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見衛季末。
在我與他形同陌路之後,我沒想到有一天他還會主動找我。
“會長大人,有事嗎?”我停下腳步,將自己的身影藏在濃密的樹蔭下來,目光沉靜而疏離。
“林一寧!”他看著我,目光複雜,欲言又止。
“會長大人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寢室了。”他的沉默,讓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下午的覺悟,讓我的心第一次覺得疲憊。我想我需要休息!好好地睡一覺之後,明天的林一寧,又將是那個充滿生機的宇宙無敵美少女戰士。
“林一寧!”他再次開口喊我的名字,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被他含在喉中,似百轉千回,**氣回腸。
我歎氣,側開身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再次攔住我的去路。
“會長大人,你這樣會讓人誤會的。”目光落在我與他手腕相接處,我語氣平靜,心中卻在咆哮。
啊啊啊,這個該死的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打我一巴掌後再給我一顆糖吃嗎?
他這樣做,就不怕蘇安陽不高興嗎?
“林一寧,謝謝你。”仿佛沒有聽到我話語中的譏諷一般,衛季末垂眸說道,“還有,對不起。”
“為什麽謝我?因為我替安陽挨了一耳光嗎?”
如果說衛季末的前半句話我還能聽得明白的話,那他的後半句話,我就完全一頭霧水了。
“如果是因為這個,那會長你就大可不必了。我幫她,隻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我喜歡的朋友,僅此而已,與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
“我的確是很感激你救了安陽。可是我也知道,我該謝你的絕不止這一件事。”不知為何,衛季末今天出奇的隱忍,“總之,我很謝謝你,林一寧。”
“有嗎?前塵往事,我都不記得了。會長大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這家夥,今天是吃錯藥了嗎?
好好地,怎麽會提起從前那些事了?
莫非是因為我今天救了蘇安陽,讓他心生內疚,良心發現?
“至於‘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就更當不起了。”嘴角揚起一抹譏諷,我語氣涼薄,“會長大人,你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嗎?”
日暮之下,藍天悠遠。
衛季末那雙比碧空還要明淨的眸子,此刻風雲起伏,變幻莫測。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聲音明明不大,卻悠悠地鑽進了我的耳朵裏,我的心裏,讓我的心莫名地緊了緊。
“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將一盒藥膏硬塞到我手裏,衛季末長睫微垂,掩住了他眼中的深光,“可是林一寧,今天真的很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委屈?
是指汪薇的那一耳光,還是別的什麽?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今天的衛季末怪怪的。由他口中吐出的“委屈”兩個字,也飽含深意。
“無功不受祿,會長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這藥膏,你還是拿回去吧。”
鼻子突然就酸酸的,不知道是為衛季末遲到的道歉,還是為自己的不爭氣。
林一寧,你這個大笨蛋,真沒出息!人家不過是說兩句好話,給你送一盒藥膏,你就心軟了!
“這藥膏,消腫的功效很好,你就拿著吧。”
他不肯接我遞過去的藥膏,目光卻徑直落在了我還有些紅腫的臉頰。
那麽溫柔,那麽繾綣。
“會長大人。”我突然有些心煩意亂,於是負氣地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可別忘了,你曾經警告過我,讓我不要喜歡你的。你這樣做,會讓我誤會的。”
衛季末,如果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就不要對我這麽好!
我將藥膏扔到他身上,抬腿就走。
“林一寧!”
情急之下,他抓住了我的手。
十指交纏,我清晰地感覺到與他掌心相交處,有細密的汗漬冒出,不知是他的還是我的。
“不要這樣好不好?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他望著我,目光懇切,隱隱地,還帶著幾分祈求。
這樣的衛季末,不再是那個一貫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會長大人,也不是那個私底下毒舌、有潔癖的冷漠少年。此時此刻,他就像個渴望溫暖、渴望被認同的孩子,讓我的心再也冷硬不起來。
衛季末啊衛季末,你簡直就是我的克星!
