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見原本就是隨便一問,他自見了巴吉的神態,心有所疑,哪知一問之下,廖通還真的說出一件蹊蹺事兒來,莊見不由的大感興趣。正欲再問,前麵巴吉已是發覺他們停了下來,便又回轉身來。

莊見不欲讓他知曉底細,低聲囑咐廖通一會兒到他休息處來說話,廖通也是心思靈敏之人,微微點頭,便施禮離開,莊見這才轉身迎上巴吉。

巴吉猶疑的看了一眼廖通離去的背影,問道:“大人認識那人?”

莊見假作不在意的道:“以前在大興認識的一個故人之子,招呼兩聲而已。我說傻了吧唧啊,你們這兒咋看著一個兩個的都愁眉苦臉的呢?誰欠你們錢嗎?”

巴吉聽的一窒,搖頭苦笑,這位大人貌似對金錢極為上心,不論什麽事兒,他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錢,有心解釋下,想想那事兒本是突厥的家事,而且自己剛剛回來,也沒搞清楚,還是不說為好,當下隻是勉強笑笑,伸手一引道:“也沒什麽,隻是有些小事情需要處理下,大人還是先隨小人去休息下吧。”

說罷,不再多說,轉身領先而行。莊見眼珠兒一轉,也不多言,招呼羅世信和雄大海二人跟上,隨著巴吉往西南角一處帳篷走去。一路走來,隻見這突厥王庭內往來侍衛巡查不斷,個個麵色沉重。間或一些下人模樣的人,都是一路小跑著,來往不停的往中間一處大帳而去。

莊見踮腳看去,隻見那大帳占地極大,周圍幾株大樹圍繞,團團間正好將大帳遮掩住,他們此刻離得稍遠,也隻能看到那大帳頂端露出的帳頂。

正自打量間,卻見前麵轉出一隊衛士,當先兩人都是五十餘歲,白帕包頭,一撮山羊胡子,花白相間,飄灑於胸前。左邊一人略瘦,麵目陰沉,右邊那人卻是一副悲苦的神色,便如剛死了爹娘一般。

眼見巴吉領著莊見三人過來,便停下腳步,看著他們。巴吉麵上微一遲疑,隨即上前躬身拜見,口中道:“巴吉見過羊伽、牛伽二位大人。”

這突厥一族,官位設置常以六畜為名,這所謂的牛伽、羊伽其實就相當於民部和工部,伽就是一部之長。但相對中原來說,草原上最大的事兒,莫過於生存,故而這二部的地位卻是遠在其他幾部之上的。

此刻,那麵色陰沉的羊伽大人抬眼看了看後麵站著的莊見三人,看到他們一身漢服,麵目不由的更是陰沉,沉聲問道:“他們是何人?為何會到我王庭重地來的?此事可有通報俟利弗設?”

巴吉抬眼看看他,麵無表情的道:“回稟羊伽大人,這幾位乃是可敦的客人,可敦並未讓小的通報俟利弗設。”

羊伽麵上閃過一絲陰鶩,聲音愈發低沉,脫口道:“可敦現在。。。。。哼!別忘了,俟利弗設也是咱們特勤!可敦不便之時,自當有俟利弗設接待!你別以為有可敦撐腰,就敢跟老夫在這人五人六的。你可要想明白了,一旦有變,看你還有何依仗!”

他這話說的極是陰狠,巴吉麵上閃過一絲怒色,卻是並不多言,隻是沉默的將身子又弓了弓。旁邊那個哭喪著臉的牛伽卻在一直打量莊見等人,此時聽的羊伽發怒,不由慢條斯理的勸道:“算了,羊伽大人,咱們自去稟告俟利弗設吧。不過。。。。。”說到這兒,抬眼看看莊見,緩步對著幾人走了過來。

