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鸞,是那個人。”我看向無鸞,他已經駐足,從眼神中可以清晰看出他已經認出了對方。
“啊,救命!!救命救命!!”那人一如既往的誇張,似乎發現了我們,神色驚惶地朝我們跑來。
嘖……這人……
我將爪子擺在眉骨處搭了個涼棚,正準備懶洋洋打個哈欠,那邊漸入視線的一隻毛絨絨巨大怪物就將我嚇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無鸞!那是什麽!”
耳邊響起珞涼的抽氣聲,“紅彌撒!是紅彌撒!這種大妖怪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什麽是紅彌——”“妖、妖、妖、妖怪!!!!!!!救、救命啊!救命!!”我話還沒問完,那邊的蒟禮已經鬼叫了起來,邊叫邊往後退,一張臉慘白如紙,完全不見每次譏諷珞涼時的高貴冷豔。
“無鸞,我們去幫他吧。”依然曾經救過一次,那就自然無所謂再救第二次,可令我沒想到的是,無鸞尚未開口,珞涼就表現出了極度的不讚同,“不行,紅彌撒這種妖怪雖然並不厲害,但是實在太麻煩,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賞金獵人也不會輕易下手,更何況……”珞涼沉吟片刻,冷聲道:“紅彌撒是鍾靈山才會有的妖怪,如今出現在泑山,別是陷阱……”
珞涼難得嚴肅,我也相信人心險惡,但是吧,我私以為我們不該為這份險惡而對人性喪失信心。
那人已經跑得離我們還有十幾丈遠,身後毛絨絨的怪物伸著舌頭,不知是沒有長其他五官還是毛太長將那些蓋住了,都讓那血盆大口顯得格外誇恐怖駭人。
“我們走。”
“……誒?”
“救我!!”
“無鸞……”
無鸞依舊麵無表情的側臉終於讓我明白了他心意已決,可是那人……
那人腳下一個趔趄,險險穩住身體,紅毛怪的舌頭已經要卷上他。
“不行!!!”仿佛是身體自行做出的行動,我隻知道自己衝下了無鸞的肩膀,至於自己作為一隻弱小的狐妖能做些什麽,那時自己腦中隻是一片空白。
那時的我堅定地認為,無鸞他們是強者,所以並不懂弱者的痛苦,不明白生死一線之間的絕望。
但是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強者曾經也是弱者,正是那種絕望催化了他們的強大。
他們不是不懂,隻是更明白世界的殘酷。
“小狐狸,快會來!你會——”珞涼的話尚未說完,一個身影比她更快,我隻覺身體一輕,繼而眼前就綻開了墨黑色的亮光。
“……無鸞?”
他的眼神很冷,翩遷的白衫似乎都帶著寒意,讓我莫明地哆嗦了一下。
“你想死?”三個字,聲音很輕,卻冷得讓我不敢看他。
“無鸞,救他好不好!”
“沒有力量,就不要輕易豁出性命。”
“可是無鸞是很厲害的人,無鸞可以……”無鸞乍寒的視線讓我聲音不禁越來越小,我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會這麽生氣。
然而我尚且來不及問,那邊一個紅色的東西就衝了過來,無鸞拎起我,左手在空中劃過似是砍了什麽。
電光火石之後,隻見一段猩紅的觸手在地上蠕動,紅毛怪發出一聲怪叫,朝我們衝了過來。
相較於挑起事端的我的驚慌,無鸞顯然要冷靜得多,單手捏了個訣,一道墨黑色的靈光就從天上劈下,恢弘得好像閃電,直接將紅毛怪劈成了好幾塊跳動的肉塊。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無鸞再次亂帥了我一臉血。
但是顯然我還是安心得太早了,那幾團跳動的肉.團竟漸漸聚攏了起來,很快再次合成紅毛怪的樣子。
我不由一陣唏噓,真是鳥大了什麽林子都有,這種奇妙的生物再次證明了“禍害遺千年”確實所言不虛。
紅毛怪似乎很得意,甩甩舌頭將自己舔了一圈,繼而再次將注意力放到了我和無鸞的身上。
“咯咯,人類,美味的人類。”
“……無鸞……”我不禁吞了吞口水,“這種紅毛怪……吃人?”