我暗暗歎了一口氣,伸手接過藥膏。
衛季末眼睛一亮,刹那間,那雙眸子比夏夜星空中最最明亮的星星還要絢爛三分。
“林一寧!”他揚起嘴角笑了笑,話還沒說完,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將我們之間剛剛建立起來的良好氣氛打破了。
不過是短短幾句話,衛季末的臉色已經變了又變。向來從容淡定的他,仿佛瞬間裝滿了心事,就連笑容都有幾分勉強。
“對不起,林一寧,我有點兒急事,得先走了。”
他朝我揮揮手,飛快地轉身朝著與我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望著衛季末行色匆匆的背影,我不由得在心底暗暗擔憂——剛才究竟是誰來的電話,竟能讓衛季末如此驚慌?
2
晚上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雨點敲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吵得我一晚上都輾轉反側,沒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頂著一雙大大的熊貓眼走進教室。衛季末的座位空空的,直到上課鈴響起,他都沒有出現。
想起他昨天臨走時心事重重的模樣,我不由得暗自擔心。
一整天的課,我都上得有些心神不寧。有好幾次被老師點名提問,我都不知道老師問的是什麽。若不是蘇安陽在旁邊給我提示,我隻怕會被抓個正著。
到後來,蘇安陽實在看不過去了,熬到下課老師離開以後,她再也忍不住,用手肘靠了靠我,問道:“喂,一寧,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嗎?”
“安陽……”我回頭看了看衛季末依舊空****的座位,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衛季末今天沒有來上課,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原來你是在擔心季末啊。”蘇安陽笑笑,不知為何,眉宇間竟有幾分沉重的味道。
“你好像知道些什麽,對嗎,安陽?”看她的神色,我心中篤定,蘇安陽與衛季末之間,一定有什麽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心中突然有些酸酸的,我覺得我像個傻瓜一樣,被蒙在鼓裏,還忍不住為他擔心。
“安陽,要不你打個電話去問問衛季末,看看他為什麽沒來上課?”
“一寧。”蘇安陽回過頭來看我,目光灼灼,“你很擔心季末嗎?”
“不是的啦!”心猛地一跳,我想要解釋,“安陽,你才來我們學校,大概不知道,衛季末是全校公認的三好學生。從來不遲到,不曠課。可是,這樣的他,今天居然沒有來上課,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一寧,你既然這麽擔心季末,為什麽不自己打電話去問他呢?”
“不是的,安陽。我沒有……”蘇安陽就那麽靜靜地看著我,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氣惱。
我卻覺得她的目光犀利得似乎要把我看透。
林一寧,你這個笨蛋!
居然當著蘇安陽說這些話,你怎麽忘了,她和衛季末現在是什麽關係?
我懊惱得想要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安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衛季末,隻是同學對同學的關心,絕沒有其他非分之想。”
蘇安陽依舊沉默,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
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啊啊啊,我真是沒臉見人了。
“一寧。”
就在我準備找個理由落荒而逃的時候,蘇安陽終於開了口。她神色依舊平靜,目光卻異常的鄭重。
“如果你喜歡一樣東西,就應該努力去爭取,而不是輕易讓給別人。無論那個人是誰,你都不應該妥協!”
“安陽……”我瞠目結舌,詫異地看著她,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個雞蛋,“你怎麽……”
天啊,蘇安陽怎麽會這麽說呢?她不是喜歡衛季末嗎?
可是她居然鼓勵我不要把衛季末讓給別人。
喜歡一個人不都是自私的嗎?
蘇安陽怎麽能夠這麽大方?
難道她剛才並沒有吃醋嗎?還是說,她根本就不喜歡衛季末?
我突然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蘇安陽和衛季末,到底是什麽情況?
想起昨天衛季末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突然覺得,我似乎好像有些看不懂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傻瓜。”見我如此,蘇安陽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蛋,也不解釋,隻垂眸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說這些話很奇怪?”