莊見一直在冷眼旁觀,眼見這兩個老家夥耀武揚威的,心中大是不爽。什麽玩意兒嘛,又是羊又是牛的,整個倆老牲口。幹嗎一個兩個的看著見哥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太陽你個老母的,你們倆牲口該不是得了口蹄疫吧,眼斜鼻歪的。瘦的跟營養不良似的,拉去宰都沒幾兩肉,嗯,估計也就那筋,興許還能值上幾個大錢。

這廝肚中想的邪惡,麵上便是帶著一絲壞笑。直到那牛伽走到眼前,這才發現。當下斜著眼看著眼前這個老兒,眉頭軒軒,挑釁的看著他。

牛伽看著這小子歪肩斜背的,歪著頭閉起一隻眼來看自己,心中不由來氣。沉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來我突厥王庭又有何事?”

莊見撇撇嘴,伸伸懶腰,慢聲道:“我靠,你丫哪一隻啊?你是可敦嗎?貌似可敦是女的吧?你是女的嗎?看你丫那小胸脯,整個就一飛機場,該不是去泰國沒整利索吧?死人妖,你憑啥問本公啊?知道你家見哥是幹啥的不,你夠資格不?靠!什麽小螞蟻也來跟我問話,老子豈不是要累死!喂喂喂,我說那誰誰誰,你過來,跟這老牲口講講,老子懶得理他。”

他眼見這羊伽、牛伽二人麵色不善,想必不是什麽好鳥,自己如果一旦軟了,那可是就被人家吃死了。這會兒既是到了對方堂口,見哥那股子後世去人家地盤上談判的架勢,就不自覺的帶了出來。這話說,後世道上談判,越是到了對方堂口,這架勢越是要端足咯,不然鐵定吃虧。這可是見哥混跡道上多年的經驗。

至於後麵發展,是跪地求饒還是握手言和,自然別有理會,沒到最後談判破裂,這架勢是決不能輕易放下滴。而且這倆老牲口,明顯不是老大嘛,大可不用屌他們的。故而此刻,見哥那架勢絕對是牛叉轟轟的。

牛伽被他一通話說的不由的瞠目結舌,眼前這廝說了十句話,到有八句聽不懂。什麽泰國?什麽飛機場的,簡直是不知所雲。不過這廝對自己的蔑視倒是一目了然,顯然是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內。而且最後那啥“老牲口”三字,牛伽大人也是聽的懂的。

牛伽大人很生氣!滿腦門子黑線搭下,沉聲道:“漢人!你敢對老夫無禮?可知惹怒了老夫,便是將你拿下,值此雙方大戰之際,可敦也不見得治老夫之罪。當知,咱們突厥說到底還是大汗做主的!”

莊見大怒,奶奶個熊的,居然敢威脅老子,老子嚇大的啊!本來這心裏被那冰兒小丫頭戲弄了一路就憋著一股子邪火,這會兒居然有人撩撥他,如何還能忍得,當下不由的就要跳腳大罵。

那邊巴吉眼見不對頭,這一路他可是領教了這位莊大人的無賴了,要是讓這位在王庭內撒開潑,此際正值多事之秋,一旦引發別的變化,不要說可敦一番心意付諸東流,便是突厥內廷也定是要大為震蕩的。當下急忙過來攔住,苦苦勸說。

莊見與那牛伽都是怒目相視,各不算完。正自鬧的不可開交,一個青年正帶著一隊衛兵過來,眼見這裏鬧哄哄的,不由皺眉,喝道:“你們在此作甚?可敦還未醒來,你們便在此如此喧鬧,難道要做反嗎?”

