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自己大概是已經是將最猙獰的麵目展示在了無鸞麵前，紅玉惹出的事情她倒是可以哭得梨花帶雨，自己卻要在這裏收拾爛攤子，如此想來還當真是有些不甘心。

那邊紅玉已經哭成了淚人，我著實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擠出那麽多水的。

“人類，快點施術救我。”

“為何？”無鸞招人嫌的表情可以說簡直是天生到位，完全不需要任何演戲的成分。

“你看！”我很是威武地伸出前爪掃過周圍裏三層外三層的妖物，“這裏都是我的兄弟！你不救我！就得死！”

“不、等……”為首的妖怪似是想要打斷我。

“你看看這些！都是妖界最英勇無雙的戰士！”

“不、等等……”

“作為妖怪同胞！他們有自己的道義！有自己的信仰！”

“不不……”

“等我獲救之後我一定要將他們的事跡傳遍妖界！再讓爹爹拿出最好的食物來犒勞它們！”

“不、我們……”

“老大！！你會幫我的對吧！老大！！！”

“呃……誒……”

“老大！！！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老大！！！”

“不……我隻是想……”

“隻是想救我嗎！！！老大我真是愛死你了老大！！”

“你……”為首的妖怪雖長得麵目猙獰，但是竟明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看著我的紅眼睛活像蒟禮看到了妖怪。

“隨、隨便你！！”

“那、那個你！人類！！快給我救它！”

無鸞眉梢微挑地看著我，漆黑的眼底似乎有著若有所思的笑意。

我不由尷尬地咳了一聲，“聽到沒有！老大說讓你救我！”

無鸞抿著唇沒有說話，但一雙黑眸就這麽停在我身上打轉，黑得發亮，好像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人類，快！”我終於在被看得渾身燥熱耳朵充血之前低聲吼了出來。

無鸞十分不以為然地乖乖伸出手，單手捏訣在我的頭上隨便比劃了兩下，慵懶沉聲道：“好了。”

“老大，我……”“既然沒用了！就殺了這個人類！！”

“對對！殺了他！殺了他！！！”

呀這些妖怪怎麽皆是這麽死腦筋，“不行老大！！！”這話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根本還沒想好下文。

我這一聲喊得堅決又突兀，在助陣的妖怪群中顯然形成了不和諧的雜音。

“嗯？你幫他？！！”妖怪首領眯起眼，身上怒氣已盛。

“老大！！我是忠於您的啊老大！！”我立刻喊得就差沒有啼血驗明真心。

“老大！可是他救了我！我雖然是妖但是也是要知恩圖報的啊老大！！”

“老大！老大其實我這樣全都是為了您的聲譽啊！！”

終於，在我喊到這一句時，首領妖怪眼神變了變，“哦？為什麽和我有關？”

我立刻嚴肅道：“老大你看！現在你已經是我的老大了！倘若我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我丟人是小，這傳出去豈不是要壞了老大的聲譽！！！我是很想吃！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之前眼睛裏的沙子刺得著實生疼，我當下邊說著，一雙眼睛當即配合地汪出了淚來。

首領妖怪看著我如此模樣怕是也被震撼到了，怔腫地愣在那裏許久，突然他目光一凝，眼神驟然一變，我愣了一下，正以為他察覺到了卻不料他突然“哇”地一聲抱頭就大哭了起來，哭聲震天，引起我耳朵撕裂般的疼痛。

“首領！”

“首領你怎麽了首領！”

他身邊的妖怪紛紛驚慌失措的湊了上去，我則直接被嚇在了那裏。

可怕，這妖怪是專門出來搞笑的嗎？

我回頭訕訕看了無鸞一眼，卻不料後者完全沒有將妖怪放在視線裏，灼灼的視線依然黏在我身上，薄唇邊似是抿出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死！

原先我還以為無鸞大概是早就熟知了我什麽操行，不想方才自己那般，簡直是不能再丟人更多。

無鸞眼中的揶揄，我才沒有看見呢！

那邊，首領妖怪伸出粗壯的胳膊狠狠一抹眼淚，啞聲道：“好！！！如此忠心的部下！！我今天就網開一麵放了這群人類！！！”那妖怪霸氣一吼，“兄弟們！我們走！”

這綠林好漢一般的架勢著實嚇到了我，不得不說，自己確實是高估了他們的智商。

這群妖怪來得毫無聲息，如今也去得莫名其妙。

我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回頭看向無鸞，後者隻是挑眉，唇邊似是噙著抹淺笑。

“小狐狸，真是可以啊！”那邊眠夜十分輕浮地吹了一個口哨，淺褐色的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戲虐。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依然十分沒有形象地呈“大”字趴在地上，不由臉上一紅，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

自己當真是……

不能再丟人更多。

晚些時候，無鸞施術溫了水幫我刷毛，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著我的毛發，是久違的懷念。

雖說先前喝了大半盆洗澡水的經曆讓我脆弱的幼小心靈留下了無比深刻的陰影，但是無鸞的手就好像是帶著某種可以蠱惑人心的力量，漸漸地，我也就隨著他手上的節奏全身放鬆了下來。

“你當真總是讓我驚喜。”無鸞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寧靜的氣氛，我不由在心中腹誹，這哪裏是驚喜，分明是有驚無喜吧！

“無鸞呢，你的傷怎麽樣？”

“並不打緊。”

“哪裏！都出血了！紅玉也真是！”說到這點我就來氣，從沒見過這麽不懂事的。

無鸞的手似是安撫地揉了揉我的頭，嗓音低醇得幾乎讓我覺得摻雜著溫柔的寵溺，“不氣。”似是帶笑。

我冷冷哼了一聲，正決定賭氣到底的時候，前方的草叢裏卻突然傳來窸窣的響聲。

原本我還以為是自己警覺過度，可是當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從草叢中露出來後我方才大驚。

是、是白天的那群妖怪！

“……無、無鸞……”我下意識地往身後縮了縮，這下慘了，定是他們察覺了。

果然，首領妖怪站了出來，月光下猩紅的眼中閃著妖異的殺意。

“狐妖！”他喊得咬牙切齒，“你竟敢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