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話 慕楓出院
幾日後,慕楓出院。
才早上六點多,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便來到市裏最好的軍醫院。醫院走廊裏都是靜悄悄的,電梯停在某個樓層,裏麵走出來一個人,迎著她的小護士看著她的臉,都忘了要問“您找誰?”
女子麵容姣好,且身段窈窕,像極了某位明星,氣質極佳。這麽一大早便來到醫院,她一定是第一個了。
來人對那小護士微微一笑,直接就朝慕楓的病房去了。
她推門的動作幾乎是沒有聲音的,進屋的時候沒見著慕楓,隻聽到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猜到慕楓應該在裏麵洗澡。
不過她沒在意,很自然地坐在病床上,還隨意地扒拉了兩下慕楓扔在床上的衣服,彎著細腰整著自己帶來的東西,很慢,且仔細。
不一會兒,就聽見裏麵的水聲停了。
她低著頭,唇自然地翹著,勺子放進碗裏,空氣裏都有一種溫馨的,黏糊糊的清香。
她靜靜地坐著,聽著裏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緊接著便是輕微的開門聲,慕楓出來了。許是水蒸氣的關係,他的眼睛看起來既深邃且迷蒙,頭發還濕漉漉的,鬢角的碎發緊貼著清秀的輪廓,發間的水珠兒順著冷俊的側麵線條往下滴,形狀漂亮的下巴,線條完美的頸項,結實強壯的胸膛……
“是你!”
慕楓看見床上坐了個人時,明顯吃了一驚,可緩過神來後第一反應就是板著臉問她:“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是那個叫做“溫婉”的女孩兒。
一邊問,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自然是被她看到**出胸膛的領口。慕楓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可她卻坐在那兒,一點兒也不覺得害羞,明明一個黃花大姑娘,卻就這麽直直地看著他,隻是笑卻不回答。
而瞿苗苗則仔細地打量著慕楓,仿佛欣賞著一副完美絕倫的畫麵……
簡單的毛衫搭配自然舊的休閑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拖鞋,他腿真的蠻長,即使因為怕牽動傷口而彎低身子,看上去依然顯得高挑挺拔。
空氣裏粘乎乎的那股子味兒好像更濃了,慕楓也聞到了那種清香,他歪著脖子看了眼那台子上的東西,還是沒吭聲。
“先別問我是怎麽知道你在這兒的,這是生滾魚片粥,你過來坐,趁熱喝。”瞿苗苗終於說話了,淡淡地笑著,任由慕楓的樣兒。
慕楓手裏的動作頓了頓,像是想了兩秒鍾,也幹脆,衣服先放在一邊,繞過去坐在凳子上,端著粥開始喝起來。
喝了兩口,忽地頓住。
她帶來的這粥怎麽和別的地方熬的不一樣?慕楓想。
隻是頓了這麽一兩秒,繼而埋頭咕嚕咕嚕地喝進肚裏去……
看他喝得那麽爽快,連一句疑問也沒有,她反而笑了,半是疑惑半是開玩笑地問道:“你就不怕我下毒啊?”
“不怕。”說著,慕楓又喝了一大口。
這下,瞿苗苗更樂了,就一直笑著看他大口大口喝粥的模樣。她想起自己還拿了點兒別的,於是打開了旁邊一直沒擰開的保溫瓶,拿著筷子往幹淨盤子裏夾了四個包子,熱乎乎的灌湯包,又往小碟子裏麵倒了一些香醋,往他麵前推了推,還是那樣子笑著,很認真地看他吃東西。
慕楓喝了半碗粥,又吃了一個灌湯包,然後把碗放下:“你是不是因為來過這裏,正好看到我在醫院?”
瞿苗苗還是抿著唇笑,沒應聲。她知道慕楓在想些什麽,一定是覺得她很神秘,總是能與他不期而遇,不過也好,能給他一種神秘感,讓他對自己產生興趣,這感覺挺不賴的……
事實真相是,慕楓的媽媽周香玲給她打過電話,把慕楓胃出血的事情告訴了她。周香玲的意思,她明白,無非是讓她去看一看慕楓,借此機會撮合她和慕楓兩個人的婚事。
她也想早點兒來探望他。可是,她現在在慕楓麵前扮演的角色是“溫婉”。
所以,她故意拖拉了好幾天。恰巧前段時間團裏要去國外訪問演出,有她的名額,她便去了。回來之後正好趕上慕楓出院,她剛下了飛機,就去了城西一家最好的灌湯包店,打包了粥和早點給他帶來。
慕楓又吃了兩個包子,粥是喝完了,這次真不吃了。抬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瞿苗苗,再次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與她平視,瞿苗苗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慕楓的唇上,竟然莫名地紅了臉……
最近她總是想起那個意外的吻。
瞿苗苗點了點頭,笑著說:“你很聰明,一猜一個準兒,昨天我來看望朋友,正好看見你了。”
她還不想告訴他,自己就是瞿苗苗的事兒。她心知肚明,真告訴了他,他對自己的態度恐怕就沒這麽友善了。
她問慕楓:“吃飽了?”