我用力地點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蘇安陽,妄圖從她眼中發現點兒什麽。
“有些事,我不想解釋。可是,一寧,我隻想告訴你,凡事都不能隻看表麵,而是要跟著自己的心走。還有,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林一寧,你很對我的胃口,而不是因為其他什麽關係,也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你懂嗎,一寧?”
我點點頭,又飛快地搖搖頭,大腦依舊處於罷工狀態。
林一寧,虧你還自稱什麽天才小偵探,連這點兒事都搞不清楚,你真是沒用極了。
“好了,不要糾結了。以後你就明白了。”蘇安陽收拾了書包,準備離開。
“安陽,我們一起去看看衛季末吧。”我的大腦終於恢複了運作,一把拉住蘇安陽,我開口懇求她,“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他。”
蘇安陽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隨即,她搖搖頭,語氣堅決地說道:“對不起,一寧。我還有事,不能陪你去看季末。如果你見到他,請代我向他問好。”
“可是安陽,我一個人去不太好吧?”我拖著她的手撒嬌道,“安陽,我的好安陽,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
“一寧,真的不行。”一向對我有求必應的蘇安陽,這次卻不知為何,拒絕得異常決絕,“什麽事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不行!”
3
安靜的林蔭小道,華麗的私家別墅,美得像宮殿一樣的房子,讓我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這就是衛季末的家嗎?真是美輪美奐、跟童話世界一樣。
上次“跟蹤”衛季末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燈光昏暗,所以我沒能看得太清楚。直到今天從出租車上下來,看見眼前的情景,我才被徹底地給震懾住了。
難怪沐溪月說學校外麵那整條街都是衛家的呢。原來衛季末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啊。
麵對著衛府這個“深宅大院”,我突然有些忐忑。
兩個聲音在腦海裏不停地爭吵:
林一寧,趕緊離開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林一寧,不就是衛家嗎?有什麽好害怕的?難道衛家人就長著三頭六臂,會吃人嗎?
林一寧,你不是想知道衛季末怎麽樣了嗎?怎麽連這點兒勇氣都沒有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伸手,按向門鈴。
“喂,你是誰?在我家門前做什麽?”
一輛豪華的汽車停在了我的麵前,車上走下一個桀驁的少年。英俊的容顏,略微有些蒼白的皮膚,陽光下,鑽石耳釘閃爍著耀人的光芒。如果這樣看去,這隻是一個長得比較帥氣的平常少年。
可他眼底常年聚集的陰霾和他開口時的惡毒,卻將他的不討人喜歡瞬間彰顯無遺。
“呃,看樣子,好像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讓我來猜一猜,你是蘇安陽,還是林一寧?”圍著我轉了一圈,男生的目光顯得挑剔而冷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那個據說對我哥死纏爛打的林一寧吧?嘖嘖,長得也不過如此嘛。怎麽,追男人追到家裏來了?”
“衛季風……”
我氣結!
這個討厭的家夥,不愧是衛季末的弟弟呢。這兄弟倆,私底下都這麽毒舌,這麽討厭。
遺傳這東西,果然作不了假!
“季風,你這孩子太沒禮貌了。怎麽能夠這樣對待你的同學呢?”
