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墨攻(三)

“妾身……真的很佩服你們呢。”

淡淡的聲音響起來,程子善猛得一皺眉頭,對於許安綺的回答,顯然覺得有些意外。而這樣的回答在其他人那裏所得到的的反應其實也很類似。

隨著時間過去,許家在許惜福去世之後麵臨的困境、以及造成這般困境的原因,大家都已經知道。程家在這樣的事情背後,說是罪魁禍首也不為過。當然,采用的手段也都是見不得光的那種。但當人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也隻是認為商業競爭的殘酷,或是生意場上的無情……即便對許家的遭遇多有同情的人,或多或少也是這樣的觀點。

最後程家吞並許家,重新洗牌徽州墨業的目的並沒達到。許家在“墨商大會”上的通過幾款新墨將事情做了逆轉,這樣類似神來之筆般的舉動,在懂行的人那裏引起了不小的唏噓和驚歎。

許家的危機是解決了,但是並不代表著事情就這般完結。隨著許家局麵的好轉,兩家之間的碰撞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了。程家牽頭建立商幫的事情,針對的是誰,隻要明眼人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

“程公子,曹公子……還有諸位,妾身和你們是仇人呢。”許安綺朝著二人斂衽了一禮,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口中說著是“仇人”的事實,但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卻讓不少人有些錯愕。

“我們是在做生意,至於手段之類的……嗯,先前你們好像也沒有在意手段。”

程家當時差點搞得許家家破人亡,現在我所做的,便是將這些東西送還回去罷了。之前是許家不如人,即便想要魚死網破都辦不到,但是現在情況好了,這些原先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也可以做了。甚至不僅如此,事情還可以做得更絕一些。當時出手對付許家的,除了程家之外的其他幾家,許家也沒有準備放過。是你們有錯在先,我隻不過和你們一樣,不擇手段一點罷了。

許安綺的一番話,將自己的做法定了‘性’,讓眾人無可避免的回憶起先前的一些事情,隨後對許家的反應居然微微有些理解起來。有仇必報嘛,這個事情子曾經都曰過的,“何以報怨?以直報怨!”。雖然手段有些偏‘激’……但是‘女’人嘛,瘋起來都是很可怕的。

有類似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

到得這一刻,所有人的思維已經帶入了眼前許、程博弈的場景裏,許安綺的做法是不是符合“孝道”的問題,也暫時被放過去,至少在眼下,沒有人去在意了。

曹正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做一些反駁,但是到得後來也隻是咬著牙說了一句:“瘋‘女’人……”

這個時候,即便是程子善也有些不好解釋。當初在許家的事情上,程家是籌劃很久的,但是到得後來,事實證明這完全是一場無意義的運作。不僅沒有任何收益,反倒將程家栽進去了。事後想起來,這簡直是程家臭不可聞的一步。原本是想接著興建商幫的契機,重新做一些挽回大,但是不曾料到在這之前,卻出了幾件事情。

第一件自然是那些讓程家眼下頭痛不已的故事。雖然不曾有明確的指代,但是隻要是個人,都知道說的是程家。不管故事本身是真是假,不好的影響已經造成了。程家為了應付這些事情,‘花’了大力氣將身邊的一群盟友拉攏住,才不至於釀成太糟的結局。

隻是這樣的風‘波’還未平息下去,眼下許家又橫空殺出一刀,還是這般血淋淋的一刀。

程子善深深地看了許安綺一眼,心中知道自己錯了。原本以為她還是當日那個青澀的少‘女’,但是時間過去,她已經在不知不覺成長起來了。自己的問題問出來之後,她的回應實在是出人意料。這樣的回答有些類似“我就搞你,我就不則手段……我瘋了,你怎麽滴吧?”簡直有些無賴了,從她的話裏頭,程子善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那個人一貫的方式……

但不管怎樣,話語的糾纏已經沒有意義。原本他們幾人過來,擺出陣勢,也未曾想著要通過言語讓許家就範。

“劉大人,我等要見劉大人……”

程子善提高身影,衝臨仙樓裏喊了一句。

在臨仙樓裏,眾人其實也在關注著眼下的一幕。這個時候聽到喊聲,令狐楚衝劉守義笑了笑:“這位本官,外麵喊你呢……”

劉守義搖了搖頭,隨後同身邊的方正己告了聲罪,便起身朝‘門’口走過去。方正己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這樣輕微的舉動,劉守義自然也無法察覺。倒是一旁將一切看在眼裏的令狐楚,有些古怪地眨了眨眼。

……

輕微的咳嗽聲響起來,劉守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怎麽回事?”

雖然已經清楚了事情的經過,但這個時候,必要的形式還是要走的。劉守義在眾人安靜下來之後,沉聲問了一句。

他眼下雖然是病中,但是久居上位的一些威嚴,也並沒有收斂。或許是受到劉守義氣勢的影響,曹正微微低了低頭,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還是程子善,一馬當先站了出來,朝劉守義施了禮,隨後高聲說道:“父母大人,學生今日有一事稟告,此事之大,已經關乎岩鎮百姓生死存亡,關乎我徽州商業榮辱興衰。還望父母大人明察……”他這般高聲說了一陣之後,隨後將事情簡明地介紹一番。這個時候,當然也知道劉守義對眼下的事情不會不清楚,隻是明麵上的流程還是必須的。

他心中知道劉守義對許宣的欣賞,特別是許宣在桃李園的那篇文章之後,官麵上,——至少在劉守義心中——他是比不上許宣的。若是平常的事情,他也就避開了,但這個時候事情關係程家的前途命運、生死存亡,也無法可想,躲是不能躲的。因此,第一時間,他便將事情定‘性’到最嚴重的程度。

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心中其實並不是沒有底氣的。劉守義希望的是許宣能走仕途,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要力‘挺’許宣經商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甚至還可能對事情巧加利用,將許宣拉到科考的路子上來。雖然對於許宣不走科考,偏要經商的舉動程子善心情有些複雜,但這個時候,也正是許宣這般古怪的行為,給他的反擊提供了一絲可能。並且,他有信心將這個突破口,撕得更大。

人群之中,許宣和元盼盼剛擠進來,便聽到程子善的一番話。他偏頭看了看身邊的‘女’子,迎著‘女’子古怪地眼神讚了一句。

“說的真感人……”