“嗯,”慕楓輕聲應道,忽地又問,“怎麽這麽好心來看我?是來找我要保險費和醫療費的?”
瞿苗苗怔愣了一下。切,這小子,就這麽記仇?
下一秒,她探身拈了盤子裏的一個包子塞進嘴裏,“又不是鑽錢眼兒裏了,這麽一大早就來找你要錢,你當我吃撐了沒事兒做啊?”
話說這包子可真好吃,她還餓著肚皮呢,慕楓還算有良心,給她留了兩個。
這樣想著,瞿苗苗又拈了一個包子,等自己吃完,起身開始收拾東西,兩個保溫桶一蓋,提在手裏,“回去好好養著,別一直喝酒了,要落下病根的。”
慕楓看著她,不明所以。不是來找他要錢的,那她來幹什麽?就為了來看他嗎?他們倆關係沒好到那地步吧?
瞿苗苗知道不一會兒周香玲就要來接慕楓了,肯定不會比查房的醫生晚,這會兒也就七點半了,可不能穿了幫。
她又看了慕楓一眼,轉身就走,臨出門,慕楓喊住她:“喂!溫婉!”
她頓了一下,回頭,“幹嘛?”
慕楓看著她,說:“謝謝你的早點。”
她笑了笑,沒說什麽就轉身翩然離開,獨留下慕楓怔然凝望那已然無人的病房門口……
瞿苗苗剛走沒多久,周香玲和慕嵐就過來了,慕楓的發小肖飛也是跟著一塊兒來的,出院的事兒根本就不用慕楓操心,他那整理了一半的東西被周香玲順手接過來,替他整理好,至於出院的手續全是肖飛在替他弄。
出院的時候,所有值班的醫生,連院長都出來送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很打眼。這到了樓下,一輛瑪莎拉蒂忽然直衝衝地就衝朝慕楓開過來了,完美的刹車,幾個發小從上麵跳下來。
“怎麽都來了?”慕楓似乎很不悅,不過倒也不意外。
身後的肖飛笑笑,“這不你出院嘛,大夥兒都過來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
慕楓蹙了下眉頭,沒說什麽。
這下,慕楓出院的排場就壯觀了。有父親慕蕭白派來的一輛紅旗轎車,後麵有朋友們開來的跑車,再來是肖飛的一輛白色越野。慕楓當然是跟周香玲一起,坐紅旗轎車,一群人馬浩浩蕩蕩的,回軍區大院了。
家裏到底比醫院清靜多了,沒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本來他堅持要回自己的公寓,卻被周香玲訓斥了一頓,說就是因為以前慣著他,由他放任自流,才導致他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讓他在家修養個把月才行。
他一進門就被人扶著上樓休息去了,樓下慕老太太和他的那些個發小們隨便聊著。
其實,慕楓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麽弱不禁風,何況他又不是不能動,除了傷口還有點兒疼以外,就沒什麽不適了。可捱著母親周香玲的麵子,他不便說什麽。
等到一群人全都散了,他這才從樓上慢吞吞地下來,不經意間,聽見這麽一段對話。
……
“唉,等這邊慕楓好點兒了,還是早點兒讓他跟苗苗的婚事兒給訂了吧,再這麽折騰下去,他那身子骨哪頂得住啊。”說話的是慕老太太。
接下來說話的是周香玲,“我也是這麽想啊,可就是不知道他和苗苗那事兒能不能成,您看慕楓那股子不管不顧的勁兒,唉……我真擔心阿,他過不了那坎兒。”
“要我說,咱學著那古代時候的戲碼,用計把他跟瞿苗苗扔一個被窩裏,這事兒不就成了?”
