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時,四人已是馳出了兩百餘裏。**馬匹渾身是汗,肌肉抖動,莊見等人這才緊了緊韁繩,將速度慢了下來,讓馬兒緩緩踏著小步行進,休息一下。
遠處幾頂白色的帳篷顯現,如同開在綠野中的花兒,成群的牛羊在氈帳不遠處,愜意的享受著上天賦予他們的鮮美青草。天邊忽的傳來一陣銀鈴聲,東邊的地平線上現出一隊馬隊,和莊見等人平行的行進著。
不一會兒,一陣美妙的歌聲響起,是一個異族少女用他們獨有的語言,在歡唱著什麽。那歌聲清涼高亢,婉轉回旋,雖是簡單幾句,卻是被那女子唱的百折千回,讓人聽了不由的回腸蕩氣。
莊見勒停坐騎,側耳聽去,雖聽不懂歌詞,卻覺那歌聲似是一首情歌,熱烈奔放,一遍遍重疊而上,眼前似是忽的顯現出一個美麗的少女,執著而又熱情的在追逐著自己的愛人,心中不覺柔情大動,想起了家中諸女,一時間嘴角含笑目光迷離了起來。
那歌聲猶如陽關三疊,清麗絕俗,幾聲反複之後,方才漸漸隱去。幾聲粗獷的男聲響起,似有有人在大聲叫好,隨之而起的,卻是那少女咯咯的嬌笑聲,如同珠濺玉盤,聽來甚是得意。
那馬隊走的極是迅捷,不多時就已隱在地平線之下。莊見聽的那女子笑聲如此好聽,心中便起了好奇的念頭,暗暗猜測那女子的樣貌,不由的極目眺望。耳中傳來羅世信的喃喃自語:“這女子的聲音真好聽,唱的歌兒可比少爺好聽多了,最起碼招不來狼是一定的。”說罷,不住的搖頭晃腦,似是陶醉不已。
莊見惱羞成怒,方要開口駁斥他一番,回頭間,卻見巴吉正自滿麵異色的望著那女子遠去的方向,臉上分明是一種愛憐橫溢之色。
莊見心中一動,眼珠轉了兩轉,突然開口問道:“那女孩是誰?”
巴吉下意識的答道:“那是額根特勤,我們突厥的。。。”說至此,突然住口。轉頭注目看著莊見,見他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隻得接著道:“聽聲音像是我們額根特勤,但小人不敢確定。”
莊見聽的大是疑惑,問道:“那啥額什麽根什麽的勤,是個什麽東東?是官嗎?還是名字?她是做什麽的?”
巴吉聽他言語大是無禮,麵上不由閃過一絲怒氣,隨即卻又平複道:“額根是封號,特勤便是王子之意。對於女子乃是上國公主的意思。”
莊見大感興趣,滿眼放光的探頭問道:“哦?你是說剛才那是你們突厥的公主咯?嗯嗯,她歌兒唱的倒是真不錯,幾乎可以趕上我了。隻是不知道她長相如何,可能跟她那小聲相配嗎?”
巴吉麵色漲的通紅,抗聲道:“大人怎可如此猜測!要知道咱們額根特勤乃是突厥第一美女,她的美貌就算是高山上最美麗的花兒也要羞愧,她的聲音,便是最擅於唱歌的百靈也不敢媲美。她是我們突厥的鳳凰,猶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明月一樣,世間卻是再無什麽言語能描述她的美麗的!”
巴吉一通話,如同放爆竹一般滔滔而出,隻把個莊見和羅世信、雄大海三人聽的目瞪口呆。打從認識這位傻了吧唧以來,一直見他都是淡淡然的,對什麽事兒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哪成想,今日不過是問了句那啥特勤的麵貌,竟惹得他這麽激動。
莊見滿麵古怪之色,不停地上下左右的打量他。沙裏巴吉目光毫不退讓,緊緊的迎向莊見。於他心中,那位小公主實是如同天人一般,怎麽也是容不得別人有半分的褻瀆之心。如今,莊見那句話顯然對公主的容貌大有猜疑之意,沙裏巴吉覺得簡直是忍無可忍了。若不是這人乃是可敦的客人,自己定要與他一戰,為特勤討回這不敬的公道。
莊見看他目光中彌現一份堅定,不由的大是驚愕,半響忽的笑道:“嘿嘿,我說傻了吧唧啊,你可是偷偷喜歡你們這位公主,但又不敢跟她說,對不對?”
沙裏巴吉本是滿腔的憤怒,這會兒猛然聽到莊見這句話,不由的一窒,滿腔的氣勢頓時泄了,搖頭歎道:“大人莫要取笑巴吉,巴吉隻是個黑民(奴隸),又怎麽敢對特勤有著非分之想呢。其實,部落裏又有那個不對特勤愛慕呢,她是那麽美好,美好的讓世間的一切,在她麵前都要黯然失色。巴吉能在遠處一直望著她,看著她如同太陽般的笑容,聽著她猶如拉姆河清澈如水的聲音,就已經很滿足了。”說到這兒,不由的目現癡迷之色,滿麵的愛憐之意卻是濃的化也化不開。
莊見一呆,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是引得他長籲胸懷。他卻不知,草原上的兒女,對於感情向來便是直言而述,並不遮掩,便比之後世之人也是毫不稍遜。莊見在大隋呆的久了,這番可是有些大出意外之感。隻是覺得此人磊落豪爽,愛便愛了,毫不掩飾,大對自己的脾氣,不由的歡喜。
伸手拍拍他肩膀道:“兄弟,別灰心。喜歡就去追,見到喜歡的姑娘,隻要她還沒嫁人,咱就有機會!就算她嫁人了,咱也可以讓她離婚再嫁給咱的!怕啥,我支持你!”