我正想開口還擊,身後的大門卻被緩緩打開。開門處,一位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的美麗阿姨出現在了我麵前。
“姑娘,你是我家季末的同學吧?”阿姨拉著我的手,笑容比春天的陽光還要溫暖,“我是季末和季風的媽媽。剛才季風的話,你可別往心裏去。季風這孩子啊,人沒什麽,就是這張嘴挺不討人喜歡的。”
“阿,阿姨。”我張口結舌。
原來這就是衛季末的媽媽,她看起來好美好年輕哦。
按年齡算,她應該和我媽媽差不多大吧?可是看起來,卻比我媽媽年輕了許多。
我突然覺得,我以後該把零花錢省下來,為媽媽買些化妝品了。
“阿姨,對不起,打擾了。衛季末同學今天沒來上學,我身為班長,擔心他出了什麽事,所以來看看。”
我報明來意,心中卻多少有些忐忑。我不請自來,怎麽說也是有些不妥當的。
“快進來吧,我家季末正在家休息呢。”衛媽媽拉住我的手,就朝屋子裏走去,“你能來看季末,阿姨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什麽好對不起的。”
衛媽媽說著,回頭看了看站在原地不動的衛季風。衛季風冷哼一聲,揚起高傲的頭,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從我身邊揚長而去。
“這孩子真沒禮貌,都是我平時太寵他了。”衛媽媽無奈地笑了笑,眼底洋溢的母性光輝,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又漂亮了幾分。
“阿姨,季末他還好嗎?”美麗又沒有架子的衛媽媽讓我瞬間輕鬆了不少,說話也就少了幾分拘束。
“季末他昨晚淋了雨,今天起來就感冒了,所以沒能去學校上課。這會兒正在屋子裏休息呢。”衛媽媽領著我朝衛季末的屋子裏走去,“班長同學,你來得正好,阿姨待會兒有一個必須要去參加的晚宴。正擔心我家季末一個人在家怎麽辦呢?你既然來了,就替阿姨陪陪我家季末,可以嗎?”
衛媽媽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目光真誠得讓我無法拒絕。
我點點頭,答應了衛媽媽的請求。
衛媽媽笑著揉了揉我的頭,說道:“這下阿姨就放心了。你看,這就是季末的房間了,你進去看看他吧。我家季末就拜托你了!”
“阿姨,請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衛季末同學的。”
目送著衛媽媽遠去的背影,我在心中暗自感歎,啊啊啊,衛媽媽真好呢!
又美麗又有修養又沒架子,有這麽好的一個媽媽,衛季末一定很幸福吧!
可是為什麽,上次舊城老街上,衛季末看著那一家三口的眼神,會是那樣羨慕呢?還有,身為弟弟,衛季風又為什麽會一次又一次地針對自己的哥哥呢?
衛媽媽她,知道這些事情嗎?
種種疑惑在我腦海中盤旋,讓我大腦一團亂麻。我也就沒有聽到,樓下大廳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
“媽,你這是在幹什麽?你為什麽要給那個林一寧和哥製造機會?”
“小孩子,你懂什麽!”
4
我敲了敲門,屋子裏卻沒有任何回應。
難道衛季末睡著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屋子裏靜悄悄的,柔軟而舒適的大**,衛季末正安靜地躺著。長而卷翹的睫毛安靜地伏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漂亮的五官,完美的唇部線條,這樣的衛季末,看起來就像童話故事中的睡美人一般,美麗而**。
這家夥,怎麽睡得這麽死?
估計現在把他偷出去賣掉,他也不會知道。
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卷翹的長睫毛。
啊啊啊,這家夥,真是太沒天理,太讓人嫉妒了。睫毛怎麽能比身為女孩子的我還要長,還要翹?
手指下的長睫毛微微動了動,帶來一種酥麻的癢,讓我嚇了一跳。
我飛快地收回手指,卻發現**的某人並沒有醒來。
咦,不對啊。
我看了看衛季末略帶潮紅的臉頰,聽了聽他有些紊亂的呼吸,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看樣子,衛季末好像不隻是衛媽媽說的普通感冒那樣簡單。
伸手,摸了摸衛季末的額頭。我的掌心所觸之處,滾燙一片。
這家夥,額頭怎麽這麽燙?是發燒了嗎?
我手忙腳亂,從房間裏找到了一支體溫計。給衛季末量好之後,我看了看體溫計上的溫度,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
39.5攝氏度!
