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君無殤熟悉的“君無殤笑容”,他比手畫腳手舞足蹈就差恨不得再多長出一張嘴一雙手。
他說得神采奕奕,我倒是興致缺缺,畢竟我自那天早上醒來之後發現房間早就被收拾幹淨,然後就也沒有見過無鸞,我很想他,因為關於交.配,他還欠我一個答案。
於是終於,我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打斷君無殤這貨的白癡笑容:“無鸞在哪裏,我想見他。”沒錯,他不來看我,我可以自己去找他。
君無殤給的反應卻超乎我想象中的激烈,像是突然被嗆著猛地咳了起來。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他頂著一張依然漲紅的臉有些吞吞吐吐道:“無鸞他,現在有事。”
“有事?”
“嗯,是很重要的事。”
我顯然不相信有什麽事情可以比物種繁衍後代更重要於是接著追問,君無殤卻依舊言辭閃爍。
“無鸞他……”君無殤支吾道:“無鸞今天要參加靈選的儀式,已經淨身完畢,儀式不結束是沒辦法見你的。”
我湊近對方,懷疑地看著那雙眼中依然存在的閃爍,顯然這廝還沒講到重點。
“靈選的儀式是什麽?”靈選,靈侍,都有一個“靈”字,所以顯然這事兒和我有關,我是如此篤信著。
君無殤抬眼看了看我,繼而移開視線看著自己的腳尖:“你看,我和你說的,這裏是昆侖山,雲巔大陸的西方第三山係,陰陽家的分家對不對,所以有分家自然還會有宗家,就在南方第二山係的會稽山上。”君無殤頓了頓,一雙眼珠子咕嚕嚕地打轉似乎是在研究我有沒有聽懂。
我丟給他一個“小爺明白”的眼神示意他接著往下說,反正背景設定這種東西也不是說給我聽的。
君無殤咳了咳,又接著道:“西方山係第一山係的主山是華山,傳言由聖獸白虎鎮守。每隔一段時間,白虎會降下神諭,宗家分家便會各派出六名弟子參加試煉,完成試煉的人可以得到白虎所賜予的一件神器或是直接跳過修煉晉為仙位的機會。”
一長串更加不知所雲的話下來,我覺得自己依然沒有找到重點:“所以,這和無鸞有什麽關係?”
“就是為了那場試煉啊!”君無殤抓了抓頭發,神色似乎有些惋惜:“無鸞雖是師傅親授的七人裏最小的,但天賦極高陰陽術和靈術都頗有造詣,如果可以再等上幾年就好了。誰知白虎神諭離上一次居然僅相隔幾十年就再次出現,師傅擰不過無鸞的請求允他未及弱冠就召喚靈侍獲取靈選的資格,不然憑無鸞的靈力怎麽會召喚出你這隻搓澡棉?”說著君無殤的魔爪再次擰上了我的耳朵。
還在努力消化對方話裏意思的我狠狠拍掉那隻不規矩的手,怒道:“幹嘛!靈侍是我你似乎很不爽啊!不爽還總捏我!”說罷我朝他威脅地齜了齜牙以示自己的殺傷力,卻隻得到對方的笑聲:“沒有!我隻是替無鸞可惜~他應該得到更好的,而不是一隻連本體都無法確認的‘搓澡棉’。”
“不過話又說回來——”君無殤一把將我拎了起來好奇的臉孔倏地放大嚇得我抖了一下:“你說,你到底是什麽啊……會說話又沒妖氣,長得像狐狸卻比普通的狗兒還小,乍看之下簡直就是一團絨球。最誇張的是作為靈侍居然可以憑借自己的意識呆在現世……”君無殤邊喃喃自語邊將我又翻了個個兒繼續研究。
“喂你夠哦!別拿尺寸小的不當妖,雖然我脾氣好但你要是再質疑下去我可是會咬人的!”這些天這廝天天混在我跟前眼神古怪泛著綠光叫我直起雞皮疙瘩。
耳邊再次響起君無殤經典的嗤嗤笑聲,“而且還懂挺多!真想把你這小腦袋切~開來,仔、細、看、看。”
我抖了抖,身體僵住不動了。
喂不是吧,你開玩笑的吧,開玩笑的對不對。
“哈哈哈哈哈!你信了對不對!”
“……”
“喂你放開我,我要去看無鸞。”邊說著我邊拚命撲騰著雙腿企圖逃離這廝控製,豈料君無殤看上去比無鸞還小力氣卻大得驚人,笑眯眯地看著我在那裏做無用功累得猛喘氣。
“不行哦小東西~要是你去了就糟了~無鸞回來會殺了我的~”
“無鸞?”顯然捕捉到了關鍵字:“是他讓你來看著我的?”
君無殤也發現了自己話中的漏洞,咳了咳,臉頰有些緋紅。
“為什麽?他也嫌棄我?”
“不是這樣的,哎,你別這麽沮喪,不是你的原因,是無鸞……”
“無鸞什麽啊!”我自己都聽出來自己的聲音帶著哭腔了,無鸞,我明明那麽喜歡他,他討厭我嗎?“不想交.配就不交.配啊!為什麽要討厭我?我不是他的靈侍嗎?”
我一通亂喊,喊完卻發現君無殤低著頭,肩膀一抖一抖似乎在隱忍著什麽。
“不,不是交,噗,那回事,無鸞他隻是不想你出事。”他的聲線抖得厲害,似乎忍什麽忍得很辛苦,連抓我的手都鬆了勁,我一個使力就掙開了他。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無鸞的味道——在那邊!
