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我的局
縣衙裏傳來陣陣喊殺聲,聲音將枝頭的雪震得簌簌地落在地麵上。隨後喊殺聲自縣衙朝周圍‘波’及過去,驚醒了睡夢中的很多人。有人自‘床’上猛然彈起來,帶著朦朧的睡意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望。不過牆壁阻隔視線,什麽也看不見。隨後披衣下‘床’,或是出‘門’,或是推開窗子,待確定了聲音的來源之後,都是一臉驚愕的表情。
那個方向……是縣衙。
怎麽了呢?
疑‘惑’間,卻並沒有人走出家‘門’。這一方麵是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另一方麵,雖然不明就裏,但是人們對於眼下的事情多少都有著一些判斷。縣衙裏的喊殺聲,隻是這般想想,也就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因此是不會過去的。
真的好奇到一定程度的,也僅僅是想著法子登上高處去,遠遠地朝那邊眺望。但其實這樣的情況也不多,屋頂畢竟積滿雪,要登上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多的一些人,睡得沉,縣衙裏的事情發生時,並沒有醒過來。這些人錯過了一些東西,待到白日裏,一定是懊悔的人群裏麵的一部分。
縣衙……
滿地的積雪被人踏陷下去,原本的地麵‘露’出來,在月光下,顯得髒兮兮的。
有著平凡無奇臉孔的黑衣人,這個時候手中握著短刃,正神‘色’冷峻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原本同他一道的黑影,已經有兩人直‘挺’‘挺’倒在地上。殷紅的‘色’澤,將他們身下的雪水讓得成古怪的‘色’彩,月光之下,觸目驚心。並且,那些帶著熱氣朝雪地裏不斷蔓延成一朵奇形怪狀的‘花’樣。
中計了……
自燈火熄滅的那一刻,便知道這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因此,也知道那聲原本以為的回音,其實並不是回音。
平凡的臉孔一臉冷漠,但是不自覺地,手中的短刃顫動間,還是出賣他的某些情緒。
“五個人,死了兩個……嘿,我看你們‘插’翅難逃了。”黑暗中有粗獷的聲音響起來。隨後有火光,有人點起了燈籠。
其實這些火光都是可有可無的,月光之下,很多事情已經一幕了然了。
三個黑衣人,後背貼在一起圍城一圈,在稍稍遠一些的地方,衙差們裏裏外外的圍起更大的圈子。
說話的人手中拿著樸刀,還未凝起的血漬正在重力地作用下朝地麵滴落。這些血屬於誰,不用說也是知道的。
哪裏出了問題……
平凡麵孔的人並沒有因為眼下的局麵而過分慌張。他們是死士,原本就是為了這樣的局麵而存在的。死,是他們的意義,也是目的。
但是所疑‘惑’的,是為什麽會這樣?
張先生的安排,為什麽會出差池?這還是第一次……
“某姓鄭!”拿樸刀的漢子身形魁梧,說起話來也似洪鍾大呂一般。從他身上的服飾來看,明顯同一旁的其他衙役不同。眼下同他一樣打扮的還有幾人,分散地在四周站著,隱隱的也成了一個圈。
都是縣衙的捕頭。
“爾等宵小行徑,劉大人早已預料……今夜你們便是過來授首的吧!”
“哈!”
鄭捕頭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三人。被黑‘色’的夜行衣緊緊包裹著的身軀,從輪廓的線條便能看出其間所蘊藏的力量。於是心中暗暗有些驚駭……
對方倒下了兩個人,其實嚴格說起來,自己這邊是占了突襲的優勢,攻敵不備。另外的原因,便是因為人數眾多。
而這樣的情況下……
他的目光偏轉,身邊七八具衙差的屍體倒在血泊中……而受傷的人就更多了。縣衙的差役並不多,眼下有些戰鬥力的,都已經過來了。
死傷了七八人,還是在偷襲的情況下,堪堪換了對方兩條命……這樣的戰果無論如何不能叫勝利。
還是有些莽撞啊……
鄭捕頭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樣的情況,劉守義在事先已經提醒過他。隻是他仗著人多勢眾,並沒有放在心上。因此,到得此時,才知道輕敵所要付出的代價。
對方僅僅五人,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雖慌不‘亂’。隨後所做的便是死命反咬一口,因此原本偷襲的優勢瞬間便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但是人畢竟多,對方僅是三個人。小心一點,就應該可以全部留下來了。
想著對方先前反撲的狠辣,鄭捕頭從牙縫裏將話擠出來:“動手。”
他說完之後,率先提刀朝場間的三人砍過去。寒芒閃過,樸刀被對方的短刃架住,刀鋒和月‘色’一般寒冷。
“動手啊!”鄭捕頭朝四周急急地吼了一句:“他娘的,發什麽愣!”
