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頭昏腦漲之餘,已是忘了彼此的身份,正要怒聲駁斥眼前這個男人,卻聽這人繼續道:“我知道,作為父母,絕沒有想著把自己兒女往火坑裏推的心思,虎毒尚不食子,這天下又有哪個父母不想自己兒女好的?但是往往你們這些好心,卻正是害了他們。你們終日隻想著把她們護在翅膀底下,不讓風吹著,不讓太陽曬著,可是你們可知,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不經曆苦難他們又怎麽能真正的成長?難道你們能護著他們一輩子?人誰無死?一旦你們去了,他們一無所有,他們從沒經曆挫折打擊,一點生活的技能都沒有,失去了你們的庇護,他們麵對著這虎狼的世界,豈不是隻有坐以待斃,成為他人口中的食物?如此,你們是害了他們還是保護了他們啊?”

蕭嬪耳中聽著,張了張嘴,卻是半響說不出話來。莊見卻是越說越激動,一個人在亭子中來回轉悠著,雙臂舞動,越說越是激憤。

“你們為她謀劃了一切,安排了一切。他們從降生之日起,你們就給他們設計好了一切,既定的生活軌跡,既定的人生目標,他們沒有自己的思想,如果有,就是大逆不道!他們不能有自己的選擇權利,如果有,就是忤逆不孝!那麽,他們是什麽?他們還是人嗎?說白了,他們隻不過是你們的工具!雖然這話難聽了些,但你自己想想,不用想別人,就想想你自己,你有自己的選擇嗎?你的一生都是別人給你安排的,你笑,隻能是為別人而笑,那是安排好的;你哭,隻能是為別人而哭,那也是安排好的。你不能,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如果有,那就是不忠不孝!你還剩下什麽?你隻不過是具軀殼而已,你已經沒了自己!你想要惋兒跟你一樣嗎?想嗎?”莊見滿麵嚴肅的緊緊的盯著蕭嬪,似是要直直的看入她的心中。

蕭嬪身子顫抖,看著眼前這雙眸子,清亮之中似是藏著無盡的智慧,如黑夜般純粹,如大海般深邃,似是有著無窮的吸引力,欲要把自己的靈魂吸了進去,不由的一絲異樣的感覺自心頭滑過,顫顫的,讓她一陣的悸動。

莊見的每一句話都聞所未聞,但偏偏卻是無從反駁,讓她一陣的無助。那一句句話,深深的直接擊在她心中最深的角落,最柔軟的地方。是的,自己不能,不能保護惋兒、杲兒一生,自己終將要死去,那時候,那時候惋兒和杲兒又怎麽辦?豈不是要被人欺侮?誰來關心他們是不是餓了,誰來想他們是不是冷了?誰給他們做冬衣?他們生病了,誰又能掛懷著他們,給他們沒日沒夜的守護?沒有!是的,沒有!蕭嬪無助的閉上眼睛,清淚不覺留下。

寒風吹過,熱淚才出便成為一片冰冷,讓她感到一陣透入骨髓的寒意,不覺打了個寒戰。身上突然一暖,一件滿含著體溫的大氅將她裹住,無盡的暖意就此將她包住,訝異的掙開雙眼,隻見身前的紫衣少年正關切的看著自己,原本在他身上的那件紫貂大氅,已是披在了自己身上。

蕭嬪突然很想哭,這種感覺,很久了,很久沒有體會到了。總有十幾二十年了吧。那時候,隻有父親母親才會這樣給自己披上衣服,耳邊似是又響起母親的叮嚀,“多穿點,多穿點,穿的厚厚的,讓風婆子幹瞪眼。。。。”蕭嬪淚水忍不住的流下。

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柔柔的為自己抹去,耳邊一個溫和的聲音道:“為什麽哭?人家說女人哭,會老的快的。女人,尤其漂亮的女人,要笑,要多笑,這樣才會更美麗。”蕭嬪呆呆的就那麽一動不動,癡癡的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純淨的黑眸,讓這個大男孩,用他的手掌在自己高貴而美麗的麵龐上,為自己將淚滴拭去,心中卻毫無一絲的抗拒,甚至隱隱的希望,這一刻就那麽永遠停留。

“我知道你的擔心!”大男孩直起身子,輕聲的說道:“你不用怕!那個想要害杲兒的人,我自有手段對付他。他也沒有幾天蹦頭了。至於惋兒,我要給她幸福!我要讓她成為這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兒!她喜歡去看大海,我就帶她去礁石上聽潮漲潮落,她喜歡看草原,我就帶她去馳馬綠色的波濤之間!她喜歡看日出,我將帶她爬上山之顛,迎接第一縷的光明;她喜歡看晚霞,我將陪她坐在海之崖,采擷那無盡的絢爛。天地間的美麗,將為她而綻放,宇宙間的光彩,將為她而璀璨。我,會用一生,我的生命,讓她平安喜樂,遠離憂患和苦痛!”

