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般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落在別人耳中,那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坐在辦公室裏的另一個人比一把手的反應要大得多,他誇張地一跳起來,不敢置信地說:“你和蔚小姐到底有什麽淵源啊!”

趙噠噠看了這個誇張的紅毛好幾眼,也沒想起他是誰,但她麵上不顯,回答道:“我救過她一命。”

這個倒也是訓練營高層內部公開的消息。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趙噠噠才回味過來,當時蔚藍為了將她“飛黃”的身份正名,還特地偽裝成裁決者,將審判庭的一切不公都做了詳實記錄後,抓住最正確的時機為她暢快地報了仇的。

辦公室裏兩個人一副想深入詢問的架勢,但又實在不好意思在學生麵前暴露心思,便又將話題扯開。剛開始話題還不錯,但其樂融融的探討氣氛很快就因一把手的一句話給打破了。

“聽說你和人約架了?”一把手叼著煙鬥,雙眼在煙霧間眯了起來,道,“把人打進了急救室。”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讓人摸不清他的態度,隻是趙噠噠並不害怕,她摸透了辦公室兩位的心思,強調道:“我並沒有違反軍規。”

“是對方提出的挑戰。”

“在約架前我和他簽了協議的。”

一把手和另一個人被趙噠噠的理直氣壯給逗笑了,他們道:“不,我們不是在問責你,隻是……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趙噠噠歪著頭,說:“網上流傳的那個音頻,是我錄的。”

她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確實在切實地宣告自己的權利。

一個地球人。

這可真是囂……不,這確實也是人家的正當權利。

一想到趙噠噠上一期考核中被人下黑手,結果全員都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她自生自滅後,一把手對趙噠噠現在這種隨時隨地都要錄一錄的“壞習慣”還是挺理解的。再說,他和穆雷德也算是好友,上次他還貼心地送了個漂亮溫順的寵物給他,這讓他對受到穆雷德庇佑的趙噠噠,也采取寬鬆態度。

但是,有些事,不解決不行。

蔚藍的三個禁衛軍也不是那麽好應付的……蔚藍手下人內部鬥爭那就鬥爭好了,怎麽戰場反而在訓練營這裏呢?

一把手很苦惱,飛黃就是趙噠噠的消息,似乎要瞞不住了。

甚至有個學生已經拿到了關鍵性證據,遞交給了他——一份拷貝資料。這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飛黃與趙噠噠的賬戶聯係、資金流動以及登陸痕跡等,簡直就是捶捶必中,趙噠噠與飛黃的關係……

雖然一把手和另一個男人就這件事討論過,但在網絡信息如此發達的現在,要想堵住人的嘴,恐怕難度太大了。

於是,那原本隻在平靜的水麵下偶爾掀起的漣漪,聲音終於越來越響亮。

而想要讓聲音徹底消除,除了抽幹水這種不太切實際的做法外,就隻有一個辦法——引流。

“我剛剛回學校的時候,聽到一些有趣的傳聞……”趙噠噠選擇著措辭,觀察著兩個人的模樣,一把手沒什麽表情,倒是另一個人挪了挪屁股,一副不太坐得住的模樣,聽著趙噠噠說了下去,“有人說飛黃是我?”

一把手點了點頭,而那位誇張的大紅毛就不一樣了,他直接坐在了趙噠噠身邊,道:“還真是你?”

……這人怎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確認?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理所當然道:“我是與不是,又有什麽區別呢。”

紅毛也了一夜,而一把手差點沒把自己臉上的胡須給拔下來。他緩衝了幾秒,才說:“確實——那麽,你想到什麽高明的解決辦法了麽?”

“古麗安或者沃森,似乎是傳播這場‘謠言’的罪魁禍首。”趙噠噠歪著頭,道,“‘找出’證據就好。”

趙噠噠將“謠言”與“找出”加了重音,其餘兩個人頓時心領神會。

與大佬說話的好處就在於,實幹。尤其在戰隊上,瞬間就會旗幟鮮明起來。

看來,這兩個人不僅僅是蔚藍崇拜者這麽簡單,他門應該是蔚家派係。畢竟為了蔚藍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時候,還能讓雙方都舒心,這是多麽蒙心而了不起的才能。

紅毛順著一把手的話繼續補充下去:“不用擔心,‘造謠’的人蹦躂不了多久。”