衛媽媽在做什麽?衛季末燒得這麽厲害,她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還是說,明明知道了,卻依舊丟下衛季末不管,卻帶著小兒子去參加什麽宴會?
想起每次我生病時,老媽總是不離不棄地陪在我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我突然開始懷疑,衛媽媽真的有她所表現的那樣好嗎?
她如果真的關心衛季末,又怎麽會舍得在他生病的時候,把他扔給一個陌生人,將他獨自留在家裏?
我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真的如蘇安陽所說,有些事,是不能光看表麵的。
找衛家的用人拿了退燒藥,替衛季末服下之後,我摸了摸衛季末依舊燙人的額頭,準備去拿冰毛巾給他做個物理降溫。
我剛剛起身,卻發現衣角被什麽東西給牢牢地拽住了。
“別走……不要走……”
**的男生雙眸緊閉,眉頭微皺,嘴裏卻在喃喃地說著什麽。那模樣,仿佛陷入了什麽噩夢之中一般。
“衛季末。”我一邊叫他,一邊走到他跟前,低下頭,側耳細聽。
“別走!”他鬆開我的衣角,抓住我的手,力度大得有些嚇人,“媽,別走。”
無緣無故就從同學升級成了“媽媽”,我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這家夥,如果不是知道他真的生病了,我還以為他是存心氣我的呢。
我歎了一口氣,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別墅冰涼涼的,冷得一點兒溫度也沒有。
“衛季末,我突然想家了。怎麽辦?”
**的衛季末根本聽不到我的歎息,依舊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不肯鬆開。無奈之下,我隻得靠著床頭坐下,守護著這個連睡夢中都不得安寧的家夥。
5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幾乎靠在床頭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我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正在專注地打量著我。
我睜開眼睛,一眼就對上衛季末灼灼的目光。
“呃,你醒啦。”我下意識地抬手去摸衛季末的額頭,他卻偏頭躲開了我的手掌。
這家夥,如果他不是病人,我真想揍他一頓!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他的潔癖呢。
真討厭!
“別動。”我沉了臉,拉著他的身子靠近我,“你剛才在發燒,讓我摸摸,看看現在退燒了沒有!”
“林一寧,你怎麽來了?”不知是不是被我惱怒的模樣唬住,他果然停止了掙紮,乖乖地任憑我上下其手。
“嗯,還好,沒那麽燙了,終於退燒了。”我鬆了一口氣,笑眯眯地看著他,卻故意忽略了他的問題。
這家夥,我才不要告訴他,我是因為擔心他才來的呢。
要不然,他又該得意了!
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我還在走神,衛季末的聲音再度響起:“林一寧,你是擔心我了吧?”
被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嚇得手一抖,手中的杯子微微傾斜了一下,杯子中的水便灑了出來。
“喂,林一寧。你這是做賊心虛呢,還是惱羞成怒呢?”水花濺在了衛季末的襯衣上,他皺了皺眉頭,下一秒,卻偏頭看我,嘴角帶著得意的笑。
你才做賊心虛呢!
你全家都做賊心虛!
你才惱羞成怒呢!
你全家都惱羞成怒!
將水杯重重地放在他的手上,我白了他一眼,目光中殺氣騰騰:“喂,衛季末,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有一個很嚴重的毛病?”
“什麽毛病?”他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杯子,挑眉看我。
“那就是……”我拖長了聲音,吊足了他的胃口之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很喜歡自作多情!”
“是嗎?”他不置可否,喝了一口水後將杯子遞給了我,“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你自己心裏知道。”
“喂,衛季末,你不是有手嗎?放個杯子都要別人幫忙。”不知是被他的大少爺做派給氣的,還是被他戳中心事而惱羞成怒,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之火,說話的語調也瞬間高了幾分。
“我是病人,照顧病人是你的職責。”他言簡意賅,陳述事實,“再說了,你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連伺候個病人都不會。哼,真是笨死了!”