於是其他幾個捕頭也紛紛入場,刀鋒碰撞的金屬聲不斷響起。“叮、叮、咚、咚”,但是聽在人耳中,卻並不悅耳。
其實說是動手,但是縣衙這邊真得能下場的橫豎也隻有幾個捕頭。其他的一些衙役在這樣的情況下,並不能起多少作用,如果冒然上去,反倒會讓場麵變得不可控製。因此便小心地在外圍圍了一圈,防止歹人逃竄。
鄭捕頭在場間,這個時候越鬥越心驚。連帶著,對方那張平凡無奇的臉恐,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對方出手間所使用的招數,他根本不曾遇到過。‘陰’狠中帶著迅疾,專攻人之不備。詭異的腳步間,每每能夠在最緊要關頭必過他的攻擊。也是因為他平素手上的功夫過硬,才沒有立刻敗下陣來來。不過即便如此,也抗衡地有些艱難。
這般情況之下,就更確定先前殺死對方二人是在偷襲之下,很僥幸的事情了。
好在最厲害的,隻是眼前這人,長著一張沒有存在感的臉。他還能將對方拖住一陣,待到其他幾個捕頭隻要能夠取勝,大局也就能定下來了。
喊殺聲持續,驚動了越來越多附近人人們。家家戶戶的燈火亮起來。小孩的哭聲,老人的咳嗽聲,狗的叫聲,以及狗因為叫被罵的聲音。
世界變得熱鬧起來了。
……
劉守義站在窗前,傾耳聽了一陣,隨後點點頭。
看來早些時候布下的局,已經起到效果了,隨後隻要等時間過去,也就能有結果。不過想著鄭捕頭先前滿不在乎的態度,他便知道,可能會死不少人。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機會這種東西,畢竟稍縱即逝。人活著,就要學會把握機會……
劉守義這般想著,轉過身去,隨後微微怔了怔。燈火照耀的屋內,不知道何時,已經有人站在他身後……
黑衣的人。
“你……”劉守義張了張嘴,這般愣了片刻,隨後搖搖頭:“真是……嗬……”
他發出一聲古怪的笑意。
黑衣人眯了眯眼,抬起手,一柄匕首朝他伸過來,火光照耀在上麵。
……
“他早就不在縣衙了,我的人今日午時便見他出了‘門’。”
程家的某間屋子裏,蠟燭頭已經快燃盡了,張先生重新取出一根,在微弱的火光中點亮。黯淡的房屋頓時變得有些通明。
“劉守義不好對付,這個是事實……今日的事情,說不定就是他布下的局。縣衙如今應該已是龍潭虎‘穴’了……”張先生做完手頭的事情,隔著火光衝程子善笑了笑。
“很可惜啊,我比他快了一步……”
程子善在椅子上,問問微微吞咽了一口嗓子。張先生平淡的訴說背後,他感受到的,是如山的壓力。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一步生,一步死。
所有人,都在算計。
同這些相比,生意場上的那些鬥爭,橫豎都有些不夠看。
程子善望著張先生在燈火中淡然的神‘色’,深深的吸了口氣。難怪對方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他所經曆的……原來都是這樣的事情。
“是張讓?”
片刻的驚訝過去之後,劉守義望著黑衣人在燈火下有些猙獰的臉‘色’,這般問了一句。
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喉嚨,冰涼的寒意自喉間朝全身蔓延過去。窗戶還為來得及關上,冷風呼呼地從他身後吹進屋裏。
“你是不是很奇怪?”黑衣人沙啞地說了一句。
劉守義望著對方充滿冷酷和戾氣的眼神,有些艱難地笑了笑:“果然不愧是張讓……”
黑衣人扯動了一下嘴角:“神機子的名字,豈是‘亂’叫的?”他說著,一手將匕首鋒利的刃朝劉守義脖頸間的血‘肉’裏壓下去,另一手從懷中掏出一方物事。那是一張泛黃的‘毛’邊紙頁,黑衣人在燈火中將紙頁抖開,推在劉守義的眼前。
“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你是識字的,可以念出來……”
窗口的位置有些背光,劉守義微微眯了眯眼,看清了紙頁上的自己。鐵畫銀鉤的幾個字。
“我的局,終究快你一步。”
匕首深深地陷在‘肉’裏,黑衣人的聲音又響起來:“那麽,你可以死了。”
黑衣人的話音說完,隨手便準備將匕首送入劉守義喉間。但是這個時候,他的注意到劉守義嘴角一抹古怪的意味……他似乎是要笑?
下一刻,有利刃破空的聲音。
“嗖!”的一聲,整個空氣似乎被化開。
一朵血‘花’從喉嚨間綻放出來,劉守義的視線變得暗紅,脖子處傳來一陣清晰的痛楚。
隨後他目光注視著對麵捂著喉嚨,正滿目不可置信神‘色’的黑衣人。嘴角一直在醞釀的笑容,終於完全綻放開來。
“我的局,終究快了你一步。”劉守義低聲喃喃地說了一句,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對方的血水,噴在他的臉上,有些溫熱。
“那麽,你可以死了。”
他說著伸手握住黑衣人喉間還在顫動的箭矢,猛得用力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