見嗬嗬一笑,順勢送了手勁。他自然不會在這對宇文化及下殺手,隻是借機給他些苦頭吃吃罷了。此刻眼見宇文士及突然出現,心中微感奇怪,口中卻假作驚喜的道:“啊。竟是宇文學兄!哎呀真是好久不見了哈,最近怎麽樣了?狂犬病還是沒有治愈嗎?嗯嗯,聽你剛才說話就知道了,唉,這個病確實很難好哈,你要多注意保養啊。這天兒漸漸的涼了,可不知對你這病有影響沒,唉,可怕可怕。”說著,連連搖頭不已,滿麵的悲憫之色。

宇文士及氣的渾身哆嗦,這人當真是自己的魔星,這剛一見麵,就又是來欺侮自己,牙尖嘴利的,偏生自己權勢不如人家,鬥嘴又鬥不過,動手更是白給。隻是顫抖著指著莊見,滿麵通紅之際,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宇文化及得兄弟解了圍,大大的喘了口氣兒,知道這無賴是恨自己當日下套害他,此番是來報複來的,雖是見兄弟被他罵了,卻是不敢多言接茬。隻是伸手扯住宇文士及衣襟,將他拉向自己身後。兄弟是個純文人,連他都不如,這要是給那無賴,也借著親熱為由抱上一抱,隻怕當場就能昏死過去。

旁邊虞世基、裴世矩、裴蘊、樊子蓋等一起子大臣,眼見莊見這般明目張膽的欺負宇文兄弟,心中都是又是快意,又是害怕。躲的遠遠的,各自假意聊的熱乎,生怕被那小無賴惦記上,給自己也來上這麽一下。

莊見饒有趣味的看著宇文化及的動作,這老烏龜還是挺愛護自己弟弟的嘛。太陽你個老母的!不過就憑你那身段兒,也敢往老子前麵湊合不成?哼,剛才隻是開胃菜,老子要是不讓你再出點血,怎麽對得住你個烏龜當日害老子的人情。

宇文化及眼見這小無賴滿麵不懷好意的笑容,心中發顫,曉得他的脾性,知道要是不拿出點什麽來,隻怕這廝後麵的手段定是層出不窮,如果由得他發招,自己可是難以招架了。

當下,勉力舉起脹痛的雙臂抱拳笑道:“兄弟好大的手勁,果然不愧為能殺出重圍的好漢。哈哈,你與士及也是多日不見了,不如今晚為兄在府上設宴,一來給兄弟你接風洗塵,二來此次為兄等能全身回來,實是受了兄弟的救命之恩啊,就當答謝好了,不知兄弟可能賞光啊。”

他隻想著請了這無賴去,無非再多使些銀錢塞過去,將此事了解了。卻不知莊大少這會兒早不是開始的胃口了,此刻他這一張嘴,可無疑是與虎謀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