慕楓聞言,蹙緊了濃眉。顯然,這次說話的是慕嵐,能想出這麽個餿主意的也就隻有他大姐了。
“你以為我沒想過啊,可你想想那後果,要是被慕楓知道了,那還了得?再說人家瞿苗苗可是瞿老的孫女兒,這種損招萬萬使不得。”
“那奶奶,您說該怎麽辦才好呢?”
“我也不知道啊,”慕老太太也犯難了,“先想想辦法讓他們倆多見見麵吧,多見幾次麵,總能培養出點兒感情。還有,千萬別讓慕楓知道蘇繡從樓梯道上摔下來,還住進醫院的事兒,要是被他知道了,那還了得。總之,這段時間裏,得封鎖所有與蘇繡和雲錦有關的消息,免得他聽見了又去弄出點兒事兒來!”
……
樓梯口拐角後,一片死寂,靜得能聽見一絲細微的有點紊亂的呼吸。慕楓在聽見這番話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天要塌下來了,他覺得一顆心簡直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蘇繡摔傷了,還進了醫院?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兒!那她現在怎樣了?人可好?沒有大礙吧……
接著,隱約聽見周香玲的附和聲,“嗯,奶奶說得是,我會讓家裏人小心些……”
一老一中一少,三個女人小心說著話,卻不知道她們的一番對話其實已盡數被慕楓聽了去。
聽見這番話慕楓已怒到無以複加,奶奶竟然禁止任何人在他麵前提起蘇繡?那一刹那,慕楓的心情在震驚中變得非常複雜,當下就著急得想要衝出樓去。
可,他最終忍住了。
既然奶奶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兒,那他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吧,如果讓她們知道他還想著蘇繡,說不定他以後連她的麵也見不到了。這樣的經曆不是沒有過,否則,他和蘇繡也不至於錯過了整整六年光陰……
思及此,他悄悄從樓梯口退回了臥房。
一直等到晚上,長輩們都睡下後,慕楓才悄悄拿了車鑰匙,駕著自己的那輛路虎,駛往慕雲錦的別墅……
——一葉扁舟《婚內纏綿》——
蘇繡這兩天忙著呢。
忙的事兒挺八卦,是為了許文心和柳子鬱聯姻的事兒。本來她不該管的,可這關係著蘇墨,再說那柳子鬱也不是什麽好鳥,所以她擔心許文心。
讓慕雲錦幫忙打聽,想想辦法,可他趁機揩油。又是捏捏她的臉蛋兒,又是拍拍她的屁屁,蘇繡自然是要反抗的,可他卻肆無忌憚地對她摟摟抱抱。
還死皮賴臉地說:“要我幫忙啊?那得讓我舌吻一個。”
“……”蘇繡嘴角一抽。
“接個吻而已,這是每對夫妻都會做的事兒,是吧,黃阿姨?”慕雲錦故意提高音量,問一旁正忙忙碌碌的黃阿姨。
黃阿姨從廚房裏探了顆腦袋出來,笑哈哈地回答:“沒錯沒錯,先生,太太,你們倆剛新婚,恩恩愛愛神馬的那都很正常啊,完全可以當我們是小透明,哈哈——”
有人助陣,慕雲錦更得寸進尺了,他擁著蘇繡說:“來來來,讓我舌吻一個。”
蘇繡恨不得踩他一腳。奸商就是奸商!任何情況下都喜歡講條件,絕不做虧本的生意!
她一個人還在那裏擰眉皺鼻地別扭,慕雲錦就把她半摟半抱地弄上了二樓。
“你把我弄臥室裏來幹什麽?喂,慕雲錦,拿開你的爪子!”進了臥室,她可就不用再裝了,毫不客氣地擰住他胳膊上的肌肉,想讓他放開自己。
他索性連她的手也一並抓住了,將她柔軟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裏,故意用勾人心魄的嗓音說道:“那不行,你得給我點兒好處先。”
哎呀!真是忒沒臉沒皮了!
正好劉嬸打掃了臥室,從裏麵出來,跟他們倆撞了個正著。劉嬸朝蘇繡笑,又對慕雲錦笑道:“先生,太太,晚安。”那笑意頗有點兒深意,恐怕腦子裏正yy些不良營養的畫麵了。
晚安?晚安個頭啊!蘇繡氣結。
“晚安。”而慕雲錦則迅速恢複了溫潤有禮,風度翩翩,攬著自己的愛妻,好一副幸福洋溢的畫麵。
蘇繡看得直咬牙。丫的,他最擅長的就是演這種戲。
等劉嬸下了樓,他一把將她拖進了臥室,“行了,乖乖進去吧!”