指著自己襯衣上和被子上的水漬,衛季末一臉嫌棄地說道:“你看看你,弄得到處都是水。林一寧,你不會是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吧?”
“衛季末,你知足吧。”從他手中接過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我白了他一眼,說道,“要人照顧的病人,是沒有資格挑三揀四的。”
“林一寧,你這麽凶,小心以後嫁不出去。”衛季末半靠在床頭,似笑非笑地睨著我,目光出奇的溫柔,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欠揍。
“嫁不出去也和你沒關係!”被他灼熱的目光望得有些心慌意亂,我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那可不一定。”衛季末的聲音帶著迷人的磁性,在夜色中回**開來,“我們好歹同學一場,你還是我的班長大人,我總不能看著你淪落到沒人要的地步吧!”
“衛季末,看起來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嘛。”我挽起衣袖,摩拳擦掌。
“喂喂喂,林一寧。你不能這樣欺負病人啊,君子動口不動手知道嗎?”故意作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衛季末演技頗佳,不去當演員簡直是浪費人才。
“不好意思,我是女人,不是君子。”我拽住他的襯衫衣領,目光在他胸口**的肌膚處來回徘徊,將女土匪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果真是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衛季末撇了撇嘴,目光在落到我放在他領口的雙手後,微微一變,“哎哎哎,林一寧,你幹什麽?
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
“噗……”我終於忍不住破功,這個衛狐狸,沒想到也有這麽幽默風趣的一麵,“誰稀罕你啊,白送給我我也不要。”
將一件幹淨的T恤丟到他麵前,我轉過身去,說道:“剛才你發燒出了一身汗,襯衣都濕了。所以,先換件幹淨的衣服吧,免得待會兒又著涼了。”
“真的不稀罕嗎?”衛季末飛快地換好衣服,將襯衣遞到我手上,自己卻不肯鬆手,“林一寧,你確定你真的不稀罕嗎?”
他就那麽安靜地看著我,目光灼熱得似乎要把我穿透。
我扯過襯衣,心慌意亂地答道:“當然。”
“哼,口是心非。”眼底似有失望之色一閃而過,他冷哼一聲,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屋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仿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我隻好沒話找話:“對了,衛季末,安陽她有事不能來,讓我代她向你問好。”
“知道了。”出乎意料地,衛季末好像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失望,隻淡淡地應了一聲,表情出奇的平靜。
“可是……”我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衛季末,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匆匆而去的時候,還精力充沛、活蹦亂跳的,怎麽一晚上就突然生病發燒了呢?
“沒什麽。”衛季末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眼眸,瞬間就黯淡了下來,他沉了臉,身上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林一寧,你怎麽老是喜歡多管別人的閑事呢?你惹的麻煩難道還不夠多嗎?”
“衛季末……”我被他噎得差點兒說不出話來,“你!”
這該死的家夥,翻臉比翻書還快。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我突然十分後悔,我今天真是鬼迷心竅了,跑來自討苦吃,聽他這樣挖苦我。
“好吧,既然會長大人覺得我多管閑事,那我收回我剛才的問題好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會長大人。既然你沒什麽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林一寧!”麵前的衛季末依舊帶著那種冷漠與疏離的麵具,可他眼中的慌亂與不舍,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突然就心軟下來。
這家夥,故意說那樣難聽的話,其實隻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想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吧?
有了這個念頭,我心中的鬱悶也就瞬間煙消雲散,丟到了爪哇國去,臉上卻不肯露出分毫,依舊沉了臉,一副被他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的模樣。
“不要走好不好?”他拉著我的手,目光柔弱得像個孩子。
我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妥協。
“好了,告訴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我被處罰了嗎?”他低咒一聲,終於主動敗下陣來。
“因為汪薇?”我心中一動,立刻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嗯。”他點點頭,答道,“她昨天在學校受到了難堪,就跑到我家,向爺爺告了我的狀。我被爺爺罰站在家的大門外麵,然後淋了雨,就生病了……”
原來如此!