趙噠噠挺滿意的,甚至,如果可以,倒是希望那些人也能把這口鍋扔到假喜鵲頭上去。

現在既然有蔚藍庇佑自己,讓她拿著免死金牌肆無忌憚,那麽,姑且就當時這樣吧。

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一屋子都是狐狸。

等趙噠噠從辦公室出來,準備奔回蔚藍身邊時,就被古麗安攔住了。

“你為什麽還能站在這裏!”那個曾經滿臉溫柔的女人,幾近失態地揪著趙噠噠的領子,跌跌撞撞地將她按在牆上。

哇,我人生第一場被壁咚,居然是貢獻給了這個女人?體格差異實在是趙噠噠永遠的痛了。基因改造都沒法讓自己長高,趙噠噠歎了口氣,反製住沃森,語氣冷淡道:“居然還能再次見到你,真是讓我驚喜。”

但她能被放出來,顯然不是因為背後的力量強大。當被推上台前時,那些人就已經將古麗安當做棄子,現在……

啊,難道說,一把手他們選擇了古麗安?

這,已經算是開始行動了嗎?

趙噠噠下意識地往教員辦公室的頂樓看去,那巨大的落地窗折射著日光,刺眼而強烈。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我的弟弟,我的……”古麗安的精神狀態顯然很差,她卡著趙噠噠的脖子卡得極緊,嗚咽著,發出尖銳的嘶啞的叫喊。

趙噠噠在窒息中,點開了蔚藍給她的那個手環中預設的攻擊功能,一瞬間,一道強烈的白光在兩人之間迸裂出來,將訓練營中來去匆匆的師生們都嚇了一跳。

當古麗安站在她對立麵的那刻起,他們就是敵人!

過往的那些溫柔,即便曾經有過真心,那也是沾了毒的虛假!趙噠噠最恨背叛行為——不管是別人對她,還是她對別人。

“不要告訴我理由,這都不該是你傷害我、向我潑髒水的借口!”趙噠噠踉蹌著扶著牆坐下,大聲咳了好幾聲。

這邊的動機確實很大,立刻就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邊。

一把手掐著點,與紅毛“談笑風生”著走出電梯,就看到了古麗安對付趙噠噠的那一幕,臉“唰”地一下沉了。

古麗安本就隻是個醫生,即便借助先天優勢在第一時間壓製住趙噠噠,卻完全沒有想過,趙噠噠居然寧願自爆也要把她炸飛。在一聲巨響的同時,她在暈眩中,看清了逐漸向她走來的人。

古麗安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這樣簡單的詞匯來形容的了。

何止古麗安臉色難看,一把手臉色那更叫一個黑。尤其是看到趙噠噠與他對視了三秒後,慢慢倒在一邊的草地上裝昏迷不醒,一把手簡直就要被她甩手掌櫃般的態度給氣暈過去。

有些人,演戲不要演上癮行不行?

看著“不省人事”的趙噠噠、受了重傷的古麗安、遠處不斷聚集而來的圍觀群眾,還有落在他腳邊的那個閃爍的手環——等等,這個不就是蔚家軍專用的嗎!

我靠,剛剛這麽大動靜,不會已經叫蔚藍身邊那個啞巴給發現了吧?

一把手立即招呼人過來善後,以防事態擴大。

趙噠噠則在別人扶起她之前,自己就先“醒”了過來,她摸著頭和隱隱作痛的肋骨,而後又慢慢摸上自己的脖子。

這種仿佛在確認自己身體氣管是否完好的模樣,看著還確實挺可憐的,然而下一刻,她那迷茫的眼神就變得狠厲起來,死死地盯著古麗安,對一把手道:“她這在謀殺嗎?”

因為之前被卡住而嗓部受損的趙噠噠,此刻的聲音沙啞而難聽,配合著她的這句話,顯得異常凶殘。

若是在地球上,這種行為很快就會因受害者完美論而讓眾人將同情的目光從受害人轉向施暴者,但在星堆世界裏,錯就是錯。

對就是對。

愚蠢的輿·論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而勝利,才是對“對”的最好詮釋。

然而沒有輿·論的監督,同樣會誕生許多問題。

原本的星堆文明裏,有無數個智能AI可以讓他們在判決前獲得更多的參考與信息鏈,輔助上位者做出正確的判斷,但來到地球後,那些高等文明之作紛紛因能源問題而逐漸停工,現在的星堆文明,仿佛一具被燒毀到隻剩下骨架的龐然大物。

而那些企圖重新搭建新秩序的星堆人,顯然沒有更多的經驗,而頑固崇拜軍神的人,也絕不會屈服於新秩序給他劃歸的權利與義務。

於是,當初是非黑白皆一清二楚的世界,混淆在一起,變成一片灰蒙蒙的髒亂。

趙噠噠,則是那個企圖從那片灰暗地帶裏,走出一片自己的花路的人。

事實上,在遇到蔚藍後,趙噠噠這條花路的前方,越發的開闊而明晰,仿佛勝利,便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