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劇情的展開不是一點點。
素素恨恨的視線讓我無端生出幾分無奈,又聯想到方才被大小魔物圍觀的模樣,我竊以為,大概是出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你就算進宮也來不及了。”素素道:“殿下還有七日便要迎娶紅玉殿下為側妃,就算你……”
剩下的東西,我沒能聽進去。
隻覺得耳邊嗡嗡響著,思緒一片空白。
“……不可能的。”
那年,瓊花微雨,英挺的男人玉冠束發,身著皓白雲紋長衫,腰係一條青玉帶,憑地挺拔修長風度翩翩,有如玉樹臨風。
“那從今,我隻寵你一人可好?”
怔了怔,四肢有些發冷,嘴唇囁嚅了幾下。
“不可能的。”他不會愛上別人。
即使他已經恨透了她。
“我騙你作甚?當初你在妖界昭告六界,倘若魔君玄殤不赴妖界月神纖阿就將下嫁妖王。殿下重傷未愈,竟也巴巴跑去。嘴裏說著是要殺你,明眼人誰看不出殿下眼中的那抹在意。”素素沒好氣道。
我昭告六界?
這不可能,“我當時昏迷了,不可能說出這種話!是眠夜、妖王他使的離間計!”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抓住素素的衣袖,“當時我被玄殤傷著,同樣受了重傷,根本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你要相信我素素!讓我見他,和他說清楚,我求求你素素。”
素素看我的眼神閃了閃,似是有些心軟。我連忙再接再厲:“素素,隻要你幫我進去,我保證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你的名字。如果他是想殺了我呢?如果他殺了我,是不是也算是一了百了,否則這般糾纏,該是要到什麽地步!”
“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歎了歎,自己如今怕是怎麽說她都不會聽了。
扯著她袖子的手輕輕放開,我剛要轉身,卻聽見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你等等。”
“——素素?”
“我帶你進去。”
跟著素素七拐十八彎,我訝異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清楚記得自己當年走過的路。這才恍然大悟玄殤那廝是個路癡,大約是對這宮裏的路施了什麽術,讓人看著能夠過目不忘。再加上或許這法術有一定的範圍限製,是故魔宮才比妖宮規模小了不止一磚半瓦。
大約是繞過一條回廊,我終於隱約想起這路似乎是……
“素素你要帶我去哪裏?”
前麵的人不說話,隻管低著頭往前走,我在後麵喚了好幾聲卻依舊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終於,就在我伸手將將搭上對方肩膀的時候,響起了一個嬌柔的嗓音。
“呀,怎麽,傳聞妖界王妃逃婚,竟是來這裏了。”
心頭一凜,我幾乎是在瞬間就認出了這個嗓音。
緩緩轉身,果然見到了想象中人。來人今日穿一件雪白長裙,淺綠的坎肩,青絲高盤,露出修長皓白的頸項來,整個人清麗嬌嫩宛如一隻含苞青荷。
是了,我險些忘了,她原就是一朵花。這裏是她的寢殿,含香殿。
千年不見,景物依舊,隻是這人……
我淡淡掃了一眼身邊的素素,將她不自在的別開視線收入眼底,心頭冷冷哼了一聲。
眼前人,該說什麽呢?感謝她救了玄殤,還是質問她為什麽要裝作無辜的模樣呆在玄殤身邊。自己最近總是隱隱有一種懷疑,千年前的那二十七道天雷,是不是當真是自己眼前的這多嬌弱小花承受的。
大概是我沉默太久了,紅玉笑盈盈地上前一步,臉上笑意不減半分。
“你想見他?”
我點了點頭。
“為何?”
這個問題有些好笑,就想問你為什麽會想要吃飯一樣。
“讓我見他。”
紅玉往後退了一步,笑著搖了搖頭。
“不,我不會讓你見他。如今他大傷初愈,尚未清醒,該靜神才好。”說罷,紅玉唇角的笑冷了幾分:“來人,將她轟出去。”
“等一下!”這一聲幾乎是脫口而出,接下來要說什麽……
“我,我可以留在這裏做苦工的!宮裏需要人手麽!”兵力部署圖我一定要親手交給玄殤。在妖道上,若不是紅玉將我騙至山頂.我又怎麽會被蝙蝠襲擊,如果不是險些喪了性命懵懵懂懂見變回人形又怎麽會被眠夜所利用?