我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有些納悶:“可是衛季末,汪薇不是你的表妹嗎?”
“對啊。”衛季末點點頭,詫異地問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可是上次名畫事件,我曾經想讓汪薇幫你作證來著,卻被她拒絕了。”我隻顧著把心中的疑問提出來,卻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衛季末,你和汪薇的關係很糟糕嗎?為什麽那天她明明看見你去了老街,卻不肯幫你作證?”
“好啊,林一寧,原來果真是你跟蹤我。”丟給我一個“我早就知道是你”的眼神,衛季末伸手懲罰似的擰了擰我的鼻尖,“讓蕭雒南幫我的那個人,也是你吧?”
“衛季末,你謀殺啊。”我白了他一眼,默認了他的問題,“你這是恩將仇報你知道嗎?”
“傻瓜。”他笑著刮了刮我的鼻尖,目光深邃而複雜,“謝謝你。”
“謝我就不必了,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我總覺得,衛季末躲躲藏藏,似乎不肯正視汪薇的問題。
“其實,我和她的關係也不是很糟糕啦!”他歎息一聲,終於開口,“隻是……”
“隻是,她與你弟弟的關係更好?”我心中一動,想到了什麽。
衛季末抿了抿薄唇,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可是她不是喜歡你嗎?”想起汪薇幾次的警告和她對衛季末的態度,我疑惑地問道,“衛季末,不要告訴我,汪薇對你的占有欲隻是表兄妹之間的感情!”
“我哪裏知道她的。”他低下頭,目光閃爍,語氣卻十分堅定,“她喜不喜歡我,是她的事,反正我是不可能喜歡她的。”
“可是近親不是不能結婚嗎?衛季末,你和汪薇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她明知道你是她的親表哥,還這樣義無反顧地喜歡你?”腦海中似有什麽東西飛快地一閃而過,我脫口說道,“除非,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衛季末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我,如海的黑眸中,有翻滾的潮水攜著能拍起驚濤駭浪的力道,洶湧而來。
啊啊啊,不是吧?難道真給我猜對了?
汪薇和衛季末,難道真的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
那衛季末與衛季風呢?
他們之間……
可是不對啊,他們雖然氣質不同,五官卻長得很像。如果說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我是絕對不相信的。
隱隱中,我仿佛撥開了迷霧,快要見到那絲光明的曙光。卻總有一層薄紗,擋住我的視線,讓我看不到事情的真相……“呃,難道我林半仙的功力,又上一層樓了?”我自沉思中抬起頭來,目光在瞥見衛季末臉上的神情後,微微一驚。
林一寧,你這個笨蛋!
隻顧著追查真相,卻忘了照顧衛季末的感受。
不管他身上的秘密是什麽,可他這樣遮遮掩掩,這個秘密一定是他不太想讓別人知道的。你這樣冒冒失失地去揭破,隻會讓他難堪而已。
我心中十分懊惱,麵上卻不露聲色,笑得沒心沒肺。
“怎麽樣,衛施主?快給錢吧。本大仙可是不輕易給別人算卦的,看在咱們倆如此有緣的麵子上,你隨隨便便給個千兒八百的也就算了。”
“林大仙,你真是厲害,連我是孤兒院撿來的這種事都算得出來。”衛季末看著我,半晌才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依我看啊,明天開始你也不用上學了,直接去學校門口擺個地攤,保證日進鬥金。”
“嘁!你覺得本大仙的誌向就隻有那麽一點點嗎?本大仙才沒你那麽鼠目寸光呢!你等著瞧吧,本大仙一定會為弘揚我國古代文化的精髓,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給你看的!”
甩給衛季末一個白眼,我做出一副鬥誌昂揚的姿態。
看著衛季末被我逗得捧腹大笑的模樣,不知為何,我的心卻沉甸甸的。
C H A P T E R 08 原來這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