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堆人將他們本民族的傳統藝術形式與地球上的歌劇文化融合,成就了沉浸式大舞台的終極燦爛。

趙噠噠對此不感興趣,直接翻看了信息表。

《望聖》這個歌劇,是星堆人古老的一則有關軍神傳說。

當年的軍神還不是軍神,隻不過是一個麵目模糊的小毛頭。他的女神也不是後來的妻子,隻是坐在天河邊上一個會唱歌的女孩。

她日日唱歌,他日日望,一切的美好仿佛唾手可及。

直到有一天,天河倒傾,大地顫動,世界由光轉暗,美好支離破碎,那個歌聲動聽的女孩唱著歌,抱著聖石投入了天河翻湧的水中,將自己獻祭給最後的神靈。

而男孩則帶領著他的族人,拆去他們的房屋,在天河旁建造了一支所向披靡的船,小船變成大船,衝破了層層障礙,直到天河的盡頭,將一切的邪惡斬殺殆盡。

天河清了,天地靜了,江水如歌聲,江月似故人。

多年後,那顆被女孩抱在懷裏的聖石,被溫柔的河水送回岸上,在劇終裏,閃耀著極為燦爛的光芒。

高超的特輯效果以及演員們真情實感的表現,將這一出簡單而又普通的故事,表現得催人淚下感人至深,趙噠噠身邊的貴婦少女們紛紛留下了感動的淚水,讓趙噠噠這個沒有感情的護衛機器在這堆人裏顯得極其突兀。

趙噠噠:“……”

她忍不住看了眼蔚藍。

蔚藍正低著頭,攥著手巾擦眼淚。

趙噠噠感到頭皮發麻,一想到看完歌劇,還要聽她們的觀後感,就有點兒慌。為什麽自己這個護衛,要麵對這樣超出規格的情況呢!

紅著眼眶的貴婦小姐們在人群後頭走,幾個人三三兩兩地扶著,蔚藍身邊卻隻有趙噠噠。

趙噠噠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誰都不想站在蔚藍身邊,被那些媒體記者們拿來比較——那一定是她們輸。為了麵子,這種公開場合還是盡量不要站在她身邊出醜了吧。

所以蔚藍雖然人緣極佳,但在這種時刻,總是受到隱隱的排擠。

趙噠噠側扶著蔚藍,慢慢朝著通道口走去。

蔚藍穿著水晶高跟鞋,走路卻並不慢,甚至還比趙噠噠這個穿著運動鞋藏在大裙擺裏的人走得快。

直到那些坐在一起看歌劇的女人們,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一處密封性能極佳的茶室,那些原本疏遠蔚藍的人們都親切地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趙噠噠才明白蔚藍急忙趕來這裏的原因。

敢情也是嫌媒體礙事。

趙噠噠穿著黑色的大裙擺,站在門邊,遠離她們交談的區域,眼觀鼻鼻觀心地立正站好,姿勢一看便是個標準的軍人。

這颯氣的氣質與嫵媚的妝容,意外得搭得很,將趙噠噠本身那種略帶有侵略性的鋒芒展現得淋漓盡致,讓人忍不住紛紛抬眼偷偷觀察的同時,還要感慨,原來地球人也不是那麽難看的嘛。

然而趙噠噠並沒有發現自己逐漸變成了她們竊竊私語小聲談話的中心人物,還在目光嚴肅地逡巡徘徊著,時刻準備麵對不速之客。

這時,鴉先生發來聯絡,提供了蔚藍日常喜愛的零食單,趙噠噠對著表格選擇了幾個小點心,又自作主張地為那些圍在蔚藍身邊的人也點了些小食,從侍者手中端來準備好的托盤。

她們本就不敢看不起蔚藍的侍衛,再加上趙噠噠也確實很有眼力價,外形也好看,適當的討好讓她們很是滿意,趙噠噠一靠近,她們就抓住了趙噠噠的手,道:“都是女生,我們就一起坐下來聊聊嘛。”

趙噠噠被扯住,怕對方丟了麵子,隻得拂開裙子慢慢坐下來,恭敬而又謙遜地坐在蔚藍身旁偏後的位置,問道:“請問,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蔚藍看了趙噠噠一眼,頗有些維護地對其他人說道:“趙噠噠是我的朋友,我很信任她的。”

“嗯嗯,而且很厲害,我知道的。”坐在蔚藍另一側的娃娃臉女孩子看著趙噠噠,滿臉都是好奇的神色,她問,“姐姐是軍人。”

趙噠噠笑了笑,說:“我還隻能算是預備役的。”

“預備役也很厲害了,體能等級我記得可都是A呢,好些星堆人都達不到。”又有人好奇了,抓著趙噠噠的胳膊,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道,“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能把奧薩也給打敗。”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讓趙噠噠有些緊張,就聽到對方長喘了一口氣,續話道:“打得好,把別人家的孩子都給我解決掉!”