“不行!慕雲錦,你這是威逼利誘!你忘了我們的結婚協議嗎?”她把自己的衣襟抓得緊緊的。
慕雲錦挑了挑眉,突然問道:“我問你,前兩天你跟黃阿姨跑去醫院複查,怎麽不給我說說情況?醫生怎麽說,還有,你偷偷跑出去,我還沒跟你計較呢,你倒跟我說起結婚協議書了。”
呃,秋後算賬的來了……
“還好,沒什麽事兒,醫生說以後注意著點兒就行了。”
“就這樣?”
“嗯,就這樣。”
“那你路上遇見誰了,許文心?”
蘇繡眨了眨眼,“對啊,呃……還有蘇墨。”
慕雲錦精瞳一眯,眼神極深地問:“還有呢,就他們兩個?”
蘇繡再次眨了眨眼。他啥意思?查行蹤呢?
她冷了臉,“對,就他們兩個。”然後,朝與他相反方向的洗手間走去。
卻被慕雲錦長臂一伸,又攬回了懷裏,“蘇繡,你敢跟我撒謊?”他的語氣和他的手臂一樣強硬有力。
沒有一次在體力上勝過他,她也懶於做無謂的掙紮,他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橫豎他是不相信她,怪罪於她沒事先知會他一聲,所以她再怎麽爭辯也無濟於事。
隻是,在她扭身之際,頸脖扭傷的地方發出微微的疼痛感,她忍不住嘶地叫出了聲。
雖然隻是一點小小的痛,但是天生痛感敏銳的她反應難免劇烈了些。慕雲錦聽到了她的呻吟,趕緊扶著她坐下來,屬於他的氣息混著淡淡的煙草味突然之間逼迫著她的呼吸,她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了。
最近,每次他的靠近都能讓她呼吸紊亂,心跳加速,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也總能泛起漣漪……
“很痛?”他依然俯著身子,查看她扭傷的舊疾處,並且輕輕地小心地替她揉了揉。
兩人靠得那麽近,幾乎鼻尖相撞,溫柔的兩個字從他優美的薄唇裏吐出來,帶著淡淡的煙草氣味竄進她的呼吸裏,令她心頭一緊。
她怔怔然地看著他……
與他這麽平視的時候,剛好可以看到慕雲錦的唇,溫暖的唇色,好看的弧度,下巴上青青的胡須冒出了頭,目光再下去一點兒,是他敞開的襯衫領子,他的喉結隨著呼吸微微地動。
這個男人……不能再看下去了!
蘇繡輕輕轉開了頭,客氣地說:“不痛,謝謝。”
謝謝?
他微微一怔,他聽見什麽了,她跟他說謝謝?
不適應她這樣的客套和疏遠,唇角微微上揚,“跟我還這麽客氣?你是我老婆,再說這傷也是因為我而弄出來的,我當然得多關心關心你。”
蘇繡咂了咂嘴,卻沒說話,心想總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他若有所思,卻是一笑,更近地貼過來,在她唇上輕輕地一咬,“在生我的氣?覺得我不該管著你,是不是?”
瞧瞧,隨便猜猜也能猜得到她的心思。蘇繡就是討厭他那凡事都看得精明透徹的眼光。
她稍稍避開他的唇,扔下兩個簡潔的字,“沒有!”
“還說沒有?”他莞爾,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捏了捏,然後久久地看著她,看得她頭皮發麻,低下頭來,卻見到他一臉的正色。
“蘇繡,不是我愛管著你,我隻是擔心你。還記得我警告過你,離柳子鬱遠一些嗎?以後他要是盯上了你該怎麽辦?”
蘇繡怔然,原來他剛才質問的是這件事兒。
她抬起頭,在他的眼睛裏尋找這句話隱含的真正意義。他說擔心她?這是真的嗎?他有時心胸狹隘對她強硬逼迫,有時又重情重義對她無微不至,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又或者說,他到底想從她這裏得到些什麽?
良久,她說:“慕雲錦,你放心,我跟柳子鬱之間不會發生些什麽的,我蘇繡眼光可沒那麽差,也不會那麽倒黴,才遇到一個偽君子,又撞上一個花花大少!”