眾人一愣,回頭一看,那羊伽、牛伽都是麵色微變,微一遲疑,俱皆躬身行禮道:“我等見過莫賀咄設。”

巴吉麵上微露喜色,也是躬身拜見。莊見冷眼旁觀,眼見這青年極是英武,年約二十二三歲,手中提著一根馬鞭,往那一站,倒是頗有些氣勢。隻是聽著這些人的稱呼,大是古怪,那什麽牛伽羊伽的已經讓他很鄙視了,這會兒卻又跑出蛇來了。剛才就聽他們提了一句什麽蛇的,隻不過貌似此蛇非彼蛇啊。要不然,那傻了吧唧怎麽看到這條蛇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呢。

他這邊正自暗暗猜測,那邊巴吉已是搶前一步,將事情細細說了。那莫賀咄設聞聽眉頭軒了軒,先是轉頭對羊伽牛伽道:“二位大人,今雖是我兄與大隋開戰,然我草原之人何時竟對遠來的客人無禮過?更何況我曾聽說漢人有句話叫,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又何必為難他?休說他來了便是客,就算他是敵人,以三人之力入我王庭,在我突厥兒郎重圍之中,難道還能有什麽作為嗎?你們如此失常,豈不墜了我聖狼子孫的氣勢?罷了,此事自有我接下,你們且去忙吧。”說罷,不再看二人,已是滿含微笑的向莊見迎來。

羊伽牛伽被他一頓嗬斥,不由的麵紅耳赤,偏偏雙方地位懸殊,隻得恨恨的瞪了莊見等人一眼,自帶人退去。

莊見眼見眼前一幕,心中不由暗暗警惕。這條蛇不一般啊!奶奶的,幾句話,即打壓了下麵人,又語含警告之意,對自己等人敲山震虎,嗯嗯,是個人物。不過這小子滿麵壞笑,定然是隻小狐狸。老子可得多留個心眼兒,免得掉坑裏去,壞了一世的名頭。

心中想著,那莫賀咄設已是依著漢人禮節,拱手笑道:“遠來的客人請了,下麵臣屬職責所在,問的多了,還望客人莫怪。在下咄苾這裏給客人賠禮了。”

莊見心中既是打定主意,也是麵上堆笑回禮道:“哈哈,哪裏哪裏,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咱們來的突然,也是冒昧的很,閣下大可不必如此。”口中說著,心裏卻是暗暗思索這人名字,多臂?奶奶的,果然是妖物啊!明明是蛇,卻又想多臂,難道是千年老妖穿越了!太陽的!老子要好好的念念和尚經和道士經才是。

他本不了解這突厥內部之事,對突厥人名、號分開大是不解,又先入為主,自己便胡亂一通解釋,若是讓這位莫賀咄設知道,可不知要冤死幾回了。

二人都是假模假樣的寒暄一番,那蛇才抱拳告辭,隻說回頭定當設宴相待,這才由巴吉領著三人到了一處大帳中,吩咐人送來熱水等物洗漱。莊見本想問問巴吉,剛才那蛇還有那蛇說的可敦未醒是怎麽回事,轉念一想,待會兒自己去問那廖通就是,強過難為這位內侍統領。眼見巴吉麵有憂色,神思不屬,便讓他隻管去忙,隻說自己想要休息下再說,讓他到開宴的時候再來叫自己也就是了。

巴吉眼見左右無事,又心懸主子那邊,也就順勢應了,告辭離去。等他走後不久,帳外廖通便已尋來。莊見急忙將他讓了進來。

二人坐下,莊見先是問起一係列之事,廖通一番解釋,莊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突厥人的汗位,乃是兄終弟及,父喪子續。原本的啟民可汗死後,共有三子一女。老大就是現在的那位始畢可汗,名字卻叫做阿史那咄吉。兩個弟弟,一個就是那羊伽牛伽口中的俟利弗設,全名是阿史那•俟利弗。另一個正是方才莊見所見的那位,名叫阿史那•莫賀咄。這莫賀咄還有個別名,就是叫做咄苾的了。而那個設字,其實就是漢語中將軍的意思。至於那位冰兒,卻是這草原上的寵兒,突厥可汗三兄弟的小妹妹了。

他二人隨口道來,卻不知所議論的正是東突厥日後的兩位可汗。那俟利弗設就是日後的處羅可汗,而那莫賀咄設,卻是大大有名的頡利可汗了。

及至說起那位可敦時,廖通卻是神色奇特。道出事情的一番原委來,讓莊見聽的也是一陣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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