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情景劇目
大戶人家的戲台上,戲這時候唱到中場,一些人離開了,但隨後有更多的人從四下裏趕過來。人群哄鬧,留下看戲的嘰嘰喳喳的說著各自的看法,離開的,也不是即刻就回家,事實上,搭了戲台唱戲的大戶也有很多,如果戲是**時候,他們自然不會走,但既然眼下暫時歇場,於是就貪心地想到別處看看,盡可能多的想要抓住眼下這些比較難得的熱鬧。當然,即便如此,離開戲台的時候,也是一臉不舍的表情。
他們最喜歡的,自然呢是武打的劇目了,叫好聲一陣陣的。
鏘、鏘、鏘、鏘……
嗒~~嗒~~嗒~~
哐!
在離喧囂的中心稍稍遠些的地方,一處小院裏上演著如戲台上一般的劇目,不過武旦不曾化妝,戲台換成了屋頂,另外的,便是似乎更真實一些。
本來就是真的。
嚴格說起來,許宣在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武功之類的東西。他和方元夫偶爾的閑談間,會聽對方提起一些,但也隻是一帶而過,並不會多做解釋。至於他自己的體驗,除了上過一次屋頂,便沒有什麽了。管中窺豹,他心中有過好奇,也做過一些推想,直到這時候才真正見到。他眼見的武功和前世的武俠小說不同,沒有那麽好看,甚至有些平常。隻不過速度更快,跳得也更高。
但,這也已經很厲害了……
鄭婉儀大開大合的拳腳之下,對麵的男子忙著閃躲,隻是很偶爾地格擋一下。鄭婉儀秀氣的外表,和她野蠻的動作形成鮮明的反差。許宣有些失神,隨後下意識地看了看方元夫,那邊臉上露出一個苦笑。鄭婉儀如同暴走的招式,甚至讓青衣女子也微微斜了一眼。嘖……簡直不敢直視。
同鄭婉儀相比較,那男子的出手間聲勢要小上很多,但騰挪移動起來,要比鄭婉儀迅捷不少。相較於鄭婉儀,他的風格其實要類似女子一些,但未必就真的就不厲害。也是風格和走的路線不同了,孰強孰弱應該不是這樣區分的。
院落屋頂上,有些地方已經不見先前齊整的瓦片,光禿禿地露出一些木梁的輪廓,黛瓦從屋頂一片片剝落下來,一些是自由落體,另外還有一些,大概是受了外力的作用,飛射出很遠才在院中的地方落下來。
二人的追逐打鬥,應該是有一定套路的,這個從二人極為不同的風格便能看出來,許宣不懂武功,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會是南拳北腿中的哪一路,隻是按照常識下意識地做了判斷。這個時候,他的心思不在這些上麵。
“裴青衣,你還不出手麽?”
黑衣的男子有些氣急敗壞,瘋了一般地躲避著他對麵少女犀利的攻擊,起先他還會偶爾抬手招架一下,不過手上傳來的力道,讓他臉色瞬時發青,這樣幾次之後,就一直隻是躲避,絕不肯再和對麵的少女有半點接觸。好在他比較敏捷,所以也隻是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至於如同狂風肆虐過的屋頂,這般情形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他對麵看起來有些秀氣的少女。
“裴青衣~~~”
“轟隆!”
屋頂的木梁斷了一根,一些還殘存的瓦片從四周朝中間陡然陷進去。男子身形一個趔趄,但是好在反應也很快,身子微微晃了晃,便站住了,隨後急切地朝青衣女子喚道。
這女子叫裴青衣的,麵色全部皎白,如月下寒霜。這時候她的注意力都在許宣身旁的方元夫身上,對男子的呼救絲毫不在意。
男子無奈,心中悲憤得很。
“不打了,你力氣太大,我承認,若不是親眼見到,實在想不到一個女子居然有如此巨力。但是你打不著我……哎呦。”
他是想著同鄭婉儀言和的,但是談判這種東西向來得是你情我願才可以進行。鄭婉儀追逐著對方打鬥了很久,但是很多實質性的攻擊都落在空處,這樣一段時間之後,她的消耗蠻大的,另外的,便是覺得很沒有麵子。這時候哪裏會有談判言和的心情?