身後是君無殤“‘搓澡棉’快回來!”的叫聲,我更是撒開腿拚命跑,我想,或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像今天這樣如此慶幸自己是隻偶蹄目動物。
哼哼,想甩我?你攤事兒了!你攤大事兒了!
***
風裏有著無鸞的味道,我知道,他就在那個有白光的地方。
那種白光……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心下邊尋思著,前方的路卻被什麽給嚴嚴實實地擋住,我抬頭一看立刻揚起諂媚的笑容,“君、君無殤……”
對方不知何時手邊多了一個看上去相當破舊的木偶,居高臨下笑嘻嘻地挑眉看著我。
“不要抓我回去,我要見無鸞!我要見無鸞!”我終於不幹了,賴在地上開始各種翻滾。跑了半天腿都要廢了眼看無鸞就在前麵不遠處,我才不要被君無殤給帶回去!
滾了一會兒,一身是泥的我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身邊突然沒了動靜。緩緩抬起一直眼皮,隻見君無殤正好笑地看著自己,身邊那個破舊的木偶已經不知所蹤。
“行啦,帶你去帶你去!不過你要答應我,隻能呆在我的身邊,不許讓無鸞發現!”
我眼珠一轉,哼哼,交涉嘛,都是要先口頭答應的,接下來才好辦事——這個道理我懂!
我當即一抹眼睛,感動得幾乎要涕泗橫流地跪拜一下,連忙舉著爪子正色道:“嗯!發誓!我絕對不讓無鸞發現!”
於是君無殤一把撈起我,一人一白色可疑物體鬼鬼祟祟地往靈壇移動,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哇!好多人——唔!”
“噓!小聲!”君無殤似乎相當緊張地左顧右盼了一下,這才放開了捂住我嘴巴的手。
“這是很嚴肅的場合,除了參與靈選的人和他們的靈侍之外其他妖物要是被發現了一定會靈滅的。”
我很想提醒他自己是無鸞的靈侍所以沒關係,後來又想著實沒必要和這廝的智商太較真,是以訕訕閉了嘴。
“咦,那道光是什麽?”那就是我之前在好遠之外就看到的白光,肅穆莊嚴,卻總覺得熟悉。
君無殤順著我爪子指的方向望去,了然道:“啊,那是昆侖山的守護獸,師傅的靈侍,白澤。”
“白澤……?很厲害?”我眯眼打量著那個在白色光線中十分模糊的巨大身影,腦海中似是有影像浮現卻怎麽也抓不住它。
君無殤卻在聽到我的問題後又是一聲抽氣:“什麽?你身為妖居然不知道白澤?太誇張了——唔!”“喂!剛剛是誰說要小聲一點的!”君無殤也恍然意識過來連忙狠狠點了下頭,我這才放開了我的爪子。
“呐,你說這靈選怎麽選啊?”
“嗯,就是——”君無殤還沒說完人群中卻突然爆發出一陣不小的**和唏噓聲,“看!是大師兄!”我順著君無殤的眼神看去,隻見一道粗壯墨綠的光柱直衝雲霄,外圍似乎籠罩著蒸騰的霧氣讓人看不分明,視覺衝擊效果相當強烈,看得就連我也情不自禁地“哇!”了一聲。
“不愧是無涯師兄,靈柱的高度居然可以直通天際!”
“是啊,大師兄獲選根本沒有懸念。”
“我甚至聽說師傅有意傳位與他,如今看來這很可能並非傳言啊!”
就在這時,一束白色的光柱從巨大的白色光源裏分離了出來,蜿蜒纏上墨綠色的光柱一起衝向雲霄。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了驚歎聲:“看!大師兄當選了!”
“君無……殤……”我轉頭看向君無殤,卻見到了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專注表情。那條衝天光柱映在他的雙瞳裏,唇微張,似是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喂,喂君無殤!君無殤?”我用爪子拍了拍他,直到他猛然回神,看著我,眼底浮現出歉意,“啊?抱歉,你再說一遍?”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很受驚嚇。因為在我的認知裏,這廝除了欺負我和沒心沒肺再不會出現第三種情緒。
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那是大師兄的靈柱,柱子越粗,高度越高,也就代表著這個人的修為越高。”
敢情這修為還是一個可以量化的東西?我本想多一嘴但考慮到剛剛君無殤的精神不穩定還是乖乖地哦了一聲表示了然。
“參選之人將靈柱在白澤麵前釋放,然後由白澤決定選擇誰去應白虎的神諭,這就是靈選。”
“那能參加靈選是不是很厲害?”
“嘻嘻,其實也不是,隻要有靈侍的人就可以參選。”君無殤的回答讓我有些失望,但很快我就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你比無鸞大,又是他的師兄,無鸞都有我了你肯定也有靈侍,為什麽不參選?不喜歡嗎?”
在君無殤懷裏的我明顯感到對方身體一僵,沉默了一會兒,他神秘一笑:“因為我有些個人原因。”語氣有些古怪。
“哇你突然笑這麽難看幹嘛~什麽原因啊~告訴我告訴我!”
君無殤抿了抿唇,似乎剛要開口說什麽,我的鼻尖卻清晰聞到了無鸞的氣味。
“!”一個激靈連忙轉身,我果然看到了一個立在靈台之上的背影。
無鸞依舊和我初見他那天一樣,一襲白衫,站在陽光下好像星星點點的陽光匯聚而成的亮點,我就這麽遠遠凝視著,看他挺直卻顯得剛毅得落寞的背影,讓我心髒莫名揪成一團。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一定曾經見過這個背影,並且想念他的注視。
不錯,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但也就在這個瞬間我突然發現,記不記得之於自己似乎並不是一個那麽重要的問題。
我來到這裏,隻是為了見他。
我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