他聞言,一直凝視著她的眼,手指有意無意地劃著她臉頰上嬌嫩的肌膚,心知肚明她這話裏隱含的諷意。
短暫沉默之後,笑容收斂,黑眸漸漸沉重,“繡兒,其實我想說的是我……”
餘下的話,他終究沒有說出來,也無法說出來,就算說出來了,她未必能信。如果隻是一句話的功夫就能讓她改變心意,哪怕讓他說上千遍萬遍也願意。
可,他說不出口,又或許,還不是時候……
半晌,他道:“我想說,以後別那麽逞能,雖然蘇墨是你的親弟弟,但是你完全可以先報警,不用急著先出頭,明白了嗎?畢竟,你是女人,這些事兒不該你出頭的,免得以後惹上麻煩。”
他用手撩起她的一側發絲,動作輕柔憐愛,眼睛盯著她的脖子看了一會兒,喃喃地說:“傻女人,我的心思你怎麽一點兒也不懂。”
蘇繡不樂意了,沒聽出他這話裏隱含的深意。
心想,那可是她弟弟,她蘇繡的親弟弟,她自己的親弟弟自己怎麽不疼了,他可不知道蘇墨被打得有多慘呢,從小她連罵一句打一拳都舍不得,卻被那個花花柳少給打得那麽慘,她當然氣不過了。還有許文心,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可沒辦法做到安然若無視。
一氣之下,拍開他的手,“你是不是不想管許文心和柳子鬱的事兒,所以才找借口呢?哼,不願意就不願意唄,跟我磨嘰啥!”話落,還狠狠地鄙視了他一眼。
這才像她蘇繡的個性!凶巴巴,固執又倔強,剛才那個說謝謝的她太陌生了。
慕雲錦微微一笑,終是在她唇上又吻了一下才肯罷休。然後站起來,轉身去了浴室洗澡。
這時間點還沒到睡覺的時候,蘇繡不習慣那麽早睡,於是打開電視看看肥皂劇。電視機屏幕上亮出來的第一個畫麵就是一位男歌手聲情並茂地唱著情歌,大概是新專輯裏的主打歌,旋律很優美,歌詞也動人極了——
“我知道,你不曾愛我,不曾在乎我,但我心深處已為你融化,無法控製假裝不在意,淚水早已決堤,我已經遍體鱗傷,卻找不到那個懂我的人,我的脆弱隱藏在內心深處,表麵的堅強和倔強隻是偽裝,其實我已痛苦不堪,我渴望愛,渴望你能理解,但我隻能將真情深藏,不留痕跡,不敢讓別人知道,在我內心深處,如此愛你,這愛早已占據我全部身心……”
似曾相識的旋律和詞句仿佛在夢境裏出現過,蘇繡聽入了神。
為什麽她會覺得這首歌那麽耳熟?是在哪裏聽過的呢?
一時間想不起來……
這會兒夜色已經彌漫這個天空,像一層薄紗,輕輕覆蓋下來,混合著那優美的旋律,編織成了一層柔軟的羽紗,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寧。
其實,她最盼望的婚姻生活就是這樣的,工作、吃飯,然後在同一個屋簷下,在靜謐的夜色中,她看她的電視,他做他的事,然後兩個人還可以聊聊天,相擁纏綿到沉沉睡去……
看起來,她已經擁有了她想要的一切,可是,一切又和她想要的不一樣,這中間還差了很多很多。她擁有的隻是形式而已,還隻是一個空空的、華麗的、讓無數人豔羨的軀殼,而這軀殼裏缺少著實質,那實質便是愛情……
眼前的這一切簡直是個夢,不是嗎?一場華麗麗的夢,夢醒時分後,一切便會幻化破滅……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音樂,必定給蘇繡的心境勻染上了一層傷感。
她側首看了看浴室裏隱隱露出模糊身形的那個男人,即使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也依然能看出來他欣長挺拔的身子英俊瀟灑得那麽無懈可擊,仿佛一副完美無可挑剔的圖畫……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看星,那些閃閃爍爍如碎鑽般的星星美麗得讓她歡喜不已,以為爬上高處就能摘取。
於是,她爬上了爸爸老家附近的那顆矮樹,其實她原本是想要爬上另一顆更為高大的榕樹,可她根本夠不著,再加上蘇眉和蘇墨一再阻止,最後她隻得攀上那顆矮樹,結果不但夠不著,還從樹上狠狠地摔了下來。
後來,長她好幾歲的大姐蘇眉告訴她,那些發光的星星叫做恒星,像太陽一樣有著巨大的光和熱,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們離地球太遠了,若真的靠得太近,立刻會被太陽炙烤得灰飛煙滅……
這讓她想起慕雲錦。
他,也像是一顆遙不可及的恒星,她從未真正靠近,他們總是相隔甚遠。因為遠,所以美麗,因為遠,所以向往,因為遠,所以看不透,因為遠,所以不可及。
然,一旦想和他靠近,她就會被灼燒得體無完膚……
“叩叩叩——”敲門聲驚擾了她的沉思。
回過神來,蘇繡想門外應該是黃阿姨,她來找慕雲錦的。通常這個時候,黃阿姨都要來確認第二天的菜譜。慕雲錦就是這樣一個人,細心起來沒人能及。
蘇繡側首看了一眼浴室,慕雲錦還在洗澡,她起身過去開門,開口就說,“黃阿姨,他還在洗……澡。”尾音落在肚子裏。
原來,敲門的不是黃阿姨,而是劉嬸。
自從蘇繡和寧子搬來別墅以後,寧子的日常生活起居都是交給劉嬸照料,現在看見門口站著的是她,蘇繡自然擔心起寧子了。
“劉嬸,是不是寧子哪兒不舒服了?”