又一根房梁因為承受不住力道,從中斷裂開。“啪”的一聲木料折斷的聲音,開始的時候情況並不嚴重,支撐男子站立勉強也是夠的,但隨後鄭婉儀一腳踩在上麵,立馬就扯著四周的瓦礫朝屋頂之下的房屋內慢慢陷成一個漏鬥……這下子,他便再沒有立足的地方了,身子失去平衡,很快就要向下墜落進屋子裏。
“裴青衣,裴青衣,裴青衣~~~~”這三聲呼叫在男子口中發出來,短促、急切,幾乎同時的。恢複平衡需要一些時間,而此時鄭婉儀隨後的攻擊也到了。
“聒噪!”
裴青衣終於將目光從許宣二人身上移開,皺著眉頭,足下輕輕一點。她的動作比那男子先前閃避時候還要快上幾分,掠過去,抓住男子的衣領稍稍一提,男子下墜的身形因此得到緩衝,雖然隻是一個瞬間,但也足夠他重新矯正好自己的平衡。
男子朝屋內落下去,隨後傳來響聲。裴青衣動作不停,身形一個旋動,一襲青衣在她還在空中的時候,綻開成一多青花,月色下,衣裙獵獵。她平平推出一掌,動作看在人眼中,覺得有些柔和,但隨後卻是接住鄭婉儀粗暴的拳頭。二人都止住了身形。倒沒有各自退多少步的情況出現,隻是簡簡單單的感覺。
但是許宣知道,這大概並不簡單。他做出這樣的判斷的理由,便是先前一直暴走狀態的鄭婉儀突然不再動作了,而且,少女白皙的臉龐上,泛起一陣潮紅色,月色正濃的時候,能看得比較清楚。而裴青衣,臉旁依舊很白,幾乎和月色是一樣的色彩了。
黑衣男子從屋內推門出來,渾身沾滿了瓦礫的碎屑和塵埃,月色下,倒是有些淒慘。他走到院子裏,抖了抖身子,粉塵簌簌的落在小院的地麵上,一些炭火還在涼風吹拂下,偶爾泛起些餘光。男子渾身髒兮兮的,抖弄了一陣,也隻是看起來稍稍好上一些,隨後大概是很生氣,他抬頭指著裴青衣罵起來。
“才買的衣服,過節的……你們兩個女人太過分了!裴青衣,爺爺陪你報殺夫之仇,拖欠工錢就不提了,你居然見死不救,你的良心狗吃掉了……”嘰裏呱啦,語氣中滿是幽怨的感覺。他這般罵了一陣,待到心中的某些情緒稍稍過去了,才似是想起了什麽,聲音陡然間停住,頓了頓,接著響起來的時候……
“那個……青衣,青衣姐,好青衣,衣,我不是故意的……”他神情緊張地說著,身子稍稍向後退了兩步,下一刻,月色下閃過一抹寒芒,他將頭低下來,一柄短匕正斜斜地插在他身前的土裏。
男子止住繼續後退動作,吞咽口嗓子道:“我知道錯了啊……”隨後腦袋被一片飛射而來的瓦礫砸重,他用手抱著,口中哀嚎一句,隨後指著屋頂上有些得意的鄭婉儀:“你偷襲!”
“哼。”
這些發生的時候,裴青衣已經重新將目光投向許宣。她先前就一直沒有出手,而這時候,人離得更遠了一些,手中的短匕也已扔了出去,就更不好再出手了。
她深深地看了方元夫一眼:“你很厲害。”說到這裏,目光轉向許宣:“不是任何時候都有人保護你的……”
這話隻說了一半,但隻要不是真的笨到飛天遁地的,後麵的半句話也就能明白了。對於做殺手的人來說,耐心是不缺的,所以,隻要方元夫離開許宣哪怕稍稍遠上一些,她很可能就有機可乘。
“你的腦袋先寄在你頭上!”裴青衣轉身去到對麵的屋頂,撂下的聲音才冷冰冰地傳過來。
一襲青衣,森然寒冷。
“喂,有些事情……為什麽不談一談呢?”許宣揉了揉額頭,雖然有些思路還沒有完全理清楚,但是這時候還是不得不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