他這一番話說出,頓時讓旁邊三人聽的都是一陣的頭暈。話說草原上雖說開放,但那等攪黃人家婚姻,就為了娶人家老婆的事兒也是做不出的。這個無賴自己齷齪,卻是不教人學好。
巴吉聽著他這一番話,不由的大感無力。眼見這廝想法齷齪,又怎知自己心裏雖是喜歡特勤,其實更多的,卻是如同長輩對可愛的小兒女的關愛之情。但自己這番心思,倒也不必去和這位主兒多說的,當下隻得苦笑搖頭。抬頭眼見日已偏西,遂岔開話題道:“大人,此時天色尚明,若是大人想要快,咱們就再趕一段路。若是保險起見,咱們便往前麵氈帳借宿一晚,不知大人如何決斷?”
莊見“唔”了一聲,手遮涼棚抬頭看看,搖頭道:“咱們就再趕一會路吧,這會兒大白天的,停下也沒事幹,反而閑的難受。咱們都帶著帳篷呢,等到天黑了,趕得累了,走到哪兒算哪兒,紮營睡就是了,何必在這浪費時間。走!再趕一程!”說著,已是提鞭喝叱,縱馬而行。
此刻,幾人坐騎都已回複了體力,也不虞馬力不支了。沙裏巴吉張張嘴,待要說什麽,卻見莊見早已竄了出去,隻得緊上一鞭,急急趕上。
幾人一路無話,堪堪天色暗了下來,已是到了一處林子附近。莊見這才叫停,準備在此過夜。
幾人下的馬來,自有巴吉幫著將各自帳篷紮好,羅世信和雄大海去林中砍些樹枝來生火。等到二人回來時,卻是歡聲不斷,竟是順手打了兩隻獾回來,讓莊見這個吃膩了巴吉準備的羊肉的人大是興奮。
當下,將那獾剝皮洗淨,將內髒都給了小白,便架上篝火烤了起來。月色下,篝火上獾肉烤的吱吱流油,陣陣香氣飄散開來。莊見想及此時尚在雁門中等著救兵的皇帝等人,定然享受不到這般悠閑的心情,一時對於自己此番突圍送信的差事,倒也首次感到值了。
等到幾人吃飽喝足,分配守夜。雄大海和巴吉先守著,莊見和羅世信便先自睡下。這幾日白天卯足了勁兒趕路,在馬上顛簸一天可是累的狠了。倒下不久,就酣然入夢了。
不知過了多久,莊見忽的感到被人推醒,心頭不由大怒。他方才正自好夢連連,夢到了自己見到了那位唱歌的特勤,一見之下,果然是天香國色,豔麗無雙。正自眉來眼去,勾搭上手之際,卻被人此時叫醒,怎不讓他怒上心頭。
隻是睜開眼不等他說話,就見雄大海和羅世信早已是握緊了各自兵刃,神情緊張的盯著四周。巴吉也是握著一把彎刀,一手猶在推著自己,眼睛卻也是看向外麵。帳後幾匹馬不時的嘶鳴不已,顯得甚是不安,踏踏踏的不斷刨著蹄子。四周隱有陣陣腥風傳來。
莊見一個激靈醒來,翻身而起,幾步衝到坐騎前,將自己的苗刀拿在手中。他那獨門兵刃大鐵勺,卻是未曾帶出。一刀在手,不由膽氣一壯,這才走到巴吉身邊問道:“怎麽?有什麽發現?”
巴吉沉聲道:“大人,你仔細聽。恐是咱們怕什麽就來什麽了。”
莊見一愣,忙側耳聽去,一聽之下,不由的毛骨悚然,失聲叫道:“是狼!”
巴吉微微點頭,並不多言,隻是緊了緊手中的彎刀。莊見眼見羅世信和雄大海,正自撅著屁股向外張望,想想這廝從昨天上午就滿嘴說自己招狼,不由的心頭火起,抬腳對著羅世信就是一腳。
可憐的小羅同學一個趔趄,撲倒在地,回頭來看,卻正迎上莊老大惡狠狠的目光,不由的大是委屈,低聲嘟囔道:“幹嘛又打我?”
莊見怒道:“香蕉你個巴拉的,你這張臭嘴,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白天三番五次的叨念這些牲口,這下好了,待會兒要是跑不迭,少爺就把你當大禮送了出去,想必那些狼收了老子這份大禮,定然會大大開心,就此讓我們走了也說不定哈。”
羅世信大是不服,還待要說,巴吉卻沉聲喝道:“不要聲張!那些狼好像不是衝咱們來的,林子那邊不知有什麽,這會兒好像都是圍在那邊,咱們隻要別出聲,一時半會兒應該沒事,多拖一刻是一刻,等到天亮了自然無事。”
莊見微一沉思,問道:“咱們現在走了不行嗎?”
巴吉搖搖頭道:“在這曠野上,這幾匹馬根本跑不過它們。它們是夜晚的神靈,主宰著一切!它們是天神的使者,我們隻能盡量不去驚動它們,躲避著它們才是。否則,一旦咱們的動作被其察覺,定難逃過神的懲罰。”
巴吉的聲音低沉,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虔誠,在淒冷的月色下,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