“不是的,太太,剛才我看見別墅門口好像有人,那樣子像是楓先生,可是很奇怪,他一直站在門口沒進來,所以……”
蘇繡眨了眨眼,明白劉嬸的意思了,她擰了擰眉頭,問道:“在哪兒呢?帶我去看看。”
劉嬸領著她去了寧子的房間。難怪隻有劉嬸能看得見那個身影,因為他所站的位置是別墅的後院小門,隻能從寧子的房間裏才能看見那個小門。問題是,平常這個小門是不會有人進出的,而且車輛根本無法從小門進入別墅內。
定睛一看,那男人還真就是慕楓。隻是,為何他站在那裏卻不進來?
驀地,她猜出答案,慕楓是來找她的。許是他不確定自己該不該來見她,所以遲遲躊躇不定吧。
蘇繡略一思忖,還是決定下樓去看看。
她回頭跟劉嬸說:“劉嬸,要是先生問起來,你就跟他實說好了。”
劉嬸的麵上略有難色,“呃,太太……我看我還是陪你一塊兒去吧?”
劉嬸之所以這麽說,一來是擔心蘇繡的安危,二來慕家兩兄弟鬧不和,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慕楓在這個點上找到這兒來,行為還那麽古怪,多少會令人擔憂。
蘇繡沉吟了一聲,說道:“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來,很快的。”
劉嬸不便再多說什麽,隻得由了蘇繡去。
蘇繡身上穿的是件及膝的棉布裙,上麵是件短袖體恤,就這麽出去一定會著涼。於是,她折回臥室披了件對襟開衫,拿了手機,再下得樓來,發現慕楓還站在後院鐵門口張望著。
見到蘇繡出來,慕楓的臉上明顯有一抹喜色,他輕輕喊了一聲,“蘇繡!”
“慕楓,你不是該在家好好休養嗎?大晚上的跑來這裏做什麽!”蘇繡的語調略有薄責,但口吻還算客氣,她看見慕楓捂著肚子,看起來是手術傷口還沒痊愈的樣子。
慕楓滿麵憂慮,“我擔心你,聽說你摔傷了脖子。”
“你知道了?”她受傷的人沒幾個人知道,慕楓又是從哪裏聽說的?旋即,她不在意地說,“我沒事兒,全好了。”
說著,她還故意轉了個圈,把脖子伸得長長的,好讓他確定她的傷勢已經全好了。
可慕楓依舊不放心,又問:“怎麽會把脖子摔倒了呢?我好像聽說你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蘇繡不便再多說,回首看了看別墅二樓,發現有個黑影站在寧子那間臥室的玻璃窗後,但當她定睛一看,又發現那黑影沒了。
她擔心寧子有事兒,便催促慕楓,“慕楓,我是真沒事兒,你就別擔心了。再說,我們不是說好不見麵的嗎,你我現在不該走這麽近的,有什麽事兒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打電話……
慕楓倒是完全沒想到,一聽說她受傷的消息就心急如焚,腦子裏什麽都沒想就跑出來了,隻想親眼確認她到底有事兒還是沒事兒。
“你真沒事兒?不是慕雲錦他欺負你的嗎?”