大男孩雙眸閃著燦燦的光華,遙望著遠方無盡的虛空,傲然而又睥睨的說著。語音淡淡中,似是夢囈又似是自語,但蕭嬪這一刻的眼中,眼前這個男孩,忽然變得極是偉岸,那原本瘦削的雙肩,竟是如同大山般寬闊,那挺直的脊梁,如同萬斤也壓不彎的山梁。

大雪瑞舞之中,一個男孩昂然而立,如同斧劈刀削般的麵上,呈現著無比的剛毅和堅強,散發出的無盡的陽剛之氣,讓蕭嬪一陣的失神,心底,一根許久沒有波動的琴弦,忽的錚然而響。。。。。

小亭中,寂然無聲。四周大雪飄飄揚揚的,紛至而落,輕柔至極的將一切染成一片純淨,如同精靈的足音,輕靈而歡暢。這一刻,二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側耳傾聽著雪壓鬆枝的簌簌聲,風兒跑過的歡笑聲。寒冷的冬天,在這一刻,忽的湧出一股暖暖的,淡淡的溫馨,在四周蕩漾著,氤氳著。。。。。。

“唉~”一聲如泣如訴的輕歎,打破了靜寂。莊見回轉身來,看著這個還是漪年玉貌的美婦人,雙眉不由的軒動了一下。

“罷了罷了,你們要怎樣便怎樣吧,哀家管不了了。隻是你當真有把握應付的了嗎?你可知你將要麵對些什麽嗎?”蕭嬪終是從那失神中清醒了過來,按捺住心底那絲淡淡的漣漪,又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千歲娘娘。

“嗬嗬,我知道你的想法。”莊見滿不在乎的晃晃頭,回身不再看她,嘴中卻輕輕的道:“世間萬物都是在變化的,誰也無法預知下一刻會是什麽樣子。日月交替,年複一年,有些東西恒古不變,但有些東西其實總是在變的。”

伸手自亭外接了一片雪花,遞到蕭嬪眼前,輕輕吹落,自言自語道:“就像這雪花一樣,今年下了,但明年還是要下,但明年落下的,卻不是今年落下的這些了。”

蕭嬪微微蹙眉,低頭細細思索。半響,忽的粉麵一片煞白,霍的抬頭輕呼一聲道:“你。。。你是說。。。。”

莊見忽的嘻嘻一笑,重又恢複了那一副憊賴像,耍無賴道:“我沒說,我啥也沒說哈。娘娘可莫要再給我扣帽子。臣腦袋小,帽子太大,可實在是戴不上的。”

蕭嬪聽他語含調笑,不由的粉頰一紅,輕啐一口,嗔了他一眼。忽的卻是又感到太過曖昧,不由的進退失據,一張玉臉霎時間如同一塊紅布一般,火辣辣的燒的厲害。心頭不爭氣的狂跳了一下,將臉扭轉一邊,淡淡的道:“哀家不懂這大事,隻是想著讓自己的子女都能平平安安的,一世無憂。至於這些個什麽富貴榮華,唉,其實也不過是過眼煙雲,又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你記住你今天的話,莫要使哀家失望就是。隻要你能保證這一點,一切。。。。。。。。隨你們去。哀家不會再多過問。”

莊見大喜,終於是擺平了!嗬嗬笑道:“娘娘放心,臣若是沒點把握,又怎麽敢信口開河?就算退一萬步講,難道臣就不為自己個兒的小命打算啊。或許三年,或許兩年,一切都會不一樣的。不過,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嬪麵上紅潮漸退,這才轉頭看他,隻是一望見他那灼灼的目光,又是不自禁的心頭一跳,不自然的轉頭,淡然道:“你今日講的還少?誰又敢來多說於你。”此言一出,不由的又是大臊,怎麽這話兒聽著,全不是上下該說的語氣,竟有些賭氣撒嬌的意味,蕭嬪不由的暗暗為自己著惱。

莊見卻是因為心願得償,歡喜的並沒注意。想了想,才道:“臣隻希望一件事,一旦哪天皇上要去江都別宮,還求娘娘能找些借口,不要跟去。若是有些什麽需要的話,可使人往臣府上去招呼一聲。臣自有法子辦到。”

蕭嬪聽他說的奇怪,不由忍不住回頭看他,卻見他臉容平淡,並不似說笑。隻是那雙眸子中,卻滿是狡黠。微微沉吟,自懷中摸出一塊綠玉令牌,遞給莊見道:“好,你說的,哀家記下了。你若有什麽需要,亦可使人持此令牌來宮中見我,哀家當全力相助。”待得莊見接過,這才站起身來,瞄了他一眼,低低的道:“今日之事隻做並沒發生,你。。。記住了。”說罷,緊了緊身上大氅,已是轉身而出。

亭外,風雪愈急,白蒙蒙一片中,一抹紫影梟梟而逝,天地重歸寂靜。

【紅票過千了!這一刻,風雨即高興又悲哀。高興地是總算有點成績了。悲哀的卻是,這個成績在諸多神人之前,簡直如同螞蟻對著巨人一般。不過,風雨心中明白,今天這個成績,來之不易,其中不知聚集了多少,支持風雨的兄弟姐妹的心意!他們很多人不管多累,工作多辛苦,都要每晚堅持到給風雨投上那寶貴的一票之後,才去休息。風雨不知說什麽好,隻能在這給你們深深的鞠躬,誠懇的說一句:“兄弟們,姐妹們,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