無鸞用眼角的餘光睇了我一眼,薄唇微啟,似乎聽到了笑話:“那你以為它吃什麽?”
我很認真地想了想,回答得十分無辜:“……比如……排骨之類的……熟食……”
我分明看到無鸞嘴角牽起弧度,帶著些許嘲笑,不由尷尬地縮了縮腦袋。
“人……我要吃人……”話音未落,幾道紅色的東西就朝我們衝了過來,無鸞撐開結界,將那些黏糊糊的觸手盡數擋在了外麵。
“……無鸞,這東西好麻煩。”他聞言看了我一眼,抿唇沒說話。
“啊,就好像是蚊蟲一樣!咬你便咬嘛,偏要‘嗡嗡’叫喚,好像生怕你不知它要對你下口,一點也不討喜!”對於這種長相獵奇還性格猥瑣的生物,我真心不待見。
長得比較不符合大眾口味也就罷了,偏偏還不自知,這就很要命了。
結界外的觸手似乎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敲得“砰砰”響,且還有愈發凶猛的趨勢,看得我不由往後縮了縮。
“無鸞……”
就在此時,外麵不知發生了什麽,突然一道金光乍現,無數觸手變成模糊的肉塊,落到地上跳動了幾下,便化作了血水。
“居然在此處遇見,當真是緣分。”無鸞剛收起結界,那邊陌生男子一張笑臉就迎了上來。
“翼望山一別,不知兄台是否還記得在下。”
“你們認識?”之前無鸞戰鬥時不知消失到哪裏去的珞涼同樣很是玄幻地在此時冒了出來,目光遊移在無鸞和陌生男子之間。
無鸞沒有回答,倒是那陌生男子笑得十分爽朗:“在下喚作眠夜,曾和這位兄台有過一麵之緣,不知姑娘和另一位兄台如何稱呼。”
“啊,珞涼,”珞涼說罷很是豪氣地伸出了手,又眈了一旁仍躲了我們一段距離的蒟禮,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那邊那個叫做‘膽小鬼’。”
眠夜似乎看出了那兩人之間氣氛不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繼而將注意力又放回了無鸞身上。
“好久不見,小狐狸。”我直覺,這男子笑起來,整個人仿佛有一種可以讓人覺得安心的特質,很容易就與人親近。可這人之前給我指路的事情讓我心中頗有忌諱,那笑容看起來,也多了幾分陰陽怪氣的味道。
其實我略懷疑這人和君無殤有一腿,否則怎麽都是一副精神分裂的樣子。
“在下正尋訪五大山係尋找巫神族後人,豈料施術時出了點,嗯,小問題,是以召喚出了奇怪的東西,一時慌亂間竟不知該如何收場,幸虧遇見了各位。”其實我一直覺得無鸞是朵奇葩,不料之後遇見的這些人各各都對無鸞的奇葩可以迅速習以為常,可見無鸞的惡劣性格的養成完全是因為長期有適合生長的土壤,思及此處,我不由為這個世界感到有些堪憂。
“兄,兄台為何要找巫神族後人?”那邊的蒟禮似乎還有些後怕地抱著他的寶貝破竹筐,站得老遠地喊道。
我和珞涼同時默了。
“實不相瞞,在下也是巫神族後人,隻是幼年時顛沛與族人走失,如今家師讓在下回該回去的地方。”說著,眠夜的臉上似乎浮現了些許無奈,“隻是巫神族一向隱秘避世,這雲巔大陸如此之大,天地茫茫,竟不知何處是歸處。”
那邊蒟禮接話接得很快:“兄台莫要感傷,說來也巧,家師‘留一半’正是巫神族之人。如今我有業障纏身不方便脫身,待來日回歸清淨,自當帶兄台回去!”說罷蒟禮有意無意瞄了珞涼的方向兩眼,後者一聲冷哼,竟難得沒有出言回擊,“身份不明也敢往回帶,自以為是。”珞涼這話說得很輕,興許隻有我聽見了,隻是她額前的發遮住了眼睛,我沒能看清她此時的表情。
眠夜自是感激了一番,於是三人一狐行從此變成了再加一人,日後某兩隻鬧騰的時候,也多了一個遭罪的,以至於我每每想到,都覺得甚為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