那夜半夢半醒時我分明看見紅玉與眠夜雙雙走出山洞,如若不是默契好到同時想結伴如廁,那麽重重跡象都可以表明,紅玉極有可能是眠夜的細作。
我要留在魔宮,揭穿她的身份。
“你想留在魔宮?”小花笑得花枝招展。
我點點頭,神情堅定。
“那好。”“花枝”一伸,招來一個素衣婢女十分熟練地吩咐:“雲兒你去給她安排工作,我記得南廂那邊,倒是聽需要人手。”
我笑著朝她說了謝謝,便跟著那名喚雲兒的宮女亦步亦趨地離開。
南廂是魔宮最南的一角,地處偏僻,且無人問津。在宮中主要負責的事情便是——什麽事情都要負責。簡單來說,就是當畜生。
當畜生是一門學問,首先,你不能太露鋒芒,要乖巧,會討好主人。
而當我一身紅豔豔的嫁衣施施然移步南廂的時候,以上三條要訣統統在同時失效。
這裏的魔眾對我的到來表示極度不待見,具體表現在以下幾點:
“阿鸞,將水拿過來。”
我默默看著地上一邊一個至少三四十斤重的水桶當即殘念了。
自己如今沒有靈力,大哥你認真的?
拎到目的地的時候,一桶水已經晃晃悠悠變得隻剩下半桶,於是一陣訓斥之後,我又哼哼哧哧拎著跑去搬了兩桶。
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喘著氣,那邊又傳來聲音:“阿鸞,將柴搬過來。”
說來這些人分明直接施術就能生火,如今讓我搬那連影子都不見的柴敵意再明顯不過。
想來自己身為月神豔名遠播,在這魔界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些人分明知曉我是誰卻喚我阿鸞,怕也是紅玉的吩咐。
一天下來自己早就癱在了床上,邊捏著胳膊上的小肌肉邊感慨著自己再如此發展下去,長此以往,肌肉線條都該給練出來了。
紅玉敢情是想訓練我的自理能力?
大概在南廂呆了有四天,我卻依舊沒有覷見找玄殤的機會,艱難打聽之後才從大家的冷言冷語中知道了玄殤至今神誌不清,還在昏睡之中。
我當即詫異,玄殤可以啊,睡著了還能惦記著擁抱美人,什麽時候改的脾氣?
素素說,婚期還有七日,雖說過了千年我不知為何她會變成這樣,然而那神情卻也不似說謊。
……七日。
又是七日。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了眠夜,當初和他也是那般,一日一日計算著剩下的時間,好像時間一到,便有什麽會變成永遠都無法回去的樣子。
隻是不知,他如今可好?
輕輕搖了搖頭,我背上竹筐,將鐮刀放進去,又理了理衣服。
小腹有些痛。
南廂的後麵是一片樹林,我已經習慣了拾掇柴火砍好帶回去,然後再被棄之不用。
有趣的是,自己竟然覺得這樣挺好,有事情用來打發時間,至少可以讓腦袋裏不再盡是有的沒的,胡思亂想。
拾掇得差不多了,我卻逐漸發覺了不對勁,好似身後有視線緊緊黏在自己身上一般,惹得背後寒涔涔一片。
並非殺氣,而是一種膠著的黏.膩。
借著彎腰撿柴火的瞬間,我以餘光向後看去——樹木和落葉,空無一人。
……奇怪——“呀——!”剛剛放鬆的神經在看見眼前突然冒出的男人後緊緊顫了一下——
劍眉炯目,古銅色的肌膚,緊抿的唇十分剛毅,斜帶著黑色眼罩,僅剩的一隻眼冷冷看著我。
“……不會吧……”那個瞬間,我幾乎以為是自己錯覺。
“百眼?”
“嗯。”
眼前的男人十分鎮定地應了一聲,卻嚇得我腳下一軟,險些摔在地上。
“你怎麽了?”他皺眉看著我,表情淡定得我有些不能接受。
“……我以為……呃,你怎麽會在這裏?”
“宮裏人氣氛有些古怪,我看著可疑,細問之下才知道紅玉竟瞞著我偷偷將你留在宮中。”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百眼似乎十分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道:“大約是兩日之前。”
“那你為何不當時便來找我?”
我覺得自己的嗓音比平日裏要微微拔高了些。
百眼沉默半晌,方才認真道:“因為我需要觀察你究竟有什麽企圖。”
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不錯,這確實是百眼會說的話。
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了玄殤:“他怎麽樣?怎麽還一直昏迷?”
百眼的眼神似乎複雜了些,盯著我半晌才問:“你希望他如何?”
“我自然不希望他有事!”
“那為何設計——”“不是我!”幾乎在吼出來的瞬間,我想起懷中的東西,當即一把掏出來就差直接拍在百眼臉上。
“給你!妖宮的兵力部署圖!”
眼前人的眼神裏,漸漸浮現出一種訝異的神采。
毫不客氣地伸手扣下我遞過去的東西,百眼再次以平靜如水的嗓音幽幽問道:“你想不想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