蘇繡長歎了一聲,“慕楓,你想多了,這件事兒跟他真沒關係。”這事兒她隻能編圓了謊,無論怎樣都不能讓慕楓知曉真實的情況,否則,不知道他們兄弟倆又鬧出什麽事兒來。
話落,她再次催促,“你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免得奶奶和玲姨擔心你。還有,以後你最後別來慕雲錦的別墅,我不想你們倆又鬧出事兒來。”
聞言,慕楓的唇微微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在醫院裏,和蘇繡都攤了牌,他現在跑來這裏又是為哪般呢?
想了想,慕楓終於點了頭,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蘇繡上了二樓,還沒回到臥室,包裏的手機響了兩聲,是則短信。她一邊走過長廊,一邊掏出手機查看。短信是慕楓發過來的:蘇蘇,你要注意身體,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有事兒記得聯絡我。
蘇繡沒多想,回了短信過去:我知道,你也是。
收了電話,正好走到臥室門口,門是虛掩著的,裏麵漆黑一片,蘇繡頓了一下,手抬起來想要推開房門。
驀地,一隻鐵臂拽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她被硬生生地拽進了臥室裏。
接下來,男人將她壓在門上一陣狂吻,甚至顧不得開燈。熟悉的煙草氣味便直撲她的口鼻,一股令人窒息的滋味浸入她的心田……
她馬上猜到是怎麽回事兒了。剛才在樓下看見寧子臥室裏的黑影,一定是慕雲錦,他看見她和慕楓在一起說話的場景了。
每次隻要一遇到和慕楓有關的事兒,他那殘暴冷酷的一麵就會暴露無遺。麵對這樣的慕雲錦,她隻覺得很疲倦,身心都累極了,整個人就像是失了生氣的布娃娃,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但,眼睛卻是睜著的,就如剛才看電視劇時的呆滯神情,並不是驚恐害怕的,也不是憤怒埋怨的,更不是陶醉享受的,隻是這麽睜著,黑眸流光,像極了一隻失去了靈氣的貓……
慕雲錦驟然失去了興味,冷聲命令道:“閉上眼睛!”
她依然直直地凝視著他,柔若無骨的模樣,像沒了靈魂的軀殼。他寧願她反抗,寧願她鬧騰,寧願她咒罵,也不願意看見她這麽冷漠淡然的樣子……
哪怕他吻她的時候,她咬破他的唇舌,那也別有一番風味,不似現在,他好像在吻一個充氣娃娃……
“你和他半夜裏幽會,難道不該給我做點兒解釋嗎?”他懊惱地鬆開她。
“他隻是來看看我有沒有被你欺負。”她說得極為輕鬆,明顯帶著諷意。
“欺負?”慕雲錦冷嗤,“蘇繡,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煽風點火?”
她當然知道,所以她趁他不備,趕緊抽身而退,“我困了,睡覺吧。”
慕雲錦臉上勾起了一抹邪笑,“好,睡覺!”
他似乎很盼望這一刻,像是完全忘記了之前為慕楓來找她的事兒而生氣,說睡覺兩個字的時候帶了濃濃別樣的色彩,二話不說抱著她就往床上跑。其實她和慕楓見麵的場景,慕雲錦全看見了,所以剛才隻當是發了一點兒小小的脾氣吧。
蘇繡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還惱著呢,揮舞著胳膊強調,“我說的睡覺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啦,你忘了我們的結婚協議嗎?!”
說話間,就已經被他壓倒在床上,他抓住她的兩隻胳膊,笑得不懷好意,“我沒忘啊,所以,就隻是睡覺而已。要不然你以為我說的睡覺是什麽意思?”
“是……”蘇繡語遏,她還真說不出來。
果然跟慕雲錦這樣的無賴是不能理論的,隻要一開口,她就被調戲了,於是閉了嘴,扭頭看向一邊。
這樣的蘇繡已然又恢複了慣常的生氣,慕雲錦心裏微漾。心想真好,那個他所熟悉的蘇繡又回來了。
慕雲錦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從這一側能看見她整個光潔的頸部和小巧可愛的耳朵,那晶瑩柔嫩的耳垂就在他眼前晃動,挑釁著他的視覺神經,惹得他難以自抑地想要吻下去……
“繡兒……”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暗啞了,“你的側麵真好看。”
哼,拍馬屁!她蘇繡不吃這一套!
蘇繡曲起膝蓋,用力往上一頂,暗算很成功,慕雲錦捂著小腹以下的部位大叫大嚷,她則平靜地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閉上眼睛睡覺。
心想,這下知道我蘇繡的厲害了吧,天知道他那隻鳥兒還有沒有功能!