趙噠噠:“……”

更多的人還沉浸在《望聖》的劇情與特效裏,也不知道是為了軍神惋惜,還是在為那個無法看見終點與軍神走在一起的少女惋惜不已。但趙噠噠在的時候,他們似乎都有意識地收斂了感慨的想法,話題反而開始走向日常化。

趙噠噠原本對這個故事沒有興趣,但見他們隱晦地看著蔚藍時,卻上了心。

蔚藍見趙噠噠對於大家拉住她問東問西的狀況,並沒有顯露出不耐煩的神態,微微鬆了一口氣,將一疊小點心推到她麵前,小聲道:“你中午出外勤都沒來得及吃飯,多吃些吧。”

趙噠噠蔚藍睜眼說瞎話還一臉純潔善良的表情,接受了蔚藍的好意,將自己從那些女人不斷好奇追問的窘迫中摘了出來。

而那些女生一聽,趙噠噠居然還沒來得及吃午餐,也實在不好意思在別人就餐時再問些失禮的問題,隻能又換了個話題,將關注點從趙噠噠身上移開。

趙噠噠喘了口氣,便被蔚藍背著身子點了點,示意她趕緊跑路。

心領神會的趙噠噠立刻端著小點心就跑,重新當回了根杆子。

由於有蔚藍在趙噠噠身邊當她的靠山,趙噠噠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解決與星堆人的交際問題,他們不敢來欺負她看不起她,同樣不敢強迫趙噠噠回答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在被整個社會體係禁錮了十多年之久的趙噠噠,在蔚藍身邊,感受到了一絲自由與尊嚴的罅隙。

輕鬆,自然,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她。

正這麽想著,突然有人慘叫了一聲,往蔚藍那邊撲去。

並不隻有蔚藍帶著護衛,茶話會十二位參與者,都帶了四、五個護衛,於是五六十個人都齊刷刷地衝了進來,往發聲源頭趕去。

趙噠噠忍著腳扭到的疼痛,將手指大小的小強捏住,麵不改色地扔了出去。

十二位參與者、包括蔚藍,對趙噠噠都展露出敬佩的神色。

趙噠噠發出靈魂質問:“……蟑螂?”

“你、你敢拿蟑螂呀?”有人小聲問。

趙噠噠將碰過蟑螂的那副手套摘下,道:“這地球上很常見。”

以前。

現在算是地球人的日常大餐了,許久沒吃過肉的人,都會買些蟑螂肉騙小孩。趙噠噠小時候也吃過,在她的記憶裏,這味道並不美妙。

當然,也可能是趙叔的手藝不好,全都炸焦了,簡直就是黑暗料理。

那些姑娘們立刻從茶話會上討論起來,對趙噠噠的身手讚不絕口。

趙噠噠萬萬沒想到,自己盡忠職守地原地待命,姿勢那麽標準,反應如此迅速,排難意識如此之強,那些姑娘們的重點,卻隻偏到了打蟑螂上?

是說,你們到底是有多怕蟑螂!

趙噠噠望了望天,又想起了星堆人大戰蟑螂史。

嗯……蟑螂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地球最強生物了,在星堆人不斷研製新藥想要將它徹底驅逐後,居然憑借著它逆天的抗藥性能,戰勝了星堆人。

趙噠噠看著那些愛幹淨到不行的星堆人,沒說話。

蔚藍倒是還算淡定的那個,朝她笑了笑。趙噠噠沒讀懂意思,也不知道蔚藍到底是怕還是不怕。

等到茶話會結束,趙噠噠坐在馬車上,鬆開束縛帶。

“嗯?嘞得很緊嗎?”剛上馬車,蔚藍就問道。

她沒有因為趙噠噠這失禮的行為而有半分不滿,這讓一直在試探蔚藍界限的趙噠噠,越發得寸進尺了些。

“我不適合裙子,”趙噠噠道。

蔚藍說:“啊,對了,我剛剛看你奔過來時,腳步有些不穩,是不是踩著裙子扭到了?”

被人關心的滋味,總是讓趙噠噠有些不習慣,不管是對趙叔還是對蔚藍。她搖了搖頭,道:“不,我很好。”

蔚藍沒有深究,而是取消了之後的行程安排,一邊對著鴉先生撒嬌喊累,一邊對趙噠噠天南地北,正侃著呢,突然問道:“我聽說你會做糖葫蘆?”

“誒?”趙噠噠有點被驚到。

“裘颯對我說了很多有關你的事。”蔚藍眨眨眼,笑道,“你有個好哥哥呢。”

就算隻是靠腦補,趙噠噠仿佛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裘颯在別人麵前狂誇自己的沙雕模樣,她動了動唇,最終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說:“要我做些給您吃嗎?”

“啊,家裏的原材料都有,但是總覺得,智能機器人做出來的,就是和高手做出來的不一樣,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蔚藍苦惱地擺出一副吃貨思索比較原因的模樣,見趙噠噠沒有半點不滿的情緒,歡快地問道,“那,能麻煩你嗎!”

“咳,不過不能多吃,山楂性涼。”趙噠噠說,“蔚藍少將還有什麽想吃的,我都可以試著做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