眼睛雖然是閉上了,可遲遲不能睡著,不一會兒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慕雲錦在脫衣服。
有點兒擔心他脫衣服的動機是什麽,所以,忍不住微微睜開眼睛來偷看。他是背對著她的,所以隻能看見他寬厚的雙肩,結實緊繃的臂膀,精瘦矯健的身軀,以及線條完美且修長的雙腿……
說起來真是奇怪,這男人看著不是個四肢發達的人,可力氣真的不小,她想起在湖邊小屋時,他隻用雙腿就能把她壓得死死的情形,還有他的一雙大掌,並不是那種粗礪的手感,但也並非柔滑……
想著,她忽然心神一蕩,體內有緩緩的熱度在萌生……
她驚了一跳,為自己有這樣奇怪的想法而不恥。趕緊閉上雙眼,遏製住這魔一般的萌芽,什麽也不想地睡覺。
不一會兒,她感到床往下深深陷下去,另一側多出來的熱度轉身就貼上了她的後背。
她驚得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僵住了,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慕雲錦,你要幹什麽?”
“繡兒,我冷,想抱著你睡覺。”他幽幽的蘄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啥,冷?這大春天的他會冷?蘇繡用胳膊肘抵了抵他的腰部,“你冷就去多蓋床被子唄。”
“不要,我就要抱著你睡……”他的聲音模糊起來,趁她抬胳膊之際,另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便圈住了她的小細腰,還順勢把她往自己懷裏擁得更緊了,手指還輕輕捏了捏她腰上柔嫩嫩的肉肉。
蘇繡立刻炸毛了,“那我去給你拿床被子去!”
“好啦,我保證我不動!”他抱緊了她,不讓她走,手果然也安分了下來,不再亂動,隻是抱著她。
雖然他不再動,可是,他們倆是緊貼在一起的,她的背靠在他的胸口,更尷尬的是,他剛才把她往自己懷裏那麽一擁,他便灼熱而衝動地抵在了她臀部的下方,這樣的睡姿,即便她能睡著,她也不信他能睡得著!
果然,安分不了多久,她便感覺到他在身後輕輕地磨蹭,很細微的動作,一開始幾乎察覺不到他在“動”,但那樣的硬度,那樣的角度,那樣的動作,即使不動,正常的人也會起正常的生理反應。
就連蘇繡,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他磨蹭的地方,正在逐漸軟化,不受控製地濕潤。
很顯然,慕雲錦也收到了訊息,他的動作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膽。
蘇繡到底是忍不住了,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慕雲錦,你丫的當我是傻的啊,你還動是不是?好,你繼續動你的,我走了,我去書房睡沙發!”
“你別啊!行行行,我不抱著你睡總可以了吧。”說著,他果然來了個鯉魚翻身,從這一側機靈地滾到了另一側,離她遠遠的,足足有一米多寬的距離。
蘇繡氣得咬牙切齒,胸腔劇烈起伏著,恨不得拿眼神狠狠剜他……
不知道後來是怎麽睡著的,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慕雲錦已不在身邊,看了看衣櫃和浴室,大概能猜到他已經出門了,因為浴室裏裝舊衣服的藤籃裏有他昨天穿過的衣裳。
一顆心這才送了下來,想起昨晚上在床上發生的那件事,她就覺得臉發燒……
她趕緊跑進浴室,用毛巾洗臉,然後站在鏡子前,發呆。
居然又莫名地想起在湖邊小屋裏的某個場景,那湖邊小屋的浴室裏,有一麵立體的可移動式超大落地鏡,一開始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麽要把那扇落地鏡放在洗手間裏呢,後來才知道慕雲錦居然有那樣的惡趣味,逼著她在浴室裏要她的時候,居然讓她看鏡子……
臉騰地一下子更紅了,蘇繡心裏驚駭無比,趕緊丟了毛巾跑出浴室。老天!是不是跟慕雲錦在一起,所以潛移默化中也變得這麽色色的了?那些不該是她痛苦的記憶嗎,竟然會在這時候想起來……
她這是怎麽了?!
蘇繡的一顆心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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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慕楓與瞿苗苗,蘇墨與許文心,這兩對配角的故事與本文兩位主角之間有莫大的關係,劇情是互相牽連起來的,所以不得不穿插他們的片段,在這裏稍作聲明,請親們靜心繼續看下去,小舟會這